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花开需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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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嫩的一团雪被喂到嘴边,薛泠心翼翼托着哄她吃。

    姜煋身上的白衣被窗外阳光照着,映出圣洁的光辉,眼底一霎荡起的惊怒还未散开,下巴被她自养大的姑娘挑起。

    薛泠学以致用,循循善诱:“阿姐?吃呀。”

    意识海忽然降下一阵迷乱的风雨,姜煋待她不设防,来不及散开的惊怒被倏然而至的桃花雨冲刷走,她张开嘴,弄了那雪。

    薛泠长声喟叹,防着她清醒,身子贴得更近——她好想阿姐对她不客气啊。

    可阿姐‘吃东西’的样子委实斯斯文文,慢慢吞吞。

    不过数息,姜煋眼睫轻眨,舔.食的动作微僵。

    “阿姐?”

    薛泠继续柔着调子喊她。

    错乱神识的魅音被姜煋狠心震开,她白着脸吐出鲜艳绽开的梅,寒声道:“下去!”

    真是的。

    薛泠被她一喝,想起身,起了一半身子不争气地栽了回去,她重重砸在姜煋身上,嘴里嗯嗯哼哼,面若桃花:“阿姐,你好厉害,我起不来……”

    起不来就起不来,关我厉不厉害什么事?

    姜煋恼她,又不能不捞她,一手拎着她后领,没怎么用劲薛泠被她扔到几步开外。

    “喂!”

    薛泠堪堪稳住身形:“阿姐你好讨厌!你丢我!!”

    “……”

    姜煋无语瞥她。

    拿媚功诱.惑她,没挨一顿那是阿姐脾性好,可薛泠更盼着她脾性不要这么好,不客气地脱了她的裤子屁屁才好。

    她绝对乖巧趴着,阿姐想她多少下,她都受着。

    玉雪的梅尖还有晶亮的水痕,她骄纵地跺脚,那份雪白闪得姜煋眼睛疼。她闭了眼:“出去。”

    “出去就出去,本姑奶奶还不稀罕在你这呢!”薛泠扭头就走。

    姜煋被她气得眼皮子直跳,看她想这样子出门,一手扶额:“回来!”

    薛泠眉梢顿喜,转身:“阿姐你想通了?早嘛,咱们亲亲爱爱的多好,我不嫌你木讷不解风情,我——”

    她话匣子开收不住,免得她再下去,姜煋眉一动,一手隔空抓了她来,薛泠乖顺地就要伏在她肩膀继续喂她。

    结果敞开的衣领被人认认真真系好。

    “……”

    薛泠气疯了,也差点气哭了,一脚踢在姜道长腿:“多管闲事!修你的道罢!”

    活该没媳妇!

    她气冲冲地跑出去,门匡当一声砸出响。

    孩子大了,不从管束,姜煋她舍不得,骂她又是白费口舌,她太阳穴直跳,低低念了声“东西”。

    跑出去的薛泠并没走多远,她蹲在姜道长房间的墙角,支棱着耳朵听见那句咬牙切齿的“东西”,当即眉飞色舞,心想:东西那也是你养的。

    你活该!

    她气哼哼的,一会想迷晕了姜煋逼她再也无法回头,一会不禁想起姜煋乖巧‘吃’她时的温柔情态。

    短短片时,薛泠将自个煮成通红的虾子。

    她气息混乱,姜煋蹙眉:“你还蹲在那做甚?快走!”

    “你这么凶做什么?走就走,你以为我喜欢蹲墙角?是你把我赶出来的!”

    薛泠绮思被断,恨死她了,嘴上没个把门的:“你是没我大,羡慕!嫉妒!阿泠懂的,阿姐无需解释!”

    丢下一句气得人牙根痒的话,薛泠扭头跑开。

    这次是真跑开了。

    姜煋挺直的肩背一瞬间垮下来,不过须臾,恢复了清正浩然的仙风。

    然而这道骨仙风没维持多久,指腹鬼使神差地擦过唇瓣,倏地,姜煋挥袖!

    袖风袭来,大敞的门砰地一声关闭,震得窗子都在嗡嗡。

    动静之大,像在发脾气,还不清在冲谁发脾气。

    “气死了气死了!木头!坏蛋!姜大混蛋!”

    薛泠甜头才尝了那么会,自暴自弃地坐在草地。

    她这人喜一会怒一会,怒过了又开始仰着脸傻笑,道山之大,此刻风轻云淡,无人搅扰她的美梦。

    她想:迟早有一日她要逼得阿姐发疯。

    在外发梦半个时辰,薛泠没迟疑地回房,回房备好沐浴的一应物什,细心洗过,取出这几年钻研出的好物涂抹在娇嫩的身子。

    面前竖着一面等人高的镜子,她害羞地看着镜内的自己,感叹阿姐暴殄天物。

    可她要怎样才能破阿姐的冷静端正呢?

    薛泠歪头细思,末了灵机一动寻了纸笔,哼笑着勾画美人图,细致到桃花宝地的温软,都被她如实记录在宣纸之上。

    当夜,姜煋入睡前窗子飞来一物。

    画卷展开,满目风光映入眼帘,像是被烫了手,她急忙将那画扔出去。

    见她都没细看就扔在地上,薛泠在外面气鼓鼓的:“你倒是看呀!你有什么不敢的?阿姐!”

    她软绵绵娇嗔,姜煋心烦,大袖一挥,花窗关得严严实实。

    “你是要气死我!”薛泠一脚踢飞地上的石子,石子飞出去差点砸到谢行楼的脑袋,她“呀”了声:“谢四?你没事罢?”

    “没事。”

    谢行楼正欲迈开腿,薛泠拉住她的衣袖,鬼鬼祟祟:“你是要去找阿姐?阿姐正在沐浴,你这会去不方便。”

    “不方便?”

    “对呀,太不方便了。”薛泠拉着她往外走:“快回你的竹心居罢,天不早了,阿姐沐浴后要睡的。”

    她对大师姐的‘不怀好意’谢行楼是第一个看出来的,看了眼上善楼的方向,叹口气:“行罢。”

    薛泠喜滋滋地和她并肩离开。

    上善楼。

    姜煋与丢在地上的画卷僵持了足足半个时辰。

    她死死盯着那画,想烧了,又不敢拿起——先前的第一眼她已经看到上面的风景了。

    阿泠胆大妄为,连这样的招数都想得出来,她锁着眉,额头罕见地渗出一层薄汗。

    “不可,不可!”

    姜煋闭了眼原地坐。

    心浮气躁。

    邪念侵体,蓦地一口血从喉咙喷出来。

    她脸色煞白,沉吟几息,起身捡起那画展开细细瞧着,赏着。

    玉雪巍峨,颇具气象,山峦幽谷,流水淙淙。腰肢慢转,像极了勾魂的妖。

    眼波缠人地很。

    美人出浴图的右下角写着一行字:

    阿姐,这花美吗?随时静待阿姐赏花。

    姜煋一手扯碎那画!

    图卷碎成齑粉。

    她枯坐一夜,心神损耗之巨。

    清心楼,天还没明床榻上的美人绞着锦被嘴里声声喊着“阿姐”,许久眼眸睁开,怎个媚意缭绕?

    缓过神来,薛泠怅然一叹。

    看了眼枕侧,遗憾那里没有姜煋那个人。

    山中无岁月,一晃,阿姐已经半个多月避而不见。

    她烦躁地踢了踢被子:“让你躲着我!又躲我!我是洪水猛兽还是丑八怪啊,你就这么懒得沾我的身?逼急了本姑娘,我——”

    薛泠吸了吸鼻子,抹了把眼泪:“逼急了我,我不认你是我的阿姐了。我离家出走,看你急不急!”

    只她也清楚,她若沉不住气走出姜煋的世界,这一走,怕是永无可能了。

    姜煋的心是冷的,身子是热的。

    她矛盾地让人发愁。

    不过她避而不见显然是怕了她了。

    薛泠重整旗鼓,愈挫愈勇,往后厨熬好补汤送去上善楼。

    难得的这次紧闭的门开了。

    “阿姐!!”

    放下木托盘薛泠扑到她怀里,双臂搂着她腰:“阿姐,你总算出来了!”

    姜煋此次闭关伤了元气,只她好强,不肯要薛泠看出端倪,强行忍着,一手拂过薛泠脊背,柔声安抚道:“好了,抱得太紧,勒得我腰疼。”

    “阿姐的腰好着呢。”薛泠喜她爱她崇拜她,抬起头,对上姜煋那双清湛有神的眼,她红了耳根,低下头去。

    又没忍住偷偷拿余光看姜煋,看了不多会陡然被惊醒:“阿姐,你脸色怎么看着不好?”

    她一手按在姜煋脉搏,顿时慌了神:“你受伤了?!”

    “伤,无碍。”

    姜煋挣脱她的束缚,手藏进广袖。

    她快速瞧了瞧出落地比鲜花还水灵的薛泠,眸色微暗。

    薛泠担心她,往日再机警不过的人没留意这令人欢喜的关注,她拔腿就往外跑,喊来苏戒、棠九、谢四。

    听大师姐受伤了,苏戒等人顾不得旁的,忙着熬药。

    薛泠扯着谢四衣袖催她为姜煋祝福,谢四神色有异,看看大师姐,又看看一旁急不可耐的薛泠。

    薛泠认为她磨蹭,急了:“阿四姐姐,你快点呀!”

    她从来都是喊谢行楼谢四,像是这客客气气讨人喜欢的“阿四姐姐”,是多少年没有过的。

    一声“姐姐”喊出来,苏戒讶异地回头看过去。

    被催得狠,谢行楼不做迟疑,郑重地为姜煋祝福。

    情爱误人,她想提醒大师姐早早断情,姜煋却不愿听,摇摇头:“十几年的情分,怎能是断就断的?”

    她顾惜薛泠,忍不住对她心软,被她迷惑,却想不出法子断了她的情。

    不断薛泠的情,她自个被拉进这红尘里自苦,靠近不得,远离又不忍。

    “阿姐,我喂你喝药。”

    “大师姐?”

    “给她罢。”

    大师姐发话,苏戒不能不听。

    药碗交到薛泠手上,她坐在床沿扶姜煋靠好,捏了瓷勺吹去药汤的浮热,心翼翼喂到伤患嘴里。

    “阿姐,再来吃一颗蜜饯?”

    姜煋生来极少生病喝药,她怕苦薛泠是知道的。

    蜜饯的甜味遮盖舌尖的苦涩,薛泠看她舒展了眉眼,解了衣带跑到她床上去。

    “阿泠……”

    “好阿姐……”薛泠抱着她胳膊:“我不缠你惑你,就想陪陪你,你不要赶我下去好不好?求你了。”

    她好歹晓得着了里衣,姜煋为她盖好被衾,难得的好话:“陪我睡会罢。”

    “嗯!”

    半个时辰后,薛泠陷入有史以来最温柔的梦乡,姜煋睁开眼,侧身看她噙在唇边的笑,蜻蜓点水地吻过她的眉。

    “四师妹!”

    谢行楼停下步子:“二师姐”。

    苏戒问道:“大师姐怎么一回事?我怎么瞧着,是——”

    “情火炽。”

    “对。”

    苏戒一愣,压低喉咙满脸纠结地问:“可是,怎么就情火炽了呢?她想要薛泠,那就要啊。

    “阿泠那性子,做梦都想和大师姐那啥啥,都送到嘴边了忍什么?何苦把自己逼到吐血的地步?”

    “你我不是大师姐,不懂她的心。”

    “可祖师修道,不也有一如花美眷在侧?祖师使得,大师姐怎就使不得?这多简单的事。”

    她不喜薛泠妖媚,可一码归一码,薛泠对大师姐的心,那是她们所有人加一块儿都赶不上的。

    “谁知道呢。”谢行楼道。

    “你言灵,你不知道?阿四,你开开你的天眼看看呗?”

    “不看。”

    “为何不看?这关系到咱们大师姐一辈子的幸福!”

    经不住她缠,谢行楼无奈应允。

    等了半刻钟,苏戒问道:“怎样?”

    谢行楼挥袖便走:“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大师姐道法高深又是姜家嫡系,我道行还浅,上苍不准我乱瞧。”

    “欸?再试试再试试……”

    苏戒追上去。

    “试一百遍也是如此……”

    “啊?怎会如此?看不见大师姐,总能看到阿泠罢?你再看看阿泠?”

    “看不到阿泠,阿泠和大师姐绑着呢。”

    ……

    “阿姐?”

    薛泠笑颜明媚,见姜煋醒了,满身柔顺地滚到她怀里:“阿姐,你好点没?”

    “好多了。”姜煋为她理好微微敞开的领口,薛泠不错眼地瞧着她:“那幅画,阿姐看了吗?”

    姜煋动作一顿。

    “看了没?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把‘我’丢了,我走后呢,你有没有再把‘我’捡回来?”

    “没有。”

    “胡!”薛泠凑近她:“你肯定看了!那我问你,我身子好不好看?”

    少女的气息直往姜煋鼻尖扑。

    被逼到绝境,她暗恼:“再胡言乱语你就下去!”

    “你又让我下去!不是出去就是下去,你怎么这么爱口是心非,喜欢就喜欢,还道门大师姐呢,喜欢个姑娘都这么放不开,真真是笑死人了。”

    姜煋眸子微眯:“你什么?”

    “我你不行!”

    少女雪白的丝绸里衣被道长一瞬疯狂涌动的内力崩碎,姜煋面色霜寒地扣在她温香软嫩的玉肩:“谁教你这么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