第94章 、辛酸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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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矜鲤?池矜鲤是谁?值得萧师亲自为其赐字?”

    “池?是我想的那个池家吗?”

    “还能是哪个池家?将门池家!为咱运朝流血牺牲护国安民的池家!池矜鲤——池家幼子,加冠礼池大将军三请四请将萧师从深山请出来,为的就是相看此子。矜鲤,便是池三公子的字!”

    话的书生满是羡慕的口吻:“那可是萧师,得萧师赐字,池三公子福运深厚……”

    太阳从东方升起,关乎昨日加冠礼上的种种迅速传扬开,与此同时,越多越多的人提到‘池矜鲤’、‘池三公子’,哪怕先前不知池蘅是何人,如今多多少少也晓得了。

    同样的对话从不同人口中传出,池蘅之名藉着萧师这场东风家喻户晓。

    不知池蘅其人的,看在萧师赐字的机缘下,对这位刚满十八的池三公子下意识生出隐秘的期待。

    期待池蘅的人很多。

    甚而在池蘅不知情的情况,多少人盼着这颗‘新星’成长的速度再快些。

    新星的崛起往往都会伴随着轰轰烈烈德‘造势’,这只是第一步——请萧崇至出山为阿蘅扬名,便是万里长途的第一步。

    第一步,得走稳当了。

    山上,破茅屋。

    姜煋肃沉着脸摆弄十三颗乌黑的石头,早春的风拍窗子,她一身宽广单衣浑然不觉得冷,眼花缭乱的法阵布到最后关头,她额头渗出一滴冷汗,手指骨节崩白。

    仅仅是赐字,萧崇至此人身上半的福运转嫁阿蘅头上,此为‘借运’。

    三年前两府订婚宴,她与谢师妹联手封锁帝运于阿蘅眉心,如今帝气又有压不住的势头,少不得要耗费姜煋更多精力。

    萧崇至的运不可不借。

    ……

    龙山。

    龙门少主素净白衣无风而动,清隽的眉眼裹着一丝黑压压的阴鸷。

    “少主?”

    “少主,如何?”

    年轻人手持命盘从【星命台】下来,他茫然痛苦地仰望虚空,喃喃低语:“太弱了……我还是太弱了……”

    天才在凡人面前还能保持昂扬的心气,然而天才在姜煋面前不堪一击。遇见姜煋这样的对手,毫不夸张地是修道之人一生的劫难。恍若永远无法翻越的高山。

    人都会有犯错的时候,可姜煋没有。

    他仗命盘之利,追逐帝气而去,行不过一半帝气再次被挡回,命途浩渺,无迹可寻。他孤零零站在那,长老们都在扼腕叹息姜煋强势,那些话听烦了也听腻了,他死死握着命盘,拂袖而去。

    他要闭关,迟早有一日他要胜了姜煋!

    ……

    姜煋缓缓吐出一口气,乌黑亮丽的发丝又多一缕霜白。

    她毫不在意地挥袖拂开紧闭的门,木门敞开,外面的风倒灌进来,薛泠一身华裳怀抱红眼睛的兔子不声不响站在那,兔子眼睛堪称漂亮的红宝石,而她的眼睛比红宝石还红。

    “来了?”

    好久,薛泠笑笑:“来了。”

    声音轻若柳絮,隔着敞开的门,须臾两两静默无声。

    ……

    崭新的一天,就在数不清的人听池矜鲤是谁的时候,早朝仍在紧张激烈的继续。

    赵潜气得不轻。

    昨日没绑来萧崇至他已经怒不可遏,今日御史台言官们存心和他过不去,言辞凿凿池蘅年满十八不可再担‘行走’一职,又有池衍推波助澜,沈延恩默许,满朝文武放眼望去无一个体贴‘圣心’。

    他要的便是池蘅秽乱后宫!

    这些人……这些人真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奏请一再被驳回,陛下一意孤行,亦有秉性刚直的言官不畏‘死谏’,危急关头被沈大将军拦下,场面闹得不好看。

    以头撞柱不成,言官痛心疾首,声泪俱下:“陛下,臣不明白……臣不明白啊!”

    赵潜被臣子气得脸色顿时铁青。

    在一声声的“不明白”里,顶着文武大臣心猜疑不解的眼神,赵潜咽下一口恶气,准了御史奏请。

    池衍趁机请命,甘冒陛下怒火,在盛京边防大营为女儿捞了一官半职。

    早朝刚结束,赵潜气冲冲往御书房走,走到半路中宫女婢前来回禀——皇后快要临盆了!

    当即顾不得许多摆驾福坤宫。

    人到【福坤宫】门口,赵潜眼皮子乱跳,迈步之间身子一个踉跄,好在有大监搀扶,若不然少不得要狠狠栽一跤。

    不吉利。

    不吉利。

    他在前朝受了好大的气,心绪翻腾,猛地一个念头涌过来,赵潜攥紧掌心:不该是今日,今日他屡屡受挫……太不吉利了。

    他太阳穴发胀,心里惴惴不安,这样的不安令他想起十八年前忽如其来的天生异象。

    “道长,道长……”

    容越跟在他左右,极力安抚:“陛下,陛下且宽心,皇后定会母子平安。”

    “会吗?”

    “会的。”

    他自是晓得陛下为充盈子嗣做出了怎样的努力,可子孙缘很多时候就是这般玄妙,耕耘多年陛下只得一子一女,如今眼看第二位皇子要降生,还是出自皇后肚子,生下来即为嫡次子,身份也是一顶一的尊贵。

    站在男人的角度,容越是可怜并且理解陛下的。

    但站在辅佐者的角度,陛下慌慌张张实在有失帝威。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照他的预算,皇后合该后日临盆,忽然提前两日,容越轻抚胡须,心底也涌上一份莫名的担忧。

    走出皇宫,池衍倏尔回眸看向中宫方向。

    上一世皇后艰难生下一名皇子,过不了两月,皇子被人害死,赵潜受激过度疯病加重,杀了半数后妃,太医院为皇后诊脉的太医也没能逃过他的毒手。

    丧子之痛成为赵潜永不会愈合的伤疤。

    及至阿英阿艾被害死,他质问陛下,为何池家满门尽忠仍得不来一个善终?

    赵潜怎么的来着?

    “朕唯有一子,卿为朕臣,子嗣数目怎可凌越朕之上?!”

    真是荒谬至极啊。

    池衍到那时才懂得为何同为执掌兵权的大将军,陛下恨他远在恨沈延恩之上。

    因为陛下嫉妒。

    嫉妒他比他多生一个儿子。

    所以处心积虑害死他的阿英阿艾。

    池衍前世死前怀着复杂悔恨的心情,他想:自己确是瞎了眼,猪油蒙了心,否则为何效忠一位骨子里早就烂了疯了的君王?

    这一世,他不做愚臣。

    池大将军决然踏出宫门。

    二皇子的夭折是赵潜昏庸放诞的开始。

    一个疯子,一个贪权好杀的昏君,国家交在神志不清的人手里,岂能不走向灭亡?

    赵氏皇朝的昏聩,是他们池家崛起的契机。

    他慢悠悠走着,迎着夕阳露出浅浅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