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牵制 分魄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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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界。

    天帝立于金阶之上,一脸端肃地翻阅着仙兵仙将呈上来的捷报。

    若有所思。

    “长明将军到。”

    下面有仙兵垂首禀告。

    天帝搁下手中捷报,意味深长地看向阶下的长明。

    “长明,这几场仗都得不错。你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不清是嘲讽还是别的,天帝嘴角勾起,“算了,你不开口我也知道你想要什么。这次,按惯例,你是不是又算拿你再换掉一批妖?”

    长明笑得恬淡,“谢天帝应允。”

    “你每回要的赏赐都如此无聊,难道就没有想过,加官进爵,找我讨个王当当?”

    “长明不敢。”

    “不敢?我看你是无心吧。你明明知道,我一心栽培你,对你寄予厚望。”

    “我问过了,你换下来的那些妖,没几个认识你的。你瞧着也是个难得心淡的。我不信你不惜性命,倒真是为了那些老弱病残的妖。你的妖力虽远不及之前的红玉,但在我仙界,也算万里挑一之人了。你这样做,莫非都是为了时蓝?”

    天帝背过身去,撇了撇嘴,声音突然染了几分冷,“你不顾自身危险,强行分出一魄,就为了她。但我也没有料到,你心志坚定,如此能耐,还能赢这么多场。你,我是该赏?还是该罚你呢?”

    “赏罚都在天帝一念之间,并不在长明如何想。”长明笑意温和,语气放缓,“天帝慧眼,长明所为,乃是性情所致。天帝容情。就算为了时蓝,我也一定会好好替仙界效力。”

    没有反驳,没有急于解释,反而爽爽快快承认了自己的私心。

    天帝反倒放下了警惕。

    “你有胆色,也聪明。眼下,我的确也需要你。你也瞧见了,容璟仙力超群,虽然没什么二心,但在仙界我行我素,处处僭越。偏偏他拥趸者极多。我只用着他,没人牵制,始终不放心。”

    “这一世,时蓝撕毁了我的神像,犯了大不敬之罪。但我念在,红玉在你梦中挑拨撺掇在先,你居功甚伟,又才风尘仆仆从外赶回来。我姑且便原谅她这一次。”

    天帝重新转过了身,居高临下面向长明。

    “时蓝的事,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你自己也好自为之,晓得分寸。我也给你交个底,我是不会放心把时蓝一直放容璟身侧的。我知道她妖力低薄,但她始终会让我想起一个人,想起一些不好的事。”

    “三世后,她与容璟定会和离。你心思扑在战事上就是,不用自毁前程,耽于儿女情长,在她身上做这些无用功。到时候,妖界完全收归我有,为仙界效力。容璟也会与红玉成亲。至于时蓝,你战功彪炳,那时我再将她赏赐于你也不迟。”

    长明动了动嘴唇,想反驳些什么。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反而是天帝又想起来什么,气势逼人。

    同容璟七八分像的脸上,眸子同样深邃不见底。

    “倒是这一世的容璟,又想着弑母又想着弑兄,心思反复,不似在仙界这般狂妄无聊。有意思,真的有意思,他倒教我委实看不透了。”

    不待长明回话。

    天帝似乎是有些疲累,摆了摆手,示意长明先退下。

    长明领旨离开。

    待回到居处,只剩他一个人时,终于支撑不住。

    猛地咳出一口血来。

    雪白的袍服却不见污。

    长明按着心跳动的地方,努力稳了稳心神。

    分魄离体哪是什么易事。

    更何况,不是短暂的分魄离体。

    他做的,是要他分出的一魄,像正常人一样,从头到脚长出簇新的骨血,陪着时蓝一起慢慢长大,变老。

    极耗用灵力。

    他虽不能感知时蓝这一世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这情况,分出的那一魄必是遇到了恶极的凶险。

    长明闭上了眼睛,感到了一丝不安。

    但愿有他一魄的陪伴,姐能平平安安度过这一生。

    长明缓缓睁开了眼。

    凝着血的颜色,长明再次拧了拧眉。

    ……

    临渊城外一处屋。

    为了照顾长明,时蓝托人向秦妈告了半个月的假。

    确认了长明跟自己素来没有得罪任何人,不知道那个黑影为何冲着自己直奔而来。

    时蓝脑中有一浅浅闪念。

    却被长明的身体状况绊住,来不及捕捉深想。

    只好垂头丧气,自认倒霉。

    她熬完药的时候,余光又一次暼到了地上的白色貂皮。

    叹了口气。

    将白色貂皮拿了起来,仔仔细细掸了灰,心翼翼挂了起来。

    准备等容璟来接她的时候,再还给他。

    等了一段日子,长明膝盖的伤口结疤,脸色恢复如常,似乎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容璟却还没有再出现。

    时蓝心想,她从见面便一口一个“贵人”唤他,这还真是应了贵人多忘事。

    明明了“自己不是善人”,要挟时蓝,要时蓝几天后给他及时报恩的人是他。

    一点儿影沫子都没有,也没派人传信递话,告诉她该怎么还他恩情的也是他。

    也许,他那日来找她,便是心血来潮吧。

    时蓝也没有多放在心上。

    若她猜的没错,按那个神经无常的贵人出众的相貌推测。

    恐怕,他就是临渊女子一提就会脸红的容璟王爷。

    也是战场上的男儿闻之发抖的活阎王。

    但对时蓝来,他只能叫“大腿”罢了。

    失去了这条“大腿”,固然很可惜。

    但人总是朝前看的。

    路不是一条堵死的。

    “大腿”也不该只有一个。

    天降“大腿”于斯。

    就算没法靠着这条“大腿”接近那个人,天无绝人之路,便也该有别的“大腿”才是。

    时蓝安慰自己。

    无论如何,日子总还得过嘛。

    时蓝附在长明耳边柔声柔气,了自己算。

    随后,长明抱着琴。

    时蓝推着他去了醉梦阁。

    今日也是个逢单的日子。

    按例,醉梦阁里,该她唱曲,长明奏琴。

    时蓝人还没到,已经从醉梦阁里传来黄莺般婉转的曲儿声。

    飘到了她的耳边。

    大珠珠,嘈嘈错错。

    音色与技巧,都远远在她之上。

    时蓝愣了愣。

    秦妈听到动静,揽起珠帘,见到来人,堆着一脸不凑巧的笑,“哟,时蓝姑娘跟琴师先生来了。正好,我这儿新来了一位唱曲儿的姑娘,前些天我才从戏班子里请来救急的,我替你们引见引见。”

    秦妈介绍完,曲声戛然而止。

    里面莲步而出一位弱骨纤形的姑娘。

    姑娘向时蓝与长明福了一福。

    这姑娘脸上的粉敷得比其他女子重了些,算不得什么绝色,但眉眼稚嫩,一颦一笑皆是活泼泼的真诚之意。

    时蓝见惯了醉梦阁的姑娘职业化的媚态,乍一见到这位姑娘,心里突突几下。

    “姑娘,我叫时蓝。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不由自主问出了一个前不久容璟才问过的掉价问题。

    姑娘樱口抿着,不好意思地抬头,飞快看了时蓝与长明一眼。

    又低下了头。

    “我叫云锦,来自乡下一个戏班,前几天刚入了醉梦阁。我见识少,之前从未曾见过像时蓝姑娘这么好看的姑娘,姑娘就甭趣我了。秦妈交代过,时蓝姑娘与琴师先生逢单唱曲弹琴,逢双的日子,我便顶上。只是有一件事想麻烦姑娘,今日我来得赶,我的琴师没有带上。听时蓝姑娘的琴师先生,是全临渊国最好的。不知道琴师先生能不能替我弹琴相奏几曲……”

    时蓝愣了愣。

    要是换一个女子这样的话,时蓝多少会以为对方对长明有意了。

    毕竟,长明性子温和,生得清朗姣好。

    眼眸中常盛着润意。

    温柔一笑的时候,就像湖面起了微波。

    平日阁里见惯风月的姑娘稍稍与他自顾自调笑两句,脸上便会微微腾起一片红晕。

    长明虽温和却寡言,很少与她们搭话,当然也无从回应。

    可时蓝觉得,面前的云娘却不是这样。

    她虽然看起来极为羞怯,看长明的眼神里,也是有赞赏之意。

    但一脸坦然,没有一点别的心思。

    “抱歉,云锦姑娘,这个忙我帮不上了。”长明咳了一声,脸上挂着淡淡却疏离的笑意,“长明有愧。我的工钱全是时蓝姑娘给的,她之前与我约定,若我替别人奏琴,我要赔她百倍。”

    时蓝被懵了,正想问长明,她怎么不记得她何时跟他有过这样霸道又不讲理的约定。

    长明觉察出了她的意思,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只一个眼色,时蓝便懂了,长明让她不要揭穿他。

    “那就不勉强为难琴师先生了。原来琴师先生叫长明啊。”

    云锦唱了起来。

    “从来雨中秋月,更值风摇长明灯。”

    离开的时候。

    时蓝只低落了不到一刻,很快振作起来。

    “长明,我觉得云锦姑娘《牡丹亭》确实唱得很好,声音也比我好听。但我也不赖啊。”

    “嗯。”长明鼓励时蓝,“姐会的更多。”

    “就是。全临渊国会唱《十八摸》还会《林冲夜奔》的,数来数去就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