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滚烫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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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佑宁默默地想,若哪日她能与阿桢姐姐有这般教人牙酸的亲昵便好了。

    可惜……

    阿桢姐姐还当她是个孩子,哪会和她有此等缠人的暧.昧?

    谁要当个孩子了?

    她愤愤咬牙,走出凤仪宫刚巧碰到春风得意的皇姐。

    长荣公主花木深处搂着心上人闹得太欢直接在长辈这过了明路,虽有些脚趾抠地,结果却是好的。

    她与柳新都是女子,无所谓谁占了谁的便宜,陛下赐婚的圣旨下来,她拎着厚礼往两位姨姨面前一送,好话尽,笑脸赔尽。

    柳琴柳瑟看着她长大,句僭越的话,也是拿她当亲女儿疼着宠着,如今她与新儿两厢情愿结为连理,做长辈的自然没拦阻的道理。

    佑安这一关过得顺顺当当,倒是柳新那……

    柳新得知与佑安‘偷吃’的事被陛下娘娘晓得,脸红得要烧起来,连带着对着佑安发了好一顿脾气,嗔她没分寸,怪她太混账。

    只这气性还没完全撒出来,被长荣公主按在桌上好生疼爱一回,佑安可真是心都要掏出来给她了。

    被弄得筋骨都要酥软,柳新嗔瞪她的力气都没有,接着被灌了满耳朵情话。

    从来都是这样,不管发生怎样的争执,佑安绝不与她吵,她脾性本来不好,但对‘同病相怜’的新儿姐姐总是与任何人都不同。

    柳新气头上被她一声声“在意”连消带地没了焰火,再被那人使出看家的本事欺弄一番,只想窝在她怀里哼哼唧唧,哪还有心力去想旁的?

    佑安哄好娇妻,志得意满,走路都是飘的。

    迎头碰见脸色古怪的皇妹,她咧嘴笑开:“皇妹!”

    佑宁方从阿娘母皇那撑得嗝,抬眉瞧见皇姐悬在眉梢的喜色,顿时升起一股“全天下只有我孤寡的凄惨念头”。

    鼻尖轻嗅,迎风闻见皇姐身上飘着柳新姐姐常用的那款脂粉的味道。

    她生来聪敏,当即想到那日花木深处的见闻,暗道:皇姐又欺负新儿姐姐了。

    佑安没她心细,也没在意她微妙的眼神,笑道:“母皇呢?母皇在阿娘这罢?我得求母皇为我和新儿姐姐的【公主府】题字。”

    天子御笔,自有浩荡帝威、绵延福泽,用来辟邪、镇宅再合适不过。

    “母皇在呢。不过皇姐……”

    “嗯?怎的了?”佑安不急着走,饶有兴致地笑她:“你这么这脸色?像那什么……被葡萄酸着似的。”

    葡萄可不酸。

    佑宁腹诽:我纯粹是被你们刺激的。

    她孤孤寡寡可怜,提醒道:“母皇陪阿娘呢。”

    她看了眼天色:“天色不早了,母皇看样子是要歇在凤仪宫,题字何时题不行?何必扰了她们雅兴?”

    你若贸贸然求见,不母皇,若是招了阿娘恼……

    佑宁‘幸灾乐祸’:保不齐你六月份的婚期,阿娘能‘好心’帮你挪到九月。

    佑安嘶了一声,显然想到少时那几年被两位母亲‘冷落’的经历。

    两位娘亲如胶似漆这是天大的好事。

    大佑朝国力蒸蒸日上,母皇富有四海,偌大的后宫只尽心尽意捧着阿娘一个女人。

    此等深情做女儿的看在眼里,佑安是佩服的,也是向往的。

    治国什么的她无法与母皇比肩,但在疼女人这事上,她努力学了一半,婚后还有得学。

    她约莫懂了皇妹为何一脸古怪地从凤仪宫出来——当年她不也是这么过来的?想到这不厚道地笑出声。

    佑宁知道她在笑什么,她嗔看皇姐。

    佑安识趣道:“多谢皇妹好心,那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她指尖轻挠下巴,上前两步拿肩膀轻碰皇太女殿下的半边肩:“思.春了?”

    “……”

    佑宁脑瓜疼。

    皇姐有时话可真是……

    “哎呀呀,皇姐错了,妹妹这是思阿情了?”

    萧情确实好,模样好,身段好,才情卓绝,心性坚韧,和她这样的人处在一块儿,像是永远不会腻。

    但不适合佑安。

    于佑安而言,阿情是孤山上凛冽盛开的梅花,可远观不可亵.玩,至少不是她能亵.玩的,她不配。

    做青梅还好,再进一步,恐怕连朋友都做不成。

    因为她才情没阿情高,学识没阿情好,简而言之不是一路人。

    她还是适合与新儿姐姐闹得天昏地暗,她怎样新儿姐姐都喜欢,她和柳新相伴一生是快活的。

    萧情却不行。

    萧情不肯对她服软。

    佑安自认没皇妹的天赋,能令阿情心软。更没皇妹的本事,追得上阿情,能与她携手并肩。

    阿娘多傲气的人,阿娘年轻时比之萧情有过之而无不及,可阿娘还不是对着母皇软下来了?

    居家过日子倘一直梗着脖子不低头,那不是过日子,是干仗。

    一念之间佑安头脑异常清醒,她与柳新修成正果,昔年对萧情生出的那点子求而不得也该散了。

    她终得释怀,朝佑宁挤眉弄眼:“皇妹,阿情很喜欢你呀。阿情见你的第一眼就赞你漂亮,她五岁大都会缠着阿娘抱你了。”

    萧情五岁大的时候佑宁堪堪两岁。

    这事她却是不知的,惊讶道:“阿桢姐姐缠着阿娘抱我?”

    “是啊。阿情可羡慕我有个好妹妹了,她总爱抱你,还学着阿娘的样子哄你睡,可惜你不记得了。”

    佑宁喜了没一会,忽然沮丧:“那也是对孩子的喜欢啊。”

    佑安见不得她蔫头耷脑,拿手指戳她胳膊:“精神点!”

    她笑嘻嘻凑过来,低声耳语:“当年阿娘追母皇也是追了好久哦,不过依皇姐对阿情的了解,她总爱对你心软,你若铆足劲求她,她不见得不允你。”

    一个人肯对另一个人心软,这是很了不得的。

    “允我?允我什么?”

    她满眼无邪纯真,佑安霎时有种教坏孩子的感觉。

    可阿宁又怎会是孩子呢?

    她能跟着母皇处理朝政,母皇安排的事她都能做得有条不紊,漂漂亮亮。

    满朝文武都对储君抱有极大的期待,佑安时常能听到朝臣赞扬储君颇有陛下之风。

    她嘿嘿坏笑:“允你一场风流欢啊。”

    佑宁耳朵噌得着了火。

    “毕竟阿情年岁也不了。”佑安啧啧:“皇妹,你到底懂不懂呀?要不要皇姐教你?”

    “不、不用了!”

    皇太女殿下天赋异禀,天资卓绝,一等聪明人,最擅举一反三,她磕磕绊绊道:“及笄礼上母皇送我一幅春宫卷……”

    不满皇姐当她是孩子,她认真道:“我会着呢!”

    “哦……”佑安心里眼馋母皇送她的春宫卷,不好意思张口讨要,拍拍她青竹般秀挺的身板:“勤加习武啊,母皇教你的心法还在练吗?”

    “还在练。”

    太女殿下看着瘦俏文弱,却也继承了女帝陛下的好身骨。

    她武不如文,实在是在学文一道,太强。不代表武道不如人。

    佑安很满意,眯着眼想早点看到青梅栽进皇妹怀里的情景——想想她脊梁骨先麻了。

    “好好干!”

    她鼓励道。

    佑宁总觉得皇姐这句话饱含了太多意味,忽然问道:“皇姐与新儿姐姐在一个池子泡过澡吗?”

    佑安差点被口水呛到,猛地咳嗽几声,抬头脸都红了,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皇妹:“你要与阿情一起泡澡?!”

    “不行吗?我真诚邀请阿桢姐姐,再者以前并非没和她在一个池子泡过。不过那会是实实的孩子……”

    她越越忐忑,求问皇姐:“这泡池子,有什么讲究吗?”

    讲究?

    讲究可太多了。

    “单纯泡澡?”

    佑安一开口,标标准准的流氓。

    佑宁也不矫情,红着脸哼道:“想不单纯,也得阿桢愿意才是啊。”

    嘶!

    奶团子真的长大了!

    连‘阿桢姐姐’都不喊了,直接喊阿情的名——她都没荣幸喊的名!

    佑安搓搓手,诡异地热血澎湃:“那你还杵在这做甚?哄她去啊。烈女怕缠郎,你就把自己当做一条蛇,缠着她不放……”

    佑宁被她“一条蛇”的形容恶心到,头皮发麻。

    往‘过来人’这里挨个取经,皇太女抓紧休假的最后闲暇,一日奔波了半座盛京城,终于备齐送给萧情的礼物。

    一件件的珍奇流入帝师府,殿下追人的心思毫不遮掩,萧情笑她年少莽撞,又忍不住为她挖空心思的讨好感到雀跃。

    原来不当阿宁是妹妹,竟有这么多的惊喜?

    又一首诗送进萧姑娘的绣楼,太女殿下投其所好,指望以天生的才思作为敲门砖,叩开阿桢姐姐的心门。

    萧情确实喜欢她送来的诗文。

    她在诗文一道堪称大家,然而池佑宁的才情半分不输于她。

    如今还没到戳破最后一层窗户纸的时候,殿下信中的诗文含蓄真挚,不会引起人的反感,反而教人怜惜她的动心。

    萧情默默在心底诵读一遍,悉心收好桃花笺。

    喜欢一个人,送给她的所有东西都恨不能出于自己之手,殿下日理万机,夜里不睡都要做好雅致淡香的信笺。

    写给萧情的诗文,一字一句往往不需要斟酌,情意便从笔尖跃然纸上。

    两个月后。

    萧情所住的绣楼堆满殿下送来的好物,上至八百年前的孤本,下至一枚手工磨的棋子,蕴含少年人滚烫的心意。

    佑宁迟迟没开口邀请萧情在她的东宫泡澡,生怕唐突了她,夜里又情不自禁幻想与阿桢姐姐泡澡是怎样的旖.旎风光。

    凡事禁不得细想,尤其爱慕一个人。

    白日佑宁认认真真做大佑朝的储君,对着萧情公是公,私是私。

    她公私分明,不再当着萧情的面频繁走神,令萧情愈发高看她一眼的同时升起淡淡的失落。

    只是失落没维持多会,太女私底下巴不得把心捧过去的热切,烧得萧情束手无策。

    萧情未经情.事,十八岁活出道观姑子的禁欲清然,可她骨子里并非如此。

    池佑宁不再困守在‘妹妹’的位置,她主动跳出来,以光鲜亮丽的风采跳进萧情平静如水的天地。

    萧情不动声色观望她的浪漫心动,也会因她给予的浪漫感到动心。

    再一次在梦中亲吻风仪上佳的殿下,梦醒之后萧情坐在床榻,一颗心热烈怦然。

    “萧侍讲?”

    这次换成萧情在讲解文史时走神。

    佑宁看她眼下蒙着一层淡青,既心疼,又不好在授讲未结束前表现出不合宜的担忧,她轻抿唇瓣。

    堪比桃花的唇色在萧情注视下抿成一条线,萧情一手捂心,视线下移,瞧见殿下尖尖的下巴,没来由地心尖升起连绵不绝的热。

    银灰色的衣领锁着少年人充满生机的身体,肌如玉,颈如雪,白晃晃地闪在眼前,萧情手指微动,口干舌燥:“殿下。”

    “嗯?”

    太久不话,她嗓音介于清越与沙哑之间,声线撩人,萧情听得眼皮一跳。

    “萧侍讲,怎么了?”

    她不知何时在授课时不再喊“阿桢姐姐”,一声声“萧侍讲”,喊得萧情想撕裂她的衣裳。

    喉咙微动,她难耐剧烈起伏的心潮:“殿下,过来。”

    佑宁听话地俯身贴过去。

    二人保持两掌之距。

    亲近也亲近,与亲密还差了一线的距离。

    萧情抬手为她整理飘落肩侧的发丝,一根长而细软的发被她拈在指尖:“殿下怎么掉头发了?”

    到这佑宁脸皱着,是啊,想她年少,比花还嫩俏的年纪,竟然早早掉发?出去谁信?

    还不是被愁的!

    她好几个晚上没睡好,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连母皇都劝她好好休息,可她太想阿桢姐姐了。

    皇姐有新儿姐姐暖床,她却连阿桢姐姐手都摸不着。

    不光如此,白日还得稳住心神操劳国事,母皇嘴上心疼她,用起她来还是不客气,大有快快将她历练出来好撂挑子的架势。

    好在阿娘会熬汤给她喝,母皇光晓得看她笑话,催她赶紧邀请萧情泡澡,仿佛在母皇眼中事关情爱的问题,在一个池子泡泡就能解决。

    她年少承受太多不该承受的压力,每掉一根头发,都像是要了她的命。

    忍着心头滴血的痛,佑宁若无其事道:“近日太乏了,【良楚】又来投靠我大佑,如何安排外来民众,总要耗费心神。”

    话完,她发现阿桢姐姐满眼心疼地望着她。

    萧情烧到心口的欲.火被疼惜败。

    【良楚】是大陆上的一处国,每年都有外来的国君率领臣民请求在大佑的国土讨生活。

    料理这些事关乎一国之威严,由储君亲自出面更能给人泱泱大国胸襟广阔的好感。

    佑宁合上书卷,提前结束授课,她发自内心地惆怅道:“阿桢姐姐,我不会年少早秃罢?”

    “……”

    萧情瞥了眼她一头茂密的乌发,心道:不过是掉了一根头发,怎么就要‘年少早秃’这么严重了?

    她心疼佑宁为国事鞠躬尽瘁,感叹她往后定会成为一位不逊于陛下的好皇帝。

    想归想,然而皇太女还等着她安慰,萧情实话实:“不会的,你看陛下和娘娘可有过掉发的苦恼?她们一头好头发,可是教我阿娘羡慕地紧呢。”

    为了安慰殿下,她连自己阿娘都‘出卖’了。

    “是啊。”到这佑宁更沮丧了:“我如此辛劳,母皇竟还笑话我……”

    她这样一,萧情也想不厚道地笑话她。

    她总算晓得为何陛下爱极了太女,却总喜欢逗弄这个女儿的缘故了。

    阿宁乖巧,生得漂亮,做什么表情也可爱,皱着眉苦着巴掌脸的样子,谁见了不想捏捏她的脸,揉揉她的头?

    “陛下是笑你杞人忧天啊。”

    佑宁叹息:“阿桢姐姐,这天热,我也累了,身子疲乏总要歇歇,阿桢姐姐要与我去白玉池泡澡么?”

    她终于问了出来,表面从容,暗地里捏了一把汗。

    “去白玉池泡澡?”萧情心思一动:“与殿下?”

    “不错。阿桢姐姐授课也该累了。”

    萧情盯着她张合的唇,方才按下去的火又有反扑的趋势,她别开脸,不去看佑宁期待的眼睛。

    “阿桢姐姐?”

    衣袖被扯动。

    “好姐姐……”

    萧情心尖轻颤:“好姐姐”也是可以乱喊的吗?

    皇太女既然开了这口自然不想无功而返,为了今日她足足筹备了两月有余,此次若不能一鼓作气教阿桢姐姐心软同意,再而衰三而竭,她可就一点成算都没了。

    她隐约察觉阿桢姐姐对她的迁就,软了嗓子:“阿桢姐姐……”

    萧情且看着她往‘狼窝’跳,目光胶着在她上下吞咽的喉咙,手不自觉地抚了上去。

    她早想摸摸这里的触感。

    如今摸到了,她轻笑:“怎么一下子胆子这么大了?”

    光明正大缠磨人,每天都穿着不同的华裳在我面前乱转,转就转了,偏偏还眉目清正地看我,看我如看朝堂任何一位臣子。

    若你一直清正也就罢了。

    这会和谁撒娇呢?

    佑宁瞧出她的意动,霎时眉开眼笑:“因为喜欢阿桢姐姐呀。”

    喜欢,就想再亲密一些。

    两个聪明人的谈情爱,还没开始正式谈,表现出的诱.惑不仅吊足太女殿下的胃口,她一次次的示好,何尝不是在吊着萧情的胃口?

    吊着吊着,总有松口的时候。

    萧情眼前闪过梦境中阿宁衣衫散开的画面,池佑宁捉了她的手放在自己怦然跳动的心口。

    她不容人逃走,字字笃定轻柔:“阿桢姐姐,我是真心的。”

    “真心想与我泡澡?”

    “真心想讨好我的阿桢姐姐。”

    佑宁灿烂了眉眼,见她仍不松口,索性趴在她耳边:“阿桢姐姐,思.春,是少年人的特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