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撑腰
在鸾城,她还有什么朋友?她的那些朋友出于真心结交的多半远嫁,一半‘狐朋狗友’也因嫉妒她嫁了鸾城人人颂赞的‘泽玉公子’,不再与她往来,背地里没少她的酸话。
这会来人,还是两位,除非……
她呼吸一紧。
周器皮笑肉不笑:“哦?为夫不在家,夫人还结交了新朋友?”
他脸上带伤,鼻子差点被蓝梦梦这个疯子一拳歪,随手招来日常‘侍候’在夫人身侧的老嬷嬷。
老嬷嬷且等着公子问呢,当即添油加醋好生在周器面前告了夫人一状。
别看夫人在家凶狠跋扈,那是公子让着她,若是哪天公子不再让着她,那才是夫人吃苦受罪的时候。
得知蓝梦梦白日去了趟【桃山】偶遇年少友人,周器拿着软帕子捂脸,一边暗骂疯女人下手无情,一边佯装温善笑意:“好啊,既是夫人的朋友,那就请进来罢。”
他挑衅地看了蓝梦梦一眼,再次戴上面对世人的温良假面。
那股恶心的劲头又上来了。
蓝梦梦控制不住想再给他一拳,转瞬被周器操着折扇压住手腕,他眼神冷下来:“夫人消消火,稍后在客人面前,不可胡闹。”
一语惊醒梦中人,蓝梦梦脸色倏尔发白,一想到会被池沈她们看到她狼狈的模样,她生出惧意,甚至想落荒而逃。
“夫人。”
周器看拿话唬住了她,伸手欲牵她的手。
男人的气息凑上来,蓝梦梦瞳孔一缩,一掌推开周器:“别碰我!”
脏!
脏死了!
周器深呼一口气,干脆扔了捂着脸的软帕子,看向一侧的下人:“愣着做甚?有客登门,哪好让客人久等?快请!”
管家应声退下,门子瞧见这一幕感叹公子脾气好,也亏了是他们家公子,否则换个人来,谁能忍受夫人这样的大姐脾气?
真是惯坏了!
周器也在想蓝梦梦被惯坏了,所以他想惩大诫给蓝梦梦一个教训。
大姐的性情简单地一眼就能看透,被父兄养得太好,没经过风吹雨,哪里是他的对手?
只要切断她一切幸福的源头,让她看清自己的凄凉窘迫,适时折断她的傲骨,没人肯再站到她这边来,对生性骄纵的大姐来,会是致命的击。
蜜罐子里养出来的女人,出了蜜罐,认清世道的无能为力,又能做些什么?
不足为惧。
蓝梦梦手脚发凉,再没了之前的凛然威风,如坐针毡地坐在梳妆台前,没喊下人,自己忙着整理散乱的鬓发。
她心里急,手上慌乱,弄得不成样子,忽而怔然看着铜镜内失魂落魄的女子,她想:她是从何时变成这样的呢?
以前的她去了哪呢?
以前她喜欢池蘅的俊俏,后来被池蘅拒绝,便也想着做不成恋人做朋友也不错。
也因了年少动心的是如此光鲜明艳的‘少年’,周器救了爹爹,又向爹爹提亲,她看人长得好,品行还不错,名声更好,便如了父兄的愿。
当时嫁人,多少人羡慕她有了绝好的归宿,连爹爹也颇为满意这门婚事。
而她对良人怀有的所有幻想都在洞房花烛夜那晚破灭了。
蓝梦梦愣在梳妆台前不知在想什么,周器看她两眼,转身出门。
他确实也贪恋大姐的美色,毕竟能征服蓝家堡眼高于顶的这位,想想就够多少人艳羡。
他一直在等蓝梦梦向他屈服,为他生个孩子,生了孩子,他不信蓝梦梦当真狠得下心舍了孩子与他和离。
本来算计地甚好,以为快能成事,此次归来却被蓝梦梦了个措手不及。
这‘客人’来得很是时候,正好能利用这个机会折去大姐不肯屈服的傲骨。
铜镜内倒映女人哀伤的眼眸,蓝梦梦看着里面陌生额自己:幸亏洞房花烛那夜她不甘寂寞不愿在喜房老老实实呆着,阴差阳错偷听到周器与府里婢子借酒调.情的话,而后得知合卺酒中下了催.情药,她勃然大怒。
现在想来,当真是险啊。
若安安生生像其他女人一样坐在床沿等着夫君怜爱,她恐怕豺狼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得知夫婿并非良人,她当然不能委身,周器不敢硬来,尝试了几次,乐得好生养着她。
他看‘好名声’比看金银珠宝更贵重,毕竟豺狼是靠着精湛的演技欺哄世人。
“夫人,客人来了,公子请您出去。”
蓝梦梦如梦初醒,眼神晃了晃,叹了口气,她想:若来的真是陛下和娘娘,该当如何是好?
这般不堪的事被她们晓得,她们是信周器,还是更相信她?
或许,容她痴心妄想一下下——她们是更相信她的罢?否则作何亲自登门?
想到这点,她恍若溺水之人在海上遇到救命的横木。
她鼓起勇气来,草草收拾两下,暗道:再试最后这一次,再给自己一个干干净净活下来的可能!
周器这样的畜生,要有其他选择谁想和他一起死?
没来由脏了她的黄泉路。
她重重吐出一口郁气,眉眼间的郁沉褪去两分,蓝梦梦朝着铜镜轻笑:万一,万一她们是来救赎她的呢?
只要有一个人信她,只要有一个人肯信她……
她必和周器一刀两断!
门推开,蓝梦梦迈着轻快的步子朝正堂奔去。
抚松堂。
早知来的是两名年轻美貌的姑娘,周器什么也得扮扮再出来。
他一身锦衫,玉冠束发,脸上的伤刻意没遮掩,甚至药都没上全——这是他惯用的法子,虽不体面,却极为好用。
哪个人来了见他落得这般狼狈模样,只需他稍稍点拨两句,纵使岳父亲来,也得冲他温声好语——谁让他娇惯出来的女儿这么爱人?
周器悔得肠子都青了,他最出彩的便是这张脸,如今连脸也伤了,还怎么引得美人青睐?
见到两人的第一面他就起了‘劝蓝梦梦,要她的朋友留在周府’的念头。
蓝梦梦嫁进来后鲜少有朋友真心实意登门,来的多是看她笑话的人。
如今看这两位气度不凡,风姿卓绝,定不是那等眼皮子浅的女人,想来今日来此当真是出于对友情的看重。
他面上挂着斯斯文文的笑:或许这副模样出现在美人面前也不是多失算的事,女人嘛,心软,同情心泛滥,其中不乏可回转的余地。
从进门起周器这人表现地无一丝破绽,温和知礼,颇有君子风度,与蓝梦梦口里的‘畜生’判若两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初在比武招亲擂台被阿池一刀贯穿的兰羡之不也是盛京有名的温润君子?
清和眉目淡然,远瞧着还有几分冰美人的气韵。
池蘅坐在她左侧,不动声色量这位名声极好却害得蓝大姐心生郁结的男人。
她这人护短,周器最好是个表里如一的君子,否则……
她瞥了眼他脸上毫不遮掩的伤,没多问。
周器心生遗憾:美人怎不多问一句呢?
这身穿绯衣的美人,贵气使然,如日耀眼,另外一位美则美矣,看着却扎手。
“公子,夫人来了。”
蓝梦梦抱着‘非生即死’的信念迈入这道门槛,眼见来人果真是她白日在【桃山】见过的两人,霎时喜上眉梢,一阵鼻酸。
她好几年没哭过了,这会竟想大哭一场。
想白天在【桃山】时她只了一句“周器是畜生”,这话她和好多人都过,可是了,那些人听听而已,当她任性胡闹。
她本不报希望,想带上周器一死了之,结果她们真来了。
或许内心深处,她还是渴望被人救出这压抑令人痛苦的牢笼罢!
“你们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
蓝梦梦激动道:“快坐!”
她看了眼摆放在桌的茶壶,只闻着空气中的茶香,立时吩咐下人:“去拿府中最好的茶点,这点子粗茶,也配招待贵客?”
下人目光隐晦地看向公子,周器笑吟吟的,语气无奈宠溺:“还不按夫人的去做?”
他不满蓝梦梦上来就拿话他的脸,话音一转,与蓝梦梦低语:“这些下人懂什么?夫人何必咄咄逼人?”
蓝梦梦看也不看他,冷笑:“你懂个屁!”
来的是大佑朝的女帝陛下和皇后娘娘,把你这房子拆了再盖一座更豪华的宫殿都使得。
帝后既然来了,明肯管她的事,明是在意她的,也是信任她的表现——这是信了她的话,不放心她的处境,于是亲眼来看看周器是怎样的‘畜生’?
来了靠山,大姐头顶阴霾散去不少,音量一点都没压着。
美人面前她言语粗俗不给面子,周器忍气吞声,池蘅好整以暇看着二人各自拆台。
察觉她投来的眸光,周器倏地眸色黯然,一手捂脸:“夫人啊,你怎能这般无法无天,之前对我动手也就罢了,这会又在客人面前不讲礼数……”
极品香茶被端上来,清和不紧不慢轻掀茶盖,问:“她怎么不讲礼数了?”
周器一愣,怀疑自己听错,待他认真看过去,只觉美人眸光冷寒,看得他心中一骇。
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哪个客人得知为人.妻子的殴丈夫,会向着人的妻子?
在鸾城呆久了,‘泽玉公子’的名号越来越响亮,有先入为主的思想作祟,人们皆知‘泽玉公子’为宽厚谦逊的君子。
而他迎娶的夫人出身蓝家堡,娇蛮任性,时常以暴力震慑自家夫君。
天长日久,人心都是偏的。
鸾城本地之人受他蒙蔽多年,岂不知沈清和进门留意他对池蘅暗含觊觎的眼神,早看他不痛快。
此次拿话刺过去,周器哑口无言,清和挑眉一语:“夫妻一体,你当着我们的面指责自家夫人诸般不是,如同当着外人自曝其短、自扒其衣。如此行径,不像是君子所为。”
她拿指头轻戳看戏的某人:“阿池,你对与不对?”
池蘅眸光清湛:“姐姐言之有理。”
当朝帝后都来为她撑腰,那点卑怯惶惶的难堪过后,对上女帝陛下直截了当望过来的眼神,蓝梦梦呼吸发紧,一念之间想了太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柳琴柳瑟候在主子身边,想看看这位大姐究竟是聪明人还是傻子——陛下和娘娘话都到这份上了,是个聪明人都该晓得配合。
若有钉死这‘泽玉公子’的证据,不妨拿出来,到时自有人做主。
看来这位大姐笨笨的。
柳琴摸了摸鼻尖,又想:这人也太笨了,是哑巴了么?
蓝梦梦蓦地抬起头,声音发颤,大声道:“是啊,这人在外面的私生子都一箩筐了,还君子呢,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求陛下、娘娘,为民妇做主伸冤!”
她屈身跪下去,一声喊,不亚于惊天霹雳在周府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