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人, 出几个需要修脑袋的，不奇怪。”

    经历了各种背叛的徐峥倒是沉稳许多，如果不看桌上明显的几个凹陷的话。

    “去除军籍，把处理结果宣告全军, 一切按照律法行事。”

    觉得自己委屈了？赚钱少了？过不上富贵的日子了？那就滚啊, 穿着这身衣服牟利还一副被强迫的样子, 真觉得玉面军缺兵源？！

    “女性地位的提高是不是应该循序渐进？”

    孙燕提出了另一个话题, 跟着徐峥这么久，她现在也算脱胎换骨, 至少看清了以现在的生产力，还无法让女性获取跟现代一样的地位。

    “不，你们的动作还是太慢了。”

    徐峥摇摇头, 眼中甚至带了些失望的意味。

    “一位作家曾过，这世上的人总是习惯退一步的，即如果你想要开窗，那么你应该提出把屋顶拆掉，这样他们就会赞同你开窗的行为。”

    人性，从来都是可以通过手段操控的，所以人们才会觉得心理医师其实有些可怕, 因为那种被看透的感觉真的很糟糕。

    “以前，女子别做官，就是读书识字都会被认为不正经。”

    这是社会的主流思想, 但不妨碍大家更加追求有文化的媳妇, 一边唾弃一边要求, 一边喜爱一边表露厌恶，这就是利益之间的相互博弈，都知道好母亲才能教出好孩子, 又觉得女子读多了就不好掌控了。

    “我在庄子上刻意压缩了男性的上升通道，你瞧，现在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哪里？”

    徐峥笑着看向孙燕，却在心里狠狠的给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为了争取女性的权益，必须让另一部分参与不公平的竞争，她真的恶心透了。

    “……都在让男子和女子公平竞争上。”

    孙燕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只是语气中有些不出的艰涩。

    “所以你明白了吗？”

    想要得到哪个地位，就在这个基础上抬高一节条件，然后在引起争议的时候进行坚持，反驳，最后退让一些，对方觉得他们赢了，但是你要达到的，本来就是这个目标。

    虽然在这个过程中，依旧注定有无辜者的牺牲。

    “……我明白了。”

    孙燕还想什么，却在触及到徐峥的眼神的时候呆住了，那里面全是无法选择的悲哀，和一往无前的决然。

    徐峥已不再是孩子，她的成长，她的思想，注定了她一往无前的道路，即使在这个过程中她也会遍体鳞伤，最后带着污水和伤疤，荣耀与功绩退场。

    “……我明白了。”

    孙燕又重复了一遍，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她能做的，唯有尊重。

    ***

    检查身体，治疗疾病，收回赎金，处理肉票都需要时间，所以徐峥他们暂时找了个偏僻的村子住了下来，炊事班也总算是不用每天搭新灶，背着铁锅到处跑。

    这个村子是一样的寡妇村，徐峥她们出手大方，加上举止都有分寸，给钱的时候也爽快，在这边的日子还算平静，就是吃饭的时候总是会被围观，有些孩在旁边吞口水，皮包骨头的也不话，让玉面军吃东西都觉得有罪恶感。

    关键还不出人家道德绑架。

    于是只过了不到一个星期，玉面军们便自发的要求砌墙，一方面为了隔绝病毒，另一方面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些土砖做出来都是要给报酬的。

    “今天吃些好的，庆祝一下。”

    她们不会在这个村庄停留太久，但并不妨碍玉面军们在这边认真的生活，砌墙在这个时代，就跟现代的装修一样算是大动作，完工以后吃些好的很正常。

    “你们平常吃的还不够好吗？”

    一个寡妇有些诧异的问娴熟砌墙的玉面军，徐家从不会亏待人，虽然因为客观原因细粮产量不足，但粗粮从来都是细细磨过的，平时做菜也从不少了调味和油盐，就这还吃的不好，那她们算什么？

    “平时吃的不是不好，只是做法简单了一些。”

    士兵倒是并不惊讶，看看天色又瞧瞧工作量，便耐心的解释起来。

    因为吃饭的人多，做饭的人少，所以每次炊事班做菜都是怎么简单怎么来，大多数时候都是用腌菜热热，里面加些肉丁或者鸡蛋就算一个菜，虽然荤素都有不少油盐，但吃多了总有种糊弄的感觉。

    所以在他们这边，吃好并不是指做饭的材料珍贵吗，而是做食物的工序复杂程度，越是复杂越是好吃，往往会被认为吃的越好。

    “我们也就是平常人家养大的，能吃上米面蛋肉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啊。”

    士兵足有一米七，笑起来的时候却有些憨憨厚厚的，让人根本提不起什么警惕心，寡妇听着听着也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之前的那点子酸意早就丢到了九霄云外。

    今天的主食不是面饼子了，换成了火烧，这个东西费油盐调料，关键是需要专门的火烧炉子味道才好，是士兵们一个月都难得吃上一次的美食。

    程园是个炊事员，用马勺敲死了七个敌人，送饭的时候顺手弄死了十三个金兵，平时出去摘野菜的时候，只要附近有金兵或者奸细，总会带着至少一个脑袋回来，整个炊事班都是差不多的水平，她们对此习以为常。

    现在，整个普通的炊事员看着面前的火烧炉子，一脸凝重。

    今天的任务很艰巨！

    能不能让士兵们吃上好吃的火烧，就靠她们现在的努力了。

    剁脑袋比切菜还熟练的程园这么想着，竖起耳朵仔细听每一个火烧制作的要点。

    “和面的时候一定要用温水……”

    火烧的制作方法是从徐峥这边传出来的，据郎君所是从书上看到是，属于别的地方的特色吃食，并非他所想。

    温水和出来的面拉成长条，在上面涂抹好鲜猪油块，茴香面，花椒面，葱花和碎盐，这些放多少，什么时候放，以及放调料的顺序都有讲究，做这个的熟练工会根据不同的场景做出不同的调整，再通俗点就是靠手感。

    程园只庆幸调料的分量都已经提前称量好了，顺序也已经被人测试出来，只要按部就班的做菜，成品虽然不会特别好吃，但味道达到及格线还是没问题的。

    放好调料的长条卷十八层，成为类似比巴卜泡泡堂一样的圆形面团，放到锅里煎硬，再投入炉膛壁上烘烤，上好的火烧要足足翻转十八遍，次次都涂油，让猪油块融化外浸，新涂上去的油往内浸，最后出来的成品黄焦酥脆，香而不腻，用手一拍就成了碎片。

    这是徐峥以前在树上看到的，属于牛屯火烧的做法，还有个叫牛天风的人为火烧作诗，具体的诗句早就忘却，只有香喷喷的火烧穿越了时空，出现在了这个村庄。

    徐家的玉面军牙祭，村里的人也没亏着自己的嘴巴，能活到现在的就没有懒人，之前玉面军大规模的收草药，又为了盖墙收土砖，在第一个做活的人收到了当报酬的粮食以后，几乎是家家户户都出来干活，现在都多少有了些存粮。

    “今天我们不喝粥了，吃馒头。”

    一位瘦弱的母亲摸摸儿子的脑袋，笑眯眯的道。

    火烧这种费油费盐的吃食当然是不敢想的，但咬咬牙拿些粮食出来，吃一顿干的还是没问题的，徐峥她们为了今天牙祭杀了好几头猪，她们过去帮着收拾，猪下水，猪头和一部分猪骨便被当成报酬给了她们。

    “好呀……不过馒头是什么？”

    孩子看到母亲脸上的笑意，下意识的也跟着高兴起来，五岁的孩子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看着跟两三岁没什么差别，之前甚至连床都下不了，也就是这段时间吃的好了些，才能颤巍巍的走上几步。

    “……馒头是一种好吃的东西。”

    母亲的眼眶一红，差点落下泪来，她虽然从到大都不得重视，但过年的时候还是能吃几顿饱饭的，嫁人以后还能沾上一点油水，就是可怜了她的孩子，出生没多久就碰上了战乱，连馒头是什么样子的都不知道。

    “娘，你别哭……”

    孩子有些手足无措，他来到这世上不够几年的功夫，连出这个屋子的次数都是寥寥无几，有限的经历并不能让他找到安抚母亲的方法，只能笨拙的拍拍大人的背，重复着几个简单的词句，甚至也渐渐被感染的带上哭音。

    “……娘不哭，娘高兴，今天我们出去吃。”

    几只猪的下水并不是一个数，去掉洗起来麻烦成本又高的大肠，剩下的被细细洗干净了，用跟玉面军那边换来的咸菜一起炖了吃。

    猪头骨多肉少，被去掉所有的毛以后焯水煮熟，然后用刀割成块，拆掉所有的骨头，就着腌菜大火慢炖，让香味飘得到处都是。

    猪骨头也没有浪费的，放到锅里大火炖成奶白色的骨汤，加一些盐下去味道一点不差，再配上一碗酸菜猪血，就着馒头真是给个神仙都不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