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我心慕她
大将军之女双手交叠,行的是世家再规矩不过的礼节。
石榴色的云雁细锦裙,衣领袖口绣着浅白梨花,妙曼玲珑,腰身不盈一握,裙摆没过腿,俯身的动作使她身条显得愈发纤弱诱人。
如墨的发,白皙的颈,完完全全贯彻了‘优雅’二字,却瞧得池蘅满心坎荡漾开情.欲的涟漪。
她揉揉发烫的耳垂,‘自暴自弃’地不去理会面上腾起的热,煞是亲切地扶起朝思暮想的枕边人。
清和不错眼凝望她,看她一身贵气,看她面红耳赤,睥睨傲然的凤凰盘桓在陛下胸前——明明已经得了天下赢了民心,这人的感情还和喷发的洪水不知收敛、不屑掩藏。
她抬手一脸坦荡地摸了摸那只‘凤凰’,被她玉手抚过心口,池蘅心扑通扑通狂跳,眼里有欢喜还有讨饶。
藏好那份难以察觉的失神,清和眉目含笑,正正经经退开半步,抽出被女帝陛下握在掌心的指节,眼波比四月的春天仍要缱绻。
池蘅下意识看向四围,便见堂上众人皆识趣地低了头,连大将军都低垂着眸子品茶。
她心弦稍松,切切实实感受到上位者的好——至少她再如何失态,也没人敢当着她的面看她的笑话。
她发自心底地笑了出来,柔声嗔怪:“催你多次,怎么这时才来?”
清和被她领着入座,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空气弥漫不清道不明的缠绵春意。
宋大监叹了又叹——深宫对食、磨镜者自古不绝,可见陛下这样子分明是被沈姑娘勾了魂。
‘池三公子’与沈姑娘青梅竹马两无猜,少时两人私奔,及至订婚,再到后面轰轰烈烈地成婚,沈大姑娘为夫守节,当时满盛京谁不夸赞一句有情有义?
结果‘池三公子’是不折不扣的女子,是上苍顾念万民遂而降下取代赵氏的女帝。
女帝上位乃多方势力角逐,顺应民心、顺应天意的必然之选,饶天意如此,到这会也仍有一撮的旧势力不服女子掌权。
陛下坐稳帝位已然不易,再迎娶一位女子为后,世家竹篮水一场空不,怕是更要成为有心人攻讦她的把柄。
主弱臣强,主强臣从,陛下和朝臣还有得掰扯。
他在这忧心忡忡,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监急。
绣春院,柳琴柳瑟退守门外。
闺房熏香淡雅,池蘅心思一动,将人抱到腿上好生搂着:“婉婉,你怎么也不想我?”
清和细长的腿分开跨坐她身上,许是太久未见,这般被她扶着腰,她脸颊晕红,早没了在堂前为色所迷与人调.情的坦然。
“姐姐?”
“嗯?”
她慢半拍才有了回应,池蘅不满她走神,一脸委屈:“姐姐真不想我?”
怎么会不想?
清和恍恍惚惚藕臂搭上她的脖颈,夏日衣衫轻薄,这样坐在她腿上她甚是敏感,不好教池蘅看出异样,泛红的脸颊埋入她的颈窝:“为何要明知故问呢?”
“我想听……”
呼吸扑在肌肤,掀起一股难言的刺激,池蘅声线没出息地颤了颤。
她惯来在她这没出息,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在正堂见到婉婉的时候她就想抱她了。
行军仗,先是攻破狄戎,后又为了【一念丹】在鬼门关几经生死。
做‘沈微’时纯情地要命,牵个手都能美得夜里睡不着觉,后来记忆恢复赶上真州地动,忙着赈灾,更没闲情你侬我侬。
离开真州前往靖州诛邪,灭去龙家父子,没两天岳父毒发,婉婉陪着亲爹去往镇州调养身体。
这么一耽误,池蘅在心里算了笔账:姐姐二十一岁腊月那晚将身子给了她,磋磨到现在婉婉二十四,她也二十有二。
不算不知道,一算,她恍然惊醒。
怪不得只是抱抱,心都要紧张地从嗓子眼飞出去。
久旱逢甘露,她眼睛转了转:“姐姐,姐姐你看我,看我。”
她一个劲儿地喊着人看她,清和想安静地羞一会都不行,脸从颈窝移开,美目流转:“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池蘅“嘿嘿”两声。
她笑容灿烂,一点为皇的架子都没有,惹得沈姑娘故意嗔道:“你看你,哪有皇帝的样子?”
这话也就她敢了。
池蘅笑得牙不见眼,不以为忤:“皇帝该是什么样子?谁规定了皇帝不能在心上人面前傻笑?
“三皇五帝各有各的活法,我为何就要被套在‘皇帝’的壳子做一个‘假人’?
“我在婉婉面前从不讲究那些。
“你是你,我是我,你我水.乳.交融不分彼此,反正关起门来外人又看不到。”
她一番话得无比熨帖,清和低笑,末了幽幽道:“阿池,不要勾.引我。”
池蘅搂着她哈哈大笑,笑声清脆带着满满的肆无忌惮,笑得眼泪从眼角淌出来,她弯了眉,字字情长:“就勾.引你,不仅要勾.引你,还要亲你。”
命运拿去她们太多甜蜜的时光,愈发显得此刻难能可贵。
日落黄昏,内室传来破碎的轻.喘,窗外金灿灿的余晖照进来,清和目眩神迷,一手握着女帝陛下胸前的凤凰,含.情仰受。
美妙的清眸漾开一重又一重的波澜,波澜生媚,是只许给池蘅一人看的魅.惑。
“婉婉……”池蘅喉咙干渴,怎么亲都亲不够:“婉婉,你再喊我一声陛下?”
被她抱在怀里的美人唇色流转透明的水光,微微张合,好容易寻回一丝半缕的清醒,又被那声“陛下”挑动心弦。
她约莫懂了这人的趣味,正因为懂,话到嘴边才强行咽回去。
“婉婉?好姐姐?”
清和伸手捂了她的嘴,不言不语笑望她。
那眼神三分羞,七分柔,看得池蘅真不想做人,想做禽兽。
她低头瞅了两眼,忍着心尖躁动为她整敛起了褶皱的衣领:“不喊就不喊,大婚那晚再喊,到那时姐姐可不能再推脱了。”
清和收回手,凑过去轻咬她耳尖:“谁答应你了?”
池蘅得意扬眉:“你嘴上没答应,但你的心早就答应千遍万遍了,婉婉,口是心非可不好,你这样,是要被狠狠欺负的。”
“那你,谁欺负谁?”
女帝陛下刚要回“自是我欺负你”,话到嘴边笑嘻嘻道:“姐姐要欺负我,我求之不得。”
稍稍回味一番婉婉埋头喝她甜水的快活滋味,她心神摇曳,半晌语气遗憾:“可惜不能在姐姐这过夜。”
亲也亲过,闹也闹过,清和从她身上起来,一派斯文优雅:“天不早了,陛下该回宫歇息了。”
池蘅仰头看她,须臾眼底有了澄净清明。
再是情.热难耐她还记得自己要做的正事。
一晌贪.欢绝非她所求。她要的,是清和姐姐堂堂正正地做她的皇后。
暮色沉沉,清和随爹爹恭送陛下回宫,隔着淡薄的夜色,池蘅回眸望去,鼻子微酸。
姐姐能给的毫不保留地都给了她,如今碍于局势她却连后位都不能痛痛快快相许。
感受到她气势的转变,宋大监眼皮子一跳,猛地想起风雨欲来。
“陛下走了。”沈大将军感慨道。
清和轻轻应了一声,指尖捏着帕子,视线犹未收回。
……
沈大将军回京当日陛下驾临将军府,入夜方归。
消息在宫里宫外传遍。
翌日,沈延恩上表奏疏,归还虎符,女帝收下兵权,厚赏沈家。
封大将军为靖国公,享一等爵位。赐国公之子沈清宴进士出身,授予翰林院撰修一职。
大批赏赐流水似的漫入沈家,前往送礼之人几欲踏破沈家门槛。
靖国公在堂前接待来祝贺的同僚,后院,孙逐月等人围着清和叽叽喳喳满嘴夸赞。
“多亏沈姐姐锦囊妙计,我们才有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将门一众女子主动开的那道城门,给了当今顺水推舟册立女官的良机。
孙逐月现下领着朝廷俸禄,是正六品的官,听起来官位不高,但既然已经踏入仕途,谁得准以后呢?
天下初定,外无敌患,内已修生养息,开局比前朝乱糟糟的局面好太多。
除了还有人置喙女子不该当政,但敢这些话的人大多没落得好结局。
陛下登基之日遭遇刺杀,群臣亲眼见着陛下一掌击毙贼首,她是手握长刀沾着鲜血坐上那把龙椅,半点不假。
女官制度的建立是大势所趋,只不过仍有人抱着那点子痴心妄想不愿低头。
新主即位当日大赦天下,设四方巡使代帝巡游,赐先斩后奏之权,专斩国之蠹虫。
指令下达,地方官员不敢不尽心。
后大儒萧崇至被陛下奉为帝师,四海儒生被安抚,有识之士无一不盼着陛下开恩科,以期成为天子门生。
“最迟三五年,朝堂定然会迎来崭新局面。”孙逐月侃侃而谈。
她们每个人都散发着希望的光,清和由衷地感到开怀。
“不过那会刚晓得陛下是天象预言里的女帝,我们几个都惊得不出话,后来慢慢想明白怪不得两府要结亲,原是要掩盖帝星身份。”
姐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都是外面的传言,清和怀里抱着一只猫儿,笑问:“你们也以为我和陛下是在逢场作戏?”
“不然呢?”柳家姐话问出口,人愣在那。
一阵风吹来,她们蓦然睁大眼:“沈姐姐,你不会……”
清和放下猫儿,轻敛衣袖行了个端端正正的拱手礼:“我心慕她,看不得她迎娶旁人,万望妹妹们助我。”
……
苍穹辟里啪啦落下雨,夏日的燥热被雨水扫去。
御书房内,萧崇至被那道‘惊雷’震得良久回不过神,池蘅身着天子袍,眼神笃定。
君臣相对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