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弄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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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知陛下死讯,得知是狄戎暗中派刺客潜入‘圣洗堂’杀人,运朝的兵将心绪复杂。

    有人道:“狄戎该死!”

    也有人道:“誓破狄戎王庭,挽回我泱泱大国之尊严!”

    七嘴八舌,沸沸扬扬。

    陛下死了不要紧,是人都会死,但陛下死得屈辱,若真是狄戎人下的手,他们也太嚣张了!

    池蘅听着兵将们你一眼我一语,面上不动声色。

    她如往常戴着那张银白泛着冷光的面具,拿过润了酒的湿布擦拭她心爱的【挽星】。

    旁人不知情,池英却是知道的!

    阿蘅无故消失了几天!

    等她回来,过了没多久传出陛下驾崩的消息,算算时间,池英惊出一身冷汗。

    这就是他的妹妹啊。

    仿佛从这一刻起,池英终于从最熟悉的妹妹身上看到属于未来女帝的明耀光辉。

    胆子也太大了。

    太莽了。

    太能干了!

    杀赵潜一事定然不是她一人之力能做到的事,势必还有其他助力,阿蘅方能全身而退。

    不过,她还年轻,年纪轻轻就能有此胆魄心力,假以时日会长成怎样的模样?等她站到至高处,又会是怎样的模样?

    池英热血澎湃。

    这可真教人期待啊。

    池蘅不知大哥的期待,她的目光放远,收刀入鞘:“狄戎猖狂,诸位可愿与我夺回三城,踏破王庭,捍卫我泱泱大国之威严,守护每一寸土地,每一个骨肉同胞。

    “狄戎野心不死,诸位可愿与我举起刀兵,给他们一个惨痛教训?

    “可愿!?”

    “我等愿意!”

    “我等愿意!”

    “踏破狄戎王庭,捍卫家国土地,寸土必争!”

    哀兵必胜。

    这是她杀赵潜时,一早想好的激励之策。

    运朝的兵要赢过狄戎的精悍铁骑,就得有一往无前的气势和誓死方归的胆量!

    “战!”

    她高高举起寒光凛冽的唐刀。

    “战!!”

    “为诸位将军报仇,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战!”

    军心似铁,每个人咬紧齿关要和狄戎决一死战,为了本国的荣耀,为了脚下所站的每一寸土地,为了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家人,为了他们的后代。

    总要有人向前,总要有人流血牺牲才能换回崭新的天地,换回幸福安康的普世乐园。

    若如愿,他们不介意将热血洒在这,将性命留在这,哪怕死了,灵魂也会俯瞰故土。

    军魂,国魂,挺直的脊梁不可弯折,谁辱我同胞姐妹,死!

    接连数天被狄戎压制的气势陡然回到将士们的心中。

    援兵赶来的当天,守卫青山城的蔡将军抹了把热汗从城楼跑下来,灰头土脸,眼睛里却有光。

    池蘅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将军大义,接下来,交给我们了。”

    蔡将军重重点头,连日来的守城颇为耗费心神,此刻援兵赶来,他破口大骂:“死这些龟孙子!”

    齿缝里仿佛透着血。

    狄戎杀了他们太多无辜百姓了。

    池蘅连日赶路伤势未痊愈,但此时热血在身体里击撞,她握紧唐刀,指关节冷白:“必争,必胜!”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其中迸发的斗志最是光彩夺目,从这点亦可以看出年轻的将军与年老的将军的不同,因为年轻,他们更愿意亲手创造奇迹。

    “她一来,整支军队的气势都不一样了。”蔡将军退下第一战线,与老军医感叹道。

    “年轻人,锋芒透骨,这才是池将军应该待的地方。”

    “或许用不了多久,得喊池将军了。”

    再喊“”,不过去。

    老军医解开蔡将军往外渗血的里衣,看着狰狞的伤口,皱了皱眉。

    他忽而道:“但愿池将军能延续池家的尊荣。”

    蔡重神情恍惚,念起老友的英勇无畏,感伤一笑:“这是当然。”

    ……

    兵临城下,耶律赤诚坐在高头大马,迎着冷风眯眼看向城楼上的人。

    “池、矜、鲤。”他一字一顿念出声,恨意要化作实质的利箭穿过池蘅心脏。

    池蘅身穿铠甲,面戴银面,两道视线在半空相撞,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耶律赤心被绑成粽子捆在池蘅右手边:“大哥!大哥救我!”

    “赤心!”耶律赤诚恨铁不成钢,扬声喝道:“池蘅!再不放人,休怪我屠城!三关的百姓还在我手上,我弟弟若有个好歹,我要成千上万的运朝人为他陪葬!”

    “放人可以!”池蘅运起内力朗声道:“我要看到你的诚意!”

    “诚意?”耶律赤诚露出讥讽的笑,信手一挥,无数屠刀落下,溅起滚烫鲜血。

    五百名无辜百姓当场被砍头,狄戎大元帅高高在上:“这就是我的诚意。放了我弟弟,否则一切免谈。”

    “可恶!”

    “耶律赤诚这个疯子!”

    城楼之上,目睹运朝百姓被杀,孙逐日等人气红了眼。

    五百条性命顷刻之间赴黄泉,池蘅喉咙泛起一丝腥甜,周身煞气溢出。

    耶律赤诚还在洋洋得意,赌她不敢硬抗,电光火石间唐刀敲碎耶律赤心膝盖骨!撕心裂肺的痛呼声响彻三军前。

    “耶律赤诚,你敢耍我?信不信我废了他子孙根!”

    “你敢?!”

    “你我敢不敢?”池蘅手起刀落,连同耶律赤心左边的膝盖骨也跟着敲碎。

    “大哥——”

    一声泣血的求救。

    耶律赤诚眸心中的疯狂之色生是被这道呼声震散,弟弟再不成器,也关乎耶律一家的血脉传承。

    他少时为救今日的王上伤了根本,传宗接代的重任落在弟弟身上,池蘅若存心与他斗狠,结局只会是两败俱伤,两人谁都承受不起。

    理智回笼,他朝副将点点头。

    “放人!”

    西平关、虎狼关、清水关,三关的百姓城破之时被丧心病狂的狄戎军屠杀大半,活下来的满满算不过三千人。

    池蘅拎着残废的耶律赤心从城楼跃下,唐刀出鞘直接横在俘获脖颈。

    在她身后,城门大开,守城的将士们有条不紊安排百姓入城,这个节骨眼,倘狄戎一方反悔,她必让耶律赤诚后悔终生。

    只是……

    百姓的人数太少了。

    握刀的手青筋毕露,池蘅这才想起蔡将军骂的那句“龟孙子”。

    两军对峙,直等到百姓安全进城,青山城城门轰隆一声关闭,池蘅拎着半死不活的耶律赤心,到这份上了,耶律赤心还在苟延残喘地骂人。

    她直接被气笑,手松开,任由此人如一滩烂泥倒地。

    狄戎这方负责接应的人赶紧跑去搀扶耶律公子。

    所有人眼睛都不敢眨,紧张注视当下的局势。

    城楼之上,兵将们放下长长的绳索,巴不得早点拉回他们的将军,弓箭手随时准备着,严防狄戎军暗箭伤人。

    池蘅背负唐刀,纵身提气,舍了垂到眼前的绳索,一手踏雪无痕的轻功惊艳众人眼。

    此等武功,自是看得狄戎一方大惊失色,眼看耶律赤心要被救回,耶律赤诚低声吩咐:“射杀池蘅!”

    话音方落,无数箭矢如流星划过,朝着同一方向而去!

    池蘅拔刀。

    “将军!”

    “保护将军!”

    “杀了耶律赤心!”

    池蘅一声喊,弓箭手拉弓,可惜射程根本够不着人。

    不是他们搭弓射箭的本事不如人,是运朝军队中,弓箭的质量远远落后狄戎。

    狄戎擅长骑射,乃马背上称雄的国家,一应器物皆为特制。

    相传耶律家的老祖便是制造弓箭的大师,弓箭制造业在狄戎得到极大发展,军中所用比大运朝守城兵将所用之物好了不知多少。

    吴有用气得连声问候耶律赤诚的祖宗,夺过弓箭朝着耶律赤心射去!

    箭射出很远,但距离一箭要人命还差了太多。

    “将军心!”

    “矜鲤,危险!”

    无数箭矢细密如织,池蘅体内真气疯狂暴涨,唐刀所到之处削金断玉,一瞬迸发的内力宛若最强的屏障直接震飞近前来的利箭。

    三军阵前,只听她厉声一喝,脚下一踏,踩着城墙飞至城楼。

    人还没站稳,命令已经炸响在众人耳畔。

    “拿弓箭来!”

    孙逐日赶紧抢过就近兵手中之物,池蘅双手接过,目光如炬,身形堪堪站稳,破空声起!

    耶律赤心正为逃得生天感到庆幸,便见兄长面色一变:“盾甲兵!”

    盾甲兵眼疾手快将厚厚的铁盾横在赤心背后,企图为他挡下飞来的利箭!

    岂料池蘅这一箭无比神勇,浩荡内力凝于箭尖,两尺二寸的长箭悍然穿透盾甲还不够,紧接着没过盾甲兵血肉之躯,如此,冲势竟仍未颓,杀意如冰锥刺透耶律赤心胸膛!

    几息之间,局势翻转,池蘅这飞来一箭震惊世人,成为她从军生涯代代相传的神话。

    “赤心!”

    耶律赤诚惊痛过度从马背摔下来,当场吐血。

    “元帅!”

    “耶律公子!”

    青山城城楼,池蘅一箭脱手,手臂短暂性脱臼。她脸色苍白,一双冷冽的眼睛沉沉望向远处。

    “肆意屠戮我边关手无寸铁的百姓,这,就是代价!”

    传承百年的耶律一门自今日起绝后。

    “准备准备,耶律赤心一死,耶律赤诚势必发疯,众将士们,可有信心收服故土,力破狄戎王庭!”

    她嘶声大喊,右臂软绵绵耷拉在袖筒,可此时无人不为她之神勇感到折服振奋。

    一瞬间,似乎有光从她周身发散出来,肉眼看不见的帝气、帝运、帝威三道微妙的气息交缠飞涨,威风锐不可挡,带动数万大军疯了似的挥兵呐喊。

    狄戎不明所以,大骇!

    池蘅啐出一口血沫:“迎战!”

    ……

    大战一触即发。

    等清和收到边关来信,池蘅已经率兵火速夺回丢失的三城,朝着狄戎国土步步紧逼。

    胜的消息传回盛京,池夫人亲手下厨与清和庆祝一番。

    春和景明。

    万象更新。

    展开将军的亲笔书信,清和着了雪袜以舒服的姿势窝在榻,眼角眉梢尽是柔软笑意。

    【……姐姐,见字如面。等你看到这封信时,我或许已经带兵冲向那片草原。

    狄戎野心勃勃,不彻底把他们趴下,他们不知敬畏,不知天高地厚。

    行军仗,越是深入战场我愈发感觉自己所学不足,然我是幸运的,有诸多大好男儿肯与我并肩作战不畏生死……】

    她才谦逊没一会,笔锋一转,回忆起当日射杀耶律赤心时的威风。

    那一战清和听茶楼的书先生讲过。

    当时她戴着面纱坐在角落,与众人一同紧张,一同拍手称快。

    与有荣焉,也的确值得骄傲。

    三军阵前所向披靡,如有神助的骁勇果决。

    一箭飞出,先穿盾,再穿心,断去耶律世家血脉传承,逼得耶律赤诚落马吐血,狠狠挫伤狄戎嚣张气焰。

    可惜未在当场,未能完全领教阿池的夺目风采。

    若能亲眼相见,她必忍不住在战胜后向众人大声宣布:这是她的爱人。

    “……奈何我军兵器良莠不齐,我时常在想,咱军中的铸器师若有姐姐半分才干,大运朝何苦被狄戎欺负到头上?

    “姐姐,你懂我的意思罢?”

    清和含笑拂过那一个个潇洒飞扬的墨字,看到后面噗嗤笑出声。

    这是终于晓得仗难,找她来求救了?

    军中之事很多关乎机密,池蘅不方便在信上讲,点到即止,扭头又开始口花花。

    “……姐姐,你可有想我?遗憾我走那日没多亲你两口,更叹夜短情长未能深入领略姐姐的滋味。

    “那夜的猫叫声和姐姐隐忍低泣的音儿时常于深夜在我耳边回荡,我都怀疑自个出了毛病,想姐姐也就罢了,为何还清楚记得那猫叫?”

    清和被她勾着忆起那晚的旖旎美好,脸颊泛红,面若桃花。

    那夜的猫叫她也记得清清楚楚,不为别的,只因这人实在混账,敢拿猫儿比作她。

    猫叫一声,便弄.她一下,引人沉醉又引人羞恼,不上不下时实在想死她。

    “行军途中多寂寞,生逼得本将军化作色中鬼,姐姐,你可还记得,那晚我弄.了几回?”

    荤话连篇,看得出她行军仗憋得厉害,清和屈指轻弹那页纸,轻柔道:“三回。”

    至于有没有第四回 她却是不知了,堪堪破了身,那时已经累晕过去。

    意识昏沉里直觉阿池并没怎么折腾她,反而收手继续拿唇舌拨弦试琴,哄得她睡得香沉,疼都没怎么疼。

    到底是在她嘴里泄.得多了。

    她面皮一热,装模作样地感叹自己被某位将军带坏。

    “婉婉,我好想你。等我踏破狄戎王庭,再来见你。

    “——永远爱你的阿池。”

    清和低头轻吻书信一角,一封信反反覆覆看了五六遍,悉心收好,唤妄秋进门。

    “姐有何吩咐?”

    “书房书架第三排右下角的暗格,取出里面的图纸派人送往军中,交给孙逐日孙将军。”

    “是!”

    妄秋身子一顿,问:“姐不回信吗?”

    “不回。有话等她回来我亲自予她听。”

    妄秋眨眨眼,脸忽的一红:亲自予将军听啊。

    意识到在想一些污七糟八的,她揉揉耳朵,躬身退去。

    且不收到盛京送来的厚厚一沓弓弩制造图池蘅是如何喜上眉梢,日夜加紧督促工匠制造一批全新兵器。

    再回盛京。

    赵潜死得突然,诸多要事还没细细交代就被池蘅一根青竹杖送上奈何桥,留下比他还不行的赵拥收拾偌大的烂摊子。

    赵拥嫉妒池蘅,到了此时却也不得不依仗池蘅。

    谁能想到,恐怕许许多多的人都没想到,池家最的‘儿子’一旦上了战场会是那样耀眼,与‘他’同处一个时代,令人振奋,也令人沮丧。

    严高揪着蓄好的美须:“陛下,要不要召他回来?”

    功高盖主,瞧这池蘅的劲头可比昔日的池大将军还厉害。

    再者严高亲身目睹过金光天降的异象,池蘅乃臣子,却处处透着不凡,倘真要‘他’踏破王庭班师回朝,大将军的位子都不够‘他’这赫赫军功的。

    赵拥处事优柔,他上月登基,料理起国事来顿觉焦头烂额。

    加之身体有恙,面容枯瘦,双目无神,穿上龙袍也不像一国之君,毫无帝君威严。

    “可是,可是万一召池蘅回朝,狄戎再来反扑又当如何?”

    池蘅固然可怕,难道狄戎就不可怕?

    他不由埋怨父皇死得早,朝堂空有百官,能用的却没几个。

    仗要靠武将,可武将老矣,年轻的将领几乎都跟着池蘅磨刀霍霍向狄戎。

    等他意识到这问题,也是一阵心惊。

    可为时晚矣。不靠武将,还能指望他靠百无一用的书生守国门?

    赵拥唉声叹气,愁眉不展。

    正当他再言时,如潮涌来的剜心之痛忽然降临,他死死捂着心口:“去、去请药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