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初入军营
爹爹昨儿个布置的策论她早就写好了。
沐浴后池蘅窝在书房手捧一本兵书,看着看着人有点走神——她极少在看书时想些有的没的,但今天不一样。今天是崭新的一天,非比寻常的一天。
她合好书卷,身心躁动,粗暴地揉揉那张俏脸,解下来的丝巾重新缠在脖颈捂得严严实实。
莫清和留在她颈侧的吻.痕,便是指甲盖大的肌肤都没往外露。
池蘅手提【挽星】前往练武场,一把唐刀前前后后横挑护卫四十二人,她精力充沛,加之内功深厚刀法精湛,护卫们单独斗根本不是她对手,最后一对一演变成一对多。
将军上了练武场狼得狠,半个时辰后,□□练地筋疲力尽的护卫毫无形象地瘫倒在地,早春尚冷的天儿,热出满头大汗,迭声求饶:
“三公子,不行了不行了,饶了我们罢……”
池蘅还没过瘾,意犹未尽地咂咂嘴,她心情好,状态好,嘴里嘟囔两声去找亲爹较量。
这府里池英池艾不在,池夫人忙着为儿媳洗手做羹汤——整座将军府也就剩下池大将军有那闲暇和余力压制不省心、满身活力的兔崽子。
被亲爹暴一顿,将军滚烫的心稍稍冷却。
“清醒了?”
池蘅捏着袖口擦去淌至下颌的汗,愈挫愈勇:“再来!”
还要再来?
池衍被她嚣张的劲头激出万丈豪情,该不愧是他的女儿吗?他心里自豪,又觉这重压压在她头上的力度或许还不够,看样子没把人压垮,反而压得人愈发支棱了。
他眼底藏笑,一拍大腿,呼吸之间父女俩拔刀相战!
三刻钟后。
池蘅大汗淋漓地瘫坐在地。
她被亲爹狠狠踹了一脚,刀身没能挡住脚下骇然的威势,身子倒退三丈,输得狼狈。
退到撑不住那份威势,脚下一软摔倒提气竟没翻起来,握刀的手虎口崩裂渗出血渍,风一吹,最后那点子张狂也被吹得烟消云散。
铺在地面的青石板承受不住内力碾压渐次裂开几道缝,池蘅低头一看:好家伙,她靴子都被撑破了,阿爹她这是用了多大劲儿?
一不留神没控制好力道,池衍心急上前,观她气色红润只是受了些皮肉伤,稳住心神,问:“醒了没?”
这回池蘅是真醒了。
刚要开口,嘴里吐出一口血。
见她吐血,大将军眼皮重重一跳,三两步跑过去,一手抓住她手腕沉心诊脉。
“嘿,没事,爹,我只是气血翻腾……阿爹,你这次我,用了几成力?”
她从很能扛,确认伤势不重,池衍没好气地瞪她:“老子还没问你呢,你今天怎么回事?”
池蘅收刀入鞘,喜笑颜开:“阿爹,我有媳妇了。”
“……”
池衍眼神古怪地看她,池蘅腰杆挺直大大方方给她看。
“出息!”
以后你愿意,会有无数姿色好的男男女女争着抢着为你暖床。
池衍有心骂她两句,好杀杀她不知天高地厚的张狂,可话到嘴边,他鬼使神差地想:老子养大的宝贝女儿也会祸害别人家的姑娘了。
这‘别人家’还不是外人,近水楼台,祸祸的恰巧是沈延恩的嫡女,池衍老怀安慰:清和那姑娘,除却身子骨太差,其他的真的没得。
“好好对人家。”池衍一巴掌拍在女儿肩膀。
池蘅笑容腼腆。
池衍人到中年破天荒地得见女儿害羞的模样,老父亲的心得到满足,他掩唇清咳:“你还刚成年,悠着点。别闹得太过分。”
瞥了眼女儿缠在脖颈了死结的丝巾,他啧啧两声,提刀走开:“今晚再加三篇治国策论,明早交给我。”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池蘅傻了眼:“又要加?!”
池衍意味深长地回眸笑笑:“阿蘅,你也得配得上沈家的好姑娘啊。”
这话直接在池蘅心里添了把火,用过晚食,池将军身着寝衣挠头挑灯写策论。
写到深夜,整整三篇文章前前后后通读三遍,又修修改改誊抄好最终版,写完堆在书桌一角,池蘅歪头看向窗外的星月,心想:少瞧不起人了。
伸个懒腰,她前往浴池沐浴。
一身清爽地回到床榻,赤.条条钻进被窝,长发如瀑散落枕侧,她闭上眼,指腹滑过锁骨,故作叹息:姐姐这么热情,要她明日怎么面对兵士们的量啊。
早春时节,这可还没有蚊子呢!
只要不眼瞎,到时候肯定会有人问:“池矜鲤,你脖子上的红点点是什么?你锁骨那儿是被谁咬了吗?”
那她肯定会矜持地翘起唇角,回道:“家里猫儿抓咬的。”
池蘅被这设想弄得心里甜滋滋的,不甘寂寞地踢了踢被子:姐姐怎么就不让她爽一爽呢?她都一动不动给她亲给她咬了。
这才哪到哪儿,半山腰都没到呢就把她狠心抛到一边,她脚趾害羞地蜷起,耳畔依稀回荡那一声声“阿池”,池蘅脸埋在软枕腹绷紧:受不了,婉婉也太带劲了罢!
池将军大半夜睡不着掀开被子跑进浴室洗了个透心凉的冷水澡,仗着年轻气盛身骨好,折腾一番,顺便给家养的肥猫洗白白,抱着猫儿睡大觉。
一觉睡醒,天光还未大亮。
将军府的下人有条不紊地忙碌。
明光院。
池蘅早早起来沐浴更衣。
猫儿无精采趴在床榻哈欠,耳朵耷拉着,毛发蓬松,个头又大又肥,搂着睡了一觉热出一身汗。
“啧啧啧。”将军看着这只傻猫:“过不了多久,你就要失宠了。”
肥猫哈欠到一半身子挪动拿屁股对着某人,池蘅笑得欢畅:“过不了多久,我就有美人抱了。”
她束好衣带,修长笔直的腿迈开在梳妆台前站定,过了一宿姐姐留给她的印子还在,她宝贝地看了几眼,巴望这印子能多留几天。
过了不到半刻钟,主院下人前来收大将军安排的‘课业’,池蘅交出三篇策论,带刀去练武场疏松筋骨。
池家将门之首,饭桌上不讲究‘食不言’的规矩,池蘅乖乖巧巧坐在桌前,脖颈空荡荡的,没了昨日见过的丝巾。
没丝巾捂着,那一道道花瓣般的印子热情隐晦地昭示着妙不可言的事实。
池夫人心下轻哼:这是不装了?
得意地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若将军有尾巴的话,保管尾巴都要圈出一个‘心’型,尾巴尖在人看过来的时候再卖弄地颤两颤,可爱里冒着骚气。
非亲眼所见,池夫人真不敢相信这是从自己肚子爬出来的骨肉。
怎么骚里骚气的。
池大将军没想那么多,许是男人和女人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他想的却是:千万不能被沈延恩那家伙看见,被他看见,阿蘅还能落得了好?
“阿爹,我在军营什么职位?”
池衍吸溜了一口热汤,面无表情:“百夫长。”
哦,百人队啊。
池蘅点点头,没再多问,三下五除二填饱肚子,在池夫人殷切嘱咐声中,前往盛京边防大营报道。
盛京边防大营,依山傍水,山清水秀的地儿。占了‘边防’二字,一旦开战,边防大营的兵将无条件听候调遣,脑袋别在裤腰带,是各军营最讲究征伐的兵种。
池衍贵为大将军,却将最宠溺的幼子丢在距离前线最近的军营,纵使有人找茬想一句不是都找不到站得住脚的辞。
池蘅的到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毕竟这两日整座九州大陆都晓得‘池矜鲤’此人。
名声如此大,还以为藉着‘大将军之子’的庇佑能在军营得到个极好的位置,毕竟池大公子、池二公子,一入军营起步比‘百夫长’高多了。
池蘅最初的想法当个兵都不嫌弃,给她个‘百夫长’她很是知足。循序渐进,有多大胃口盛多少饭,她不急。
大运朝的军营十人一伍,十伍一队,初来乍到,池蘅一身玄服,腰佩唐刀,简单的寒暄后被领头上司告知要自行选人组队。
大将军有言在先,诸将即便喜欢这个晚辈也不好搞特殊,甚而为完成大将军嘱托,少不得要冷着张脸走流程。
十八岁的池蘅身处军营犹如漫山遍野的枯草中央开出一朵精神抖擞的红花,红花随风招摇,朝气蓬勃,格外引人注目。
“看什么看?接着训练!”
为池蘅带路的男子姓吴,名有用,年二十三,从面相看是个刚毅果决的汉子。
吴有用一嗓子喊出来,没人敢因他的名字觉得他‘无用’。
事实相反,此人十四岁参军,是沈大将军带出来的兵,以他的本事当个六品校尉绰绰有余,奈何前年为给青楼里的相好出头,得罪了权贵。
这人头铁,得罪权贵不,还提着权贵衣领闹到沈延恩面前。
沈延恩虽为他主持公道,然有错需罚,以军功抵罪降级处理,就在人们以为吴有用冲动之下自毁前程时,扭头镇国大将军为手下的兵主婚。
明目张胆地护短。
吴有用是沈延恩调.教出来的兵,心向将军府。
池蘅是沈家板上钉钉的姑爷。
吴有用的眼即为镇国大将军的眼。
三年前两府订婚宴他有幸参加,那时隔着人群望去,池家将军与沈家嫡姑娘男俊女美,极为登对。
昨日晓得要他帮助池三公子融入军营生活,夜里他还搂着媳妇了不少期待之语。
三年后再见,此子比印象里少了稚嫩青涩,举手投足尽显将门风姿——可这脖子上细碎点缀的印子又是从哪儿招来的?
吴有用很生气。
他是成过婚的男人,一眼辨认出那是怎么来的。
他不明白,有个天仙般的未婚妻,这人怎么还跑到外面拈花惹草?莫不是近几年不逛花楼,耐不住野性了?
池蘅眼睁睁见识他一张脸变得面沉如霜,吴有用脸黑,不高兴了脸更如乌云密布。
人生地不熟她不想冒昧多问,思绪转开,随处可闻的喝喝声入耳,天还早,士兵们执戈挥洒热汗反覆将杀人技融进下意识的反应。
这地方很危险,于池蘅而言也很新鲜。
和她想像中的一模一样,嗷嗷叫的狼崽子们,恨不能早点舌尖舔血杀得敌国不敢进犯一步!
“看到了吗?这就是军营,春日生发,不准哪天战事便起。到那时在这里的人都会听候差遣赶赴边关捍卫我大运朝一草一木。
“边防营士兵的月银从来都是最高的,因为战火点燃最先冲上去和敌军厮杀的是他们。刀战、赤膊、陆战、水战,他们无所不能。站在这里的每个兵都是英雄,都值得一声颂赞。
“三公子生来不凡,是富贵窝里出来的金疙瘩,温柔帐内多少姑娘巴望的良人,何必来此蹉跎光阴?浪费那一身红浪翻涌的好本事?”
他句句夹枪带棒,池蘅不觉冒犯,倏忽莞尔:“你的有道理,不过我这人心大,装得下温柔帐也装得下金戈铁马,生而为人,家与国都不好辜负。你是吗?”
吴有用书读得不多,嘴皮子功夫也就方才那点,被堵得没话。
他沉脸道:“百夫长也是靠军功得来的,军营不比别的地方,不看脸。三日之内三公子若选不够百人,那就收拾收拾回家喝奶去罢!”
他这敌意来得莫名其妙,池蘅曾听过他‘怒发冲冠为红颜’的事儿,心眼里敬他是条汉子,本不算同他计较,却被那句“喝奶”气着。
“什么三日?三个时辰百人队就能凑齐!”
“好啊。”吴有用抱臂在怀:“那就看看有多少人肯追随三公子。”
“你输了如何?”
“输了吴某当着众兵士的面表演喝奶!”
“一碗可不够。”
“三碗!”
“好!”池蘅凛眉:“我若输了,再不踏入军营半步!”
……
初入边防大营,一场单方面的豪赌在两人之间展开,听闻此事的兵将直三公子太过年轻受不得激,多大的事,哪能拿前程开玩笑?
军营自有编制,池蘅乃池家子,看在大将军的面子,百人队早在她来之前集结好。
偏偏吴有用心向镇国将军府,看不得池将军有了未婚妻还明目张胆地玩女人——用粉遮着脖子他也看得出来,那就是吻.痕!
吴有用回到帐内气得不轻,同袍不懂他为何多此一举来这出。
“我为何来这出?还不是因为他不守夫道!怎么回事,你们都瞎了不成?”
“……”
短短半日,一传十,十传百,边防大营的士兵们几乎都晓得将军生性风流。
消息长翅膀飞进池大将军耳里,彼时池衍正在家中与沈大将军商议军事,传信的人是个大嘴巴,话快得堵都堵不住。
“卡嚓”一声响,沈延恩捏在指间的茶杯破碎:“玩女人?”
“胡什么!”池衍轰走下属,搓搓手不知该如何解释。
眼看沈延恩冷着脸要发作,他先下手为强一巴掌拍在桌面:“是你女儿欺负我家阿蘅,这怎么还倒一耙了?不信你就问问清和,是谁啃了谁!”
什么啃?怪难听的。
镇国大将军面沉如水,想他女儿十六岁就晓得拐人私奔,真对池蘅那子做点什么也算不上出格的大事。
他咽下那些不满,酸得不行:“阿蘅为男儿,欺负也就欺负了,有何好委屈的?”
池衍大为震撼:“我养这么大的儿是给你女儿欺负的?”
沈延恩面无波澜:“那你帮我问问好女婿,除了婉婉,他还想被谁欺负。”
“……”
池大将军哑口无言。
倒也没错。
你欺负我,我欺负你,有来有往如胶似漆——再了,两口子的事能‘欺负’么?
他冷静下来,喝口茶顺顺气。
……
切实感受到流言如虎,池蘅气得要死。
出门前她都特意用阿娘的脂粉掩盖印子了,就你姓吴的长着眼睛懂那些弯弯绕绕?
千古奇冤啊她这是!
她才不是玩女人,是女人玩她!
好在这道消息仅在军营传播,出去了没人有那胆子嚼舌根。
时间有限,顾不得其他,池蘅腰挎唐刀趁兵士结束训练的闲暇前往散兵营招人。
散兵营是出了名的弱,其他营刷下来的人归在此处。再往下刷,恐怕就要丢掉‘铁血边防’的称号。
池将军迎着日光胸有成竹地走到人前,态度亲和,眉眼弯弯:“你们,来做我的兵好不好?我帮你们变强,跟着我,我绝不让你们其中任何一人上了战场枉死。
“虎父无犬子,我是池蘅,假以时日会成为比我爹还厉害的统帅。
“想不想有朝一日将吴有用踩在脚下让他心服口服地喊爷爷,想得话就站起来,跟从我,释放你们的血性,用战绩洗刷你们旧时的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