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小可怜
未来岳母一露面,佑宁顿时夹起尾巴做人,仅仅一个照面的功夫,做足了谦逊乖巧。
没自矜储君的身份,反而双手交叠规规矩矩朝容令行了晚辈礼。
若是没亲眼得见女儿身上的‘梅花’,容令指不定要被她纯然守礼的模样骗过去了!
萧情是她与萧旗木的嫡长女,盼了多少年才盼来的心肝宝贝,她都舍不得动她一根手指,倒教个刚长大的崽子欺负了?
当娘的心愤愤不平,虽她一直看好阿宁当她家的‘女婿’,但这当得也太急了罢!
佑宁战战兢兢地杵在那,岳母不“坐”她不敢坐,不过瞧岳母看她的古怪眼色,她内心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殿下。”
“欸!”佑宁嘴上抹了蜜:“姨姨莫要喊我‘殿下’,这没什么‘殿下’,姨姨喊我‘阿宁’就好。”
正所谓伸手不笑脸人,何况这人笑起来相当好看,文文雅雅,兼具君子气度。
容令暗暗磨牙:屁个君子风度!看把她家阿桢啃得!
她一头为辈偷吃感到震惊,震是心头一震的震,惊是惊讶、惊喜的惊,一头为女儿突然与阿宁厮混在一块感到稀奇。
这两人是情到浓出难自抑,还是酒后乱性啊!
看来看去,她家阿桢倒是蛮符合后者,殿下符合前者……
容令心思转得快。
在她看来东宫是她们阿桢极好的归宿。
阿桢那样的臭脾气,性子委实和一般人家的姑娘不同,帝师府起来权势大,但再大也没太女殿下的权势大。
整个大佑朝往后都要交在殿下手上,做了太女妃,便是闯再大的祸都有人担着。
她清楚萧情心中一直有个当女相的梦,这并不冲突,帝相相欢,起来也是一桩佳话。
佑宁不知她所想,被她盯得头皮发麻。
“容姨?”
容令被她喊了十几年的容姨,倒是不好一棍子折她的腿。
一则这身份贵重,莫折腿了,殿下在她这伤了碰了,明日朝堂就得有御史弹劾萧家跋扈。
二则这是娘娘和陛下的亲女,娘娘那人看似讲理,实则护短起来管你是是非非呢。
她是想与皇家结亲,不想结怨,按捺着把人暴揍一顿的冲动,眉眼弯弯,作慈爱状:“殿下,请坐。”
坐?
若之前佑宁还敢坐,这会却是不敢了。
她猜测她与阿桢姐姐做的事容姨已经知道了。
她就聪明,不仅聪明,感知情绪的能力也强,观察细微,既有了那可怕的猜测,怎敢再拔老虎须?
能不能做萧家的‘女婿’,得看容姨愿不愿,容姨愿意,萧太傅那里就好了。
她头回面对这阵仗,饶是定力高,生性沉稳,此刻也显出笨拙的局促。
不过这笨拙落在容令眼里还是有几分清新的可爱,她淡声道:“殿下,快坐。”
佑宁摇摇头。
“坐下,莫要拘束。”
她还是摇头。
容令烦了,翻脸比翻书快:“坐!”
“欸!”
皇太女殿下乖巧如猫地坐下,身板直挺,正襟危坐地手脚都不知道给哪放,一番折腾,额头很快渗出一层薄汗。
“殿下很热?”
容令看了眼外面的日光,贴心地命人端来冰鉴。
佑宁那句“不热”堵在喉咙,忐忑地咽了回去。
这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品性端庄,少年人偶尔耐不住情火冲动一回,若无她家阿桢准允,怎敢行那亲密之事?
此事的源头约莫还是出在她家宝贝女儿那。
容令心里门清,再去看殿下如临大敌的正经模样,噗嗤笑出声:“见了容姨怎么还这么紧张?”
佑宁捏着帕子羞赧地擦擦渗到脑门的汗渍,嘴一如既往地甜:“容姨好看。”
哪个女人不喜欢被人夸赞美貌?遑论夸赞人的还是她看中的‘女婿’人选——帝后捧在掌心的宝贝。
“容姨好看,但容姨不吃人,莫慌。”
佑宁笑了笑,深呼一口气,竭力想卸下肩头担子的情态着实喜人,她努力了两三次,沮丧地搓搓手:“可,可还是好紧张。”
容令这回是发自肺腑地笑了出来,笑够了,她柔声道:“是来找阿桢的?”
提到萧情,佑宁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脸爬上羞人的粉晕,连着脖颈都粉嫩嫩的:“阿、阿桢姐姐,她身子如何了?”
“下不来床。”容令嗔怪地看她,着似是而非的话。
“怎会如此?”佑宁坐不住站起来:“病得很严重吗?不是染了风寒,怎么,怎么连床都下不了了?容姨,我——”
猝然对上容令锐利的眼神,她慌得差点咬了舌头。
短短三息时间,佑宁敛袍跪地:“容姨,我心慕阿桢姐姐,愿娶阿桢姐姐为妻,一生疼护,绝不给她半点委屈!还请容姨给晚辈一个机会!”
她反应倒是快。
不过当朝储君猝不及防跪下来,容令侧身避开,赞她聪敏当机立断,又叹她年少情深。
爱慕一个人,不开口,眼睛却会话。
容令沉默了多久,她跪了多久。
“阿娘。”
萧情从闺房走出来,着了一袭孔雀纹长裙蹙眉走过来。
“阿桢姐姐!”
佑宁见到她重新焕发神采。
看她跪在那有一会,而阿娘仍未喊起,萧情出声央求:“阿娘……”
容令轻啧:这就心疼上了?
此事干系重大,拖不得。她语气淡然:“殿下快起来罢,跪着是什么样子?”
佑宁看向她的阿桢姐姐,得到可以起来的眼色,她放心起身——到底是跪得太久,起来时腿发麻,她忍着不,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阿桢,你身子可有大碍?”
“无碍,在房中歇了会,已经好多了。”
“真的无碍吗?”佑宁不放心。
她们二人凑在一块悄悄话,容令重重咳嗽断她们的‘眉来眼去’:“没事就跟娘去趟皇宫。”
她略有深意地瞥了瞥皇太女:“也好教皇后娘娘知道她女儿做了怎样了不得的大事。”
“……”
佑宁羞得脸通红,萧情也被亲娘臊得不轻。
两人蔫头耷脑跟在身后,深切地懂了当日被抓包的佑安是怎样的感受。
一路上默然无语。
储君开路,萧家的马车在宫中畅行无阻。
凤仪宫。
清和起眼皮子一直在跳,没多久宫人来禀:萧夫人到了。
容令风风火火迈进凤仪宫,故意留做了坏事的辈在外面吹吹风晒晒太阳冷静冷静。
“阿桢姐姐?”
萧情一觉睡醒再看见她,又羞又窘——没了醉酒做遮掩,她脑子清醒地很,耳朵更好使,不好当听不见。
她“嗯”了一声。
佑宁愁得直挠头。
岳母那一关还没过,又被告了家长,阿娘若知她欺负了萧家的女儿,会是何反应?
阿娘知道了就意味着母皇知道了,天啊!
她一个头两个大。
“阿桢姐姐,你、你还好吗?”
萧情回她一道“你在问废话”的眼神。
还好吗?
她怎么好?
她别过脸不去看池佑宁。
佑宁懊恼自己错话,两人像根木头杵在那,昨日才亲密如斯,今日多句话都抹不开面。
主要是萧情抹不开面。
没了‘醉酒’那层遮羞布,她烦躁地拿靴尖刨地。
阳光照下来,宫人极有眼力地撑开遮阳的大伞,将两位主子牢牢罩在里面,省得被晒晕。
长荣公主另一头走过来:“阿情,皇妹,你们在外面站着做甚?”
她先后顺着她们一左一右的视线看去,没望见什么不寻常的风景,心里纳闷:“这天儿还是有些热了,走走走,咱们进去见阿娘。”
她拉着佑宁手腕,被一向乖巧的皇妹挣开。
“皇姐……”太女殿下难为情道:“阿娘在忙。你先去别的地方罢,也别扯我了。”
一副犯了错的模样。
可怜。
这怎么一回事?
佑安看向自己不好招惹的青梅,心道:“阿情,你怎么也……”
萧情烦得嗔瞪她:“你快走啦,凑什么热闹?”
“……”
没她这句话没准寻不到乐子佑安真就走了呢,但破天荒地见到萧情窘迫至此的神情,这可稀奇多了!
“来人!给本公主搬把椅子过来!再来两条寒瓜,一盘葵花籽!”
“……”
佑安一边吃瓜一边看青梅和妹妹的热闹,贱兮兮的,话也多:“皇妹,这可不像你,怎么和皇姐也有秘密了?”
萧情忍无可忍踩了佑宁一脚,佑宁挨了踩,嗷都不敢嗷,忍着眼眶里的泪,一脸真挚:“皇姐,你快走罢,不然我会告诉柳新姐姐你醉酒后有多爱‘炫耀’。”
皇太女殿下擅长拿捏人心,佑安真真是领教了,当下瓜也不吃赶紧跑过来:“不准和你皇嫂乱!年纪,嚼什么舌根呢?”
她依依不舍地看了萧情两眼,本着‘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轻哼:“走就走,大不了这热闹不看了,真是可惜。”
摇头叹息,她又嘱咐道:“皇妹,你千万不要乱,要不然……”
“你快走罢。”佑宁幽怨地看她。
佑安得了个没趣,问宫人,得知阿娘在待客,她挥挥袖子离开。
萧情如释重负。
“阿桢姐姐,你是不是累了?快坐下。”
“不坐。”
萧情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她,好在被佑安一岔,她缓过神来:“咱们还是先等等里面什么消息罢。”
见她肯和自己话,佑宁心情大好,忍了忍,她以气声问道:“怎么就被容姨知道了呢?”
天可怜见,她第一回 做坏事!
好歹皇姐不知做了多少回坏事才被逮住的!
她问萧情,萧情也正无语着——她阿娘敏锐洞察,这谁挡得住?
她不也是头一回做坏事么?
两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扼腕。
凤仪宫内,容令一盏茶喝进肚子,要紧的事也完。
得知阿宁和阿桢真就泡澡泡出事来,皇后娘娘轻抚戴在指间的白玉戒,比皇宫门前的石狮子还沉得住气。
“阿桢?阿宁?”
女帝陛下停在凤仪宫门口,笑道:“怎么呆在这不进去?”
佑宁倒是想进去,可未来岳母那态度,万一搅扰了岳母与阿娘‘告状’,她很怕娶不到阿桢姐姐。
萧情眉眼一动:“陛下带我们进去?”
池蘅颇为豪气,也看出这两人不大对劲,不过活了这么多年她怕过什么事?当即下巴一点,一手牵一个:“走,天大的事,朕给你们撑腰。”
佑宁眨眨眼,当即甜甜地喊了声“母皇”,巴望母皇见了萧夫人,腰杆子能像现在一样直!
有当今陛下撑腰,萧情紧绷的心弦松懈开来,跟着佑宁了几句哄人的好话。
皇后娘娘和闺中密友大事没谈完,陛下领着两个辈迈进凤仪宫出现在容令面前。
容令这会正愁娘娘满身心眼怎么也不入圈套呢,眼见陛下来了,她放下茶盏,起身见礼。
行过礼后她意味深长地看着女帝:“陛下,储君做错事,可该罚?”
做错事?
池蘅扬眉看向她的沈婉婉。
清和低叹,大有嗔她闯进来的意味。
她眼皮撩起,看了眼容貌清艳的萧情,目光终是落在自家女儿头上,凉声道:“阿宁,你来与你母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