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醋罐罐

A+A-

    众女没想到会在这见到她。

    孙逐月昨日走时恰好赶上将军登门,如今见她在这,料想昨夜池蘅是歇在这。

    且观她一副刚睡醒的模样,孙姐自认看破天机,笑问:“清姐姐还睡着呢?”

    清姐姐……

    池蘅喉咙一梗,醋罐子刚扶起又被踢倒,下巴一点。

    得她亲口承认,武将家的姐们眼神不自觉多了一丝热切和隐隐约约的暧.昧:睡一起了啊。

    陛下要求臣民为皇后二皇子服丧三年,且不这命令有多违逆天理人伦,池沈两家婚约早定,婚期皇室却迟迟不松口,这事办得极不厚道。

    若无陛下拦在中间,两人怕是早该名正言顺地同床共枕。

    来的都是武将家的嫡女,自然心向将军府,池蘅不怕她们出去乱。

    放眼大运朝,严禁嫁娶的铁令悬在臣民头顶,私下睡一屋里的不止她和婉婉二人,皇室管得了人们嫁娶,还要管男男女女屋里那档事?

    管得过来吗?

    全是被逼的。

    大半个运朝有情人都在悄摸摸‘偷情’,池蘅摸着虎口暗想:陛下真是走了一招烂棋。

    她又一寻思,目光掠过孙逐月等人,你们不仅搅人清梦,还想和我抢姐姐?也是坏。

    ‘坏人一号’孙姐笑得一脸玩味:“难怪清姐姐起不来。”

    “……”什么呢你!

    ‘坏人二号’柳姐咯咯咯地捂唇笑:“起不来才正常。昨儿个听月月清姐姐如何如何好,得大家伙心痒。

    “赏花宴那日我们长了见识,早想与沈姐姐重新结交,这不,赶巧了,扰了将军雅兴……”

    将门的姑娘起荤话来斯文又蔫坏,池蘅不愿教她们看热闹,鬼使神差地想:原来她们都误会我和婉婉有了什么。

    可我们只是单纯地睡同一被窝,莫尝尝奢想的玉雪红梅,睡前摸一摸都没有,她心里直道惋惜,面上装得好纯熟老练,似乎这事早就做了十回八回。

    她披着男子的壳,大大方方暗里藏坏的笑羞得姑娘们气哼哼地转了话题。

    清和不在,作为别苑的另一个主子,池蘅得扛起待客的义务。

    她出身好,与来此的姑娘们算得上相识,要熟悉,还是和她们家里的哥哥们熟悉。

    就拿孙逐月的大哥来,日常与池蘅称兄道弟,成年后两人很少玩在一处,但每年都会呼朋唤友前往特定的地方饮上几杯,算是惺惺相惜的君子之交。

    茶香缭绕,众人问起云城赈灾一事,渐渐的,便成了池蘅一人,她们好多人安静地听。

    天地之大,哪怕是将门的姑娘也受拘束。

    四四方方的高墙把人围困在锦绣堆里,她们羡慕池蘅有朝一日能够上战场,也敬佩她肯为百姓做实事的那份心。

    清和略施薄妆从闺房出来,登门,见到的便是‘众星捧月’的画面。

    “清姐姐?”

    “见过沈姐姐。”

    一时七嘴八舌。

    池蘅总算不用再应付她们,可瞧着这些个莺莺燕燕围着婉婉,她心里不是滋味。

    “我没来,你们都聊了什么?”

    清和气质端庄,一身淡色的裙衫,外面披着雪白的鹤氅,墨发被金钗挽着,纤纤玉手捧着青花缠枝的暖炉,和众人过得不是一个季节。

    “能聊什么?聊将军是如何赈灾,去云城受了哪样的委屈!”

    “……”

    池蘅撇撇嘴:呵,这会就不是你们哄着我要我多几句的时候了。

    什么叫做“我受了哪样的委屈”,我竟是吃不得苦的人吗?你们颠倒黑白在婉婉面前抹黑我,果然‘居心不良’。

    她磨磨牙:“姐姐,你听她们胡。”

    她走上前扶清和坐上主位。

    “哎呦!”孙逐月低呼一声,引来众人注意。

    “都深秋了,怎么还有蚊子?清姐姐,你是夜里被蚊子咬了吗?”

    蚊子?

    姑娘们顺着她的方向看去,果然见清和脖颈留着浅淡红痕。

    池蘅一口茶灌下去险些被呛。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这时节哪还有蚊子?落在那地方的,除了吻.痕还能是什么?

    柳姐不安地看了眼孙逐月,心道:你这样不怕你刚认的‘姐姐’生气?

    换个脸皮薄的少不得恼羞成怒和你闹翻。

    不过嘛,她很希望能看到沈姑娘不同的反应,可千万别像了文臣家的那些花蝴蝶,那是半点滋味都没有。

    花蝴蝶们起话来扭扭捏捏,日常调.笑一句活像要她们命似的。对她们如此,对上男人却又是另外的面孔。

    性情相合才能为友。

    以前是她们不对,门缝里看人,把沈大将军的嫡女看扁了。

    清和慢悠悠抚过颈侧,听到池蘅咳嗽,腾出一只手来为她顺气,眸光宠溺:“哪是什么蚊子,是阿池不老实弄的。”

    她竟承认了!

    孙逐月朝姐妹们挤眉弄眼:看吧看吧,我就了,清姐姐很不一样的!

    当事人态度坦诚,对池蘅的爱慕毫不藏着掖着,池将军俏脸红润乖乖坐在未婚妻身侧,忍不住腰杆挺直,没一会两只耳朵像事烧了起来。

    害羞的可不只她一人。

    沈姑娘一句话,把在场一半的姑娘都镇住了。

    到头来看热闹的成了热闹,清和津津有味地欣赏她们一张张红脸,看来看去,还是阿池的脸红得最可爱。

    万花丛中一点‘绿’,顾忌池蘅‘男子’的身份,柳姐开始拿话赶人,赶跑了将军,她们郑重地以酒谢罪。

    想和人家交朋友,哪能不拿出应有的态度?

    是她们过往浅薄了。

    沈姑娘虽是病弱之身,为人的确大气!

    那日锦茸公主当着她们所有人的面破了身子,事后回家斟酌再三,她们深觉此事蹊跷。

    赏花宴是赵绒为沈清和举办的‘鸿门宴’,到头来栽大跟头的却是当朝公主殿下,虽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沈清和下的手,但……

    但能在赵绒手上全身而退不惹腥骚的,冲这个,还不够她们对沈姑娘改观?

    谢罪之后,一声声的“沈姐姐”在正堂叫得欢,孙逐月很会来事,藉着酒意拉着人在花前义结金兰。

    “从此咱们,同舟共济——”

    “有福同享!”

    “有难同当!”

    “生、生死不渝……”柳姐了个酒嗝,一道道视线齐刷刷看向清和。

    清和启唇接上她那半句:“生死不渝,情义深。”

    孙逐月扬声道:“若违此诺——”

    “来生当猪!”

    “噗!”

    噗嗤声接二连三响起,清和莞尔。

    “接着接着,别笑。”孙逐月一脸正色:“若违此诺——”

    “来生当猪!”

    “当牛!”

    “当马!”

    “当狗!”

    “……”

    寻常可见的动物快被她们个遍,眼见她们脑袋又齐刷刷地扭过来,清和迟疑道:“变猫?”

    “哈哈哈哈哈哈,变猫……”

    一片欢笑声中,焚香告天,结拜既成。

    “清姐姐!”

    “孙二妹妹。”

    “清姐姐!”

    “柳三妹妹……”

    守在外面支棱着耳朵的池蘅,面色复杂: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姑娘们从正堂喝到清和住的院,喝得醉醺醺的,喝光了几坛子好酒。

    别苑的动物们遭了秧,趁着醉意,有揉搓猫的,有抱着大猫飞雪不撒手的,有逗笼子里的鹦鹉红的,有哄奶猫睡觉结果把自个哄睡着的……

    落日时分,清和安排马车将诸位妹妹们挨个送回家。

    绣春别苑恢复以往的清静。

    她身子弱,众人不敢灌她酒喝,茶水无可避免地喝了满肚子。

    池蘅慢腾腾挪进屋,掐着嗓子道:“呀!清姐姐。嗯,孙二妹妹。呀!沈姐姐。嗯,柳三妹妹,郑四妹妹……”

    清和被她逗笑,眉眼弯弯:“你怎么阴阳怪气的?”

    “我有阴阳怪气吗?”池蘅抱着大猫窝在榻,叹息:“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啊。”

    “哪来的新人旧人?”

    “我可不就是旧人?”

    将军醋味压不住:“姐姐今日妆容精致,反正不是弄给我看的。你们在庭前喝酒嬉笑,本将军唯有喝西北风的份,可怜我的飞雪,堂堂猛虎,委屈求全,毛都要被薅秃了……”

    大猫极有灵性地随着主人呜咽一声。

    池蘅更来劲了:“你听听你听听,瞧把孩子委屈的!”

    清和笑倒在她身上。

    “哎呀。”池蘅躲开她:“你那么多妹妹,靠在我身上干嘛?去找你的孙妹妹,柳妹妹,郑妹妹,冯妹妹啊!”

    “不找她们。”清和搂她脖子,在她耳畔吹气:“只找你。”

    “哼!”池将军快被气死了:“找我?找我可没用,我这人坏得很,你要找我,穿着衣服可不行,要脱得赤.条条的,和我在池子里泡一泡,闹一闹。我开心了,才肯继续当你的乖乖。”

    “继续当你的乖乖”,这是时下话本子里流传最广的一句话,被她活学活用放在当下,清和笑得眼尾沁泪,脖颈泛粉,不服气地嗔道:“你以为我不敢么?”

    她着就要扯开系在柳腰的衣带,池蘅呼吸一滞,急忙按住她的手,抱起她来大步往【云池】走。

    一路前往【云池】,池蘅脚步轻快,被哄得眉飞色舞,她低头亲了清和额头一口:“婉婉对我真好。”

    被她抱着,清和一派安然,斜睨她一眼,似是在“不对你好对谁好”。

    将军嘿嘿两声,心口热乎乎的。

    陛下严禁嫁娶,可谁要再等那三年?她们想做什么做什么,想泡池子就泡池子,将军府的招牌还没倒,这算不得什么大事。

    清和瞧着心上人姣好的侧脸,心中悄然升起几分浓浓的期待。

    青春年华,她愿意陪她玩,陪她闹。

    在她有限的年岁,她只愿阿池开开心心,在命运的警钟真正敲响前,顺着她,依着她,毫无保留地爱她。

    妄秋抱着换洗的衣物来去匆匆,柳琴柳瑟守在【云池】门口,感叹两位主子精力旺盛。

    云池很大,完全依照迎水别庄的【醉仙池】建造,常年流动活水,人一进去,热雾蒸腾。

    “好久没和姐姐在池子里泡一泡了。”池蘅放下她,眉毛放肆一挑。

    许是今日受刺激太过,她整个人变得骚里骚气的:“姐姐,你站在那,我脱.衣服给你看可好?”

    清和被她口无遮拦的话羞得脸皮发热,犹豫几息,下颌轻点。

    羞归羞,面对心上人更要实诚。

    池蘅激动地两颊晕出朵朵桃花,很是没脸没皮。

    按她的话,在婉婉面前根本不需要要脸,要什么脸?快活就成了!

    衣衫簌簌而落,白皙瘦削的女儿身段看得沈姑娘目眩神迷,寸寸肌理,白日里更为润泽清晰。

    和昨夜灯下是截然不同的美。

    池蘅进到水池,懒散地靠在玉璧,手提一壶酒,唇角上扬:“婉婉,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