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 34 章 最好不要骗我
周维此次出征乱了朝中原本的派系, 不少原先拥立卫王的臣子们纷纷倒戈偏向赵王,李循的心腹多少也着急了,纷纷围在琅旱氖榉恐姓床恍荨?br/>
什么的都有,甚至有不少人建议李循纳沈绍的长女沈婼为侧妃。
“沈绍为定国将军, 又是兵部侍郎, 之前他因长女的婚事触怒了陛下, 可没过多久陛下就要他去了江浙巡盐, 足见对其之信任,世子若能娶沈绍之女, 在将来对付赵王时必定是一大助力。”
“然也,靖安侯虽为沈阁老的嫡子,却没有得到阁老半分真传, 文不成武不就,否则陛下也不会劳费心力培养沈绍,臣等之前就听闻太后有意撮合世子与沈绍之女,可见沈绍悔意,又闻世子妃素来大度,想来不会介意世子纳妾,不若世子再纳那沈氏女, 对世子来亦是百利无一害……”
“二姐妹共侍一夫,亏你们想的出来!”
两幕僚话音刚落,一个生得浓眉大眼的幕僚当即站了出来, 肃容道:“那沈家长女当初就以重病为由拖延婚期不肯嫁给世子, 后来也是看着卫王府起复了才去求了太后从中和, 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沈氏女未免过于厚颜,世子慎思, 万不可纳沈家长女!”
话这人也是卫王府的幕僚,李循的心腹之一,名为朱行,为人一向敢。
他语气掷地有声,字字珠玑,原先那两位幕僚就被他骂得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共侍一夫怎么了?这前朝后宫共侍一夫的姊妹还少?”
二人中矮瘦一些的幕僚反驳道:“朱大人,现在不是考虑这些名声的时候,况且世子总是要纳侧妃的,女人嘛,纳哪个不是纳,纳姐姐总比纳个不知根知底的人强吧?”
朱行冷然一笑,“王大人这是歪理,那沈氏女分明是个不安分的,世子娶回后院也指定给她闹个家宅不宁,看着世子后院起火你就满意了?”
王大人的眼浑然一瞪,“我何曾过这般的话,朱行,你休要胡言乱语!”
两人剑拔弩张,那架势眼看就要起来。
那王大人刚要再行前一步话,就听李循挥手沉声道:“好了。”
“沈绍之女纳与不纳,此事我自有决断,诸位不必再言。”
李循话做事一向一不二,他既出此言,方脸幕僚和矮瘦幕僚也不好在什么,当即应喏,叉手一礼后各自坐了回去。
“这群人整天就知道瞎吵吵,了一堆不顶用的法子,最后还得要世子你来拿主意。”
送走众幕僚后,陈风大门一扣,啐道。
竟然还妄想劝世子把那个坏女人娶进卫王府,今时可不同往日,世子早就识破了那坏女人的真面目,如今才不会那么眼瞎!
“这话不许到世子妃跟前,若是被我听见,断你的狗腿。”李循瞥他一眼。
陈风忙道:“那怎么可能,世子爷放心,属下绝对一个嘴风都不会露。”
李循颔首,又叫来翠眉,问沈虞回来了没有。
沈虞早的时候借口去了东市看自己的嫁妆铺子,算算时辰,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翠眉早先就叫丫头盯着盈月院了,闻言笑眯眯道:“回来有半个时辰了,世子可是要去盈月院用膳?”
李循矜持地点了点头。
翠眉刚要出去告知盈月院,李循伸出手制止了她,“不必了。”
完人已起身走了出去
走到盈月院门口,看见青竹正端着一个红梅八宝瓷盅过来,见到李循,忙施礼:“见过世子。”
“端着的是什么?”
“桃胶银耳粥,”青竹笑道:“这是张嬷嬷昨个儿送来的,叫奴婢一定炖烂了给世子妃喝,是滋阴养颜,对世子妃的身子十分有助益。”
“张嬷嬷?”李循眯起了他那双漂亮的凤眸。
“是张嬷嬷,世子,可是有什么问题?”青竹忙问。
翠屏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昨日张嬷嬷来送这些滋补品的时候又是赔罪又是贴心话的,还教了她不少容易受孕的姿势传给世子妃,倒真叫她有些不好意思。
“全部倒掉,日后也不必做给世子妃吃。”
什么?!
青竹愣愣地瞪大了眼睛,还没等她想好什么,李循已转身走了进去。
*
李循进来的时候,沈虞正坐在美人榻盯着手中的紫玉箫发呆。
她看得入了神,一时连李循走到了身后都不知道。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冷不丁斜刺里伸出一双手,夺走了她手里的紫玉箫。
“哎,你……”
沈虞一急,忙伸手想重新将箫夺回来,李循偏不让她够到,手高高一举,将紫玉箫举到了头顶上,沈虞跺了跺脚,生怕他没拿稳摔下来摔碎了,果然没敢去够了,抿着唇坐回了榻上。
李循得偿所愿,将箫握在手里把玩着,紫玉箫底部上绑了个灰扑扑的箫穗,编的颇丑,李循觉得挺有意思,便捏起来仔细量着。
只不过看着看着,他面上的笑容却逐渐消失。
“这是谁的箫?”他问道。
这声音淡淡的没甚起伏,沈虞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果然,李循那双狭长的凤眸正目不错珠的盯着她,面上没什么表情,嘴角却微微下沉,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怎么不话?”见她不吭声,他不耐烦,抬手捏起了她的下巴。
手上也没轻没重的,分明修长的骨节陷进她软绵绵的雪腮里,沈虞表情痛苦地蹙了眉,男人也依旧没松手,另一只手转着手里的紫玉箫,脸上溢出一丝冷笑,“谁送你?让我猜猜——谢淮安?”
什么谢淮安,简直莫名其妙。沈虞挣扎着去推李循的手,“是,是我大哥,世子你放手……唔唔,疼……”
大哥?是沈虞那个早死的病秧子大哥?
李循迟疑的瞬间手微微一松。
片刻后再开口时,语气稍稍缓和了几分,但还是绷着脸找补道:“你看你大哥的箫作甚?”
“自然是睹物思人,大哥仅留给妾身这么几件遗物,怎么,世子爷连这个都不许?”
沈虞红着眼睛偏过头去,终于从他的手掌心逃了出来。
娇嫩的下巴上留了男人的指头印,双眼也红红的,可见是被掐狠了。
“谁不许你睹物思人了?”
李循也自觉讨了个没趣,也是,既然是亲兄妹,又这么多年没见,那个沈逸英年早逝,做妹妹的思念也是正常。
只是他刚刚看到那紫玉箫箫身上的穗子,分明是个同心结的模样,从前沈婼赠他送香囊的时候,上头绑的流苏就是编成了这幅模样。
这是只有恋人之间才会互赠的礼物,所以他才会发怒,以为是谢淮安送给她的。
许是哪个心悦沈逸的女子编的吧,不过看这样子,他的虞儿应当也不会编成这么丑的同心结。
“这事是我不对。”
他轻描淡写道。
这男人嘴上认错,面上却丝毫没有歉疚的表情,还伸手去摸沈虞的下巴,命令道:“给我看看,弄伤了没?”
沈虞暗恼,扭过身子去不让他碰,先把紫玉箫心地收在了锦盒里,
李循就故技重施,又将那锦盒夺过来藏在身后。
“你,你怎么这样!”
沈虞急急伸手去抢,李循身材高大,长臂一伸,沈虞怎么抢不到,气得身子直哆嗦,眼圈又红了几分,“你别欺负我了……”
语气又软又惹人怜爱,李循的手一松,就被她又夺了回去。
沈虞将那只锦盒抱在怀里,跟老母鸡护着鸡仔似的防着李循,李循啼笑皆非,一边叫青竹去找药膏,一边将她娇的身子硬掰过来,吹了吹她有些红肿的下巴,漫不经心地道:“你要是早跟我这是你大哥的箫,我不就不生气了?我最讨厌别人骗我,刚刚也是一时冲动了。”
沈虞眉心一跳,就有些不大自然地道:“我、我何时骗你了?”
“没骗过最好。”
“虞儿,你既了喜欢我,就不许再喜欢旁人,便是喜欢过也不成。”
到这里,他忽凑近了沈虞,目光阴沉沉地盯着她,炽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脸上,明明声音无比温柔,却硬生生给她吓出了一身冷汗。
“你骗我也成,但最好别叫我知道,否则我一刀杀了你。”
两指在她饱满柔软的胸口戳了下,听她轻嘶了一声,才收回手淡淡地添了一句,“也不许再和那个谢淮安见面,更不许再和他话。”
“听见没有!”
沈虞被他强迫地抓着身子晃了几下,面色有些白。
当初她告诉沈绍她愿意替沈婼嫁给李循,沈绍不相信她愿意去替嫁,问她为何要给嫁给李循时,她才不得以撒了个谎,她喜欢李循,很早就喜欢了,沈绍这才放心地答应替她进宫和。
后来这事不知怎么的,传的人尽皆知。
想来是沈绍为了给沈婼推脱才故意散布出去的,这样大家都会觉得,不是沈婼不愿嫁给李循,而是她沈虞实在太喜欢卫王世子了,才会软硬兼施逼着沈绍帮她。
“怎么不话,嗯?我也没你骗我,你怎么吓成这样?你躲什么,过来……”
这时,门“吱嘎”一声响了。
沈虞猛地回过神来,见门被开,原来是阿槿亲自拿着药膏进来了,忙躲避着去推他,“世子,让阿槿看见了……”
“看着怎么了,不爱看就滚出去。”
阿槿不喜欢李循,李循最会察言观色,怎么能看不出来,自然也看不上她,他大马金刀地坐在床上抱着沈虞亲热,又听“咣当”一声,沈虞心道不好,抱着李循的肩探头一看,果然药膏给阿槿扔到了桌上,她直接扭头摔门就走了。
“阿槿,阿槿!”
沈虞担心阿槿想不开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了,她赤着脚去蹬李循,想下去把阿槿喊住,李循一把攥住她纤细的玉足。
“你敢去找她试试?”
“别闹了世子……”沈虞也有些生气,觉得他莫名其妙。
“我闹?爷堂堂卫王世子,犯得着和一个奴婢作比?她配吗?”
李循的脸沉了下来,语调一瞬之间冷若寒霜。
被他愠怒的目光冷飕飕地扫过沈虞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似乎错了话——阿槿在她眼中是好友,是姐姐,可在李循眼中,却只是个奴婢。
但出去的话再收回来已是晚了,李循不是哥哥,脾气没那么好,他掰过沈虞不断往后缩的纤细脚踝,略一用力,沈虞就疼得叫了起来。
“你还知道疼?你见过哪个婢子敢这么落主子的脸?你记住了,你是主子,她是奴才,一个奴才心比天高,还数次僭越,我也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去计较,若再有下一次——”
他漂亮的凤眼眯了眯,里头闪过一丝杀意,“到时候可休怪我心狠手辣,替你这个不争气的主子收拾了她。”
完见沈虞却是呆怔住了,就俯身拍了拍她的脸,淡淡道:“怎么,这就吓傻了?”
沈虞只是呆呆地看着李循。
她知道,李循这话绝对不是开玩笑。
阿槿不是他在乎的人,在他眼里只是一个婢子,他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她。
但若要阿槿为了活命去俯就李循,那也是绝不可能的,难不成要眼睁睁看着她折在李循手里?
怎么办?
沈虞心里很慌。
蓦地,她脑海里出现了一句话——男人永远拒绝不了女人的眼泪。
而后李循就看着,怀里的姑娘一瞬间又红了眼。
*
一开始沈虞是装哭,后来哭着哭着想起了沈逸,又想到白天在东市看到的那个瘦弱的青色背影,不仅悲从中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双大眼睛都肿成了两颗桃子。
李循顿时是也不是骂也不是,捏了捏眉心道:“好了好了,不过教你两句,倒成我的不是了……她毕竟是从跟你到大的情谊,只要她不犯大错,我……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了。”这才把姑娘哄好。
两人都折腾了好一会儿,沈虞躺在李循的怀里,身上的衣衫滑到领口,又一幅眼尾泛红,楚楚可怜的动人模样,李循看得眼神一暗,手不禁往那处风景秀丽的山峦伸去。
沈虞瞪大眼睛,羞恼这厮怎么随时随地都能起兴儿对她动手动脚,可真是讨厌极了,忙掩了衣衫去推他,央求道:“待会儿还要用晚膳,我、我也饿了,世子你放过我吧……”
着人就要下床去,却被李循捏着后颈一把抓回来,沈虞推脱不得,硬是给他又摇着折腾了好一会儿,待她极是困倦,一个指头都不想动之时,又给她晃醒,“起来用晚膳。”
沈虞只得拖着酸软的身子从榻上爬了起来,恹恹地陪李循用了顿晚膳。
李循倒好,用完晚膳又去了书房处理公务,走之前还撂下句话,自己回来得晚,叫她早些歇息。
这男人每天不知做多少事情,精力始终都是那么旺盛。
沈虞才不想等他呢,她实在太困了,用完晚膳就爬上床休息了。
第二天起床时阿槿就坐在一边看着她,满脸的不高兴。
“阿槿姐姐,你还在生气?”沈虞拥着被子坐起来,讨好地拉了一下她的衣袖。
阿槿比沈虞大半岁,以前在云台,每次沈虞做错事的时候,总会跟在阿槿屁股后面叫姐姐长姐姐短,阿槿受不了被这一个漂亮的姑娘委屈巴巴地看着,回回都会败下阵来,屈服在姑娘的温柔攻势之下。
她臭着脸冷哼一声。
其实她也不是怪沈虞,就是太讨厌李循这个狗男人了,人家姑娘这么娇弱的身子,他都不知道怜香惜玉一点儿?总把她折腾的哭不,身上还咬的青一块紫一块,属公狗的吗?
但是沈虞既然许诺她会离开卫王府,想来应该不会是骗她,既如此,她倒不如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若不是这狗男人,害死她全家的孙治也不会被绳之以法。
“李循喜怒无常,若是被他知道你留在他身边全是因为公子……鱼,咱们是时候该离开了。”
阿槿的提醒不无道理,可沈虞曾过,她会帮李循达成心愿,等到他不再需要她的时候,再离开。
对于李循来,如今他备受明熙帝恩宠,卫王府亦再不复一年前的落魄,除了当下急需她为他诞下卫王府的嫡长子外,确实已不再需要她。
沈虞也在思考一个合适的时机,如果李循想与沈婼重修于好,这或许会是个合适的时机。
毕竟喜爱的女子为他生的孩子,和不喜爱的女子为他生的孩子,是不一样。
此后一段时间,李循与阿槿虽然互看不顺眼,倒也相安无事,此事就此揭过。
只是沈虞没想到,这“合适的时机”来的会这么快。
年关将近,年味儿越来越足,卫王府也都忙着采办年货,虽然朝堂上颇受冷待,但王府还是极为热闹。
沈虞跟着王氏在松桂堂给新进的年货登记造册,整整忙了快一日,下晌的时候王氏发了她回盈月院休息休息。
沈虞憩了一会儿,刚刚起床,青竹忽过来道:“世子妃,王弼王大人要见您。”
“王大人?”
沈虞蹙了蹙眉,她知道这位王弼王大人,是李循的心腹之一,两人之前在李循的书房过一个照面,生得颇为矮瘦精明,只是她一个内宅妇人,王弼找她作甚?
李循大约不会喜欢她听些朝堂上的事,沈虞略沉吟了一下,便道:“你回去告诉那位王大人,就我身体不适,暂且不方便见他,请他海涵。”
青竹应喏,出去后一会儿又很快回来,迟疑着凑到沈虞耳边,低声道:“世子妃,王大人他有要事告知世子妃,事关世子前途,请世子妃勿要推脱。”
*
婢女起棉帘,王弼挺直腰板走进了正堂。
屋里陈设颇为素净,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金玉装饰,墙上挂了数幅字画,远处窗下的书案上摆了一架古琴,那古琴旁零散压着几张疑似谱子的图纸,看来不是附庸风雅,倒确实是时常调用之状。
屋正中设了一扇三幅花鸟屏风,刚好挡住上首端坐在紫檀玫瑰美人榻上的沈虞。
手边一边的案几上摆了缠枝莲花荷叶薰炉,炉中香烟淡淡,不是极浓郁的女儿香,反而带着一股淡淡的荷叶清香。
女子看起来身量很是窈窕,即便隔着屏风看不清面容,也能想象她那是一张怎样精致的容颜。
更何况,王弼还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美色误人。
念及此,王弼心中长长一叹,想当年世子爷面对陛下的猜疑冷待和曾经青梅竹马的恋人都能坚持住本心,如今娶了那沈氏女的妹妹,长得甚是妖媚也就罢了,还把世子迷得五迷三道,近些时日里也不像从前那般勤勉了,看着时候差不多了就下衙回府,他们那些老臣的劝言也不肯听了,什么“陛下宠信赵王是为试探,卿等不必焦躁”来搪塞他们。
真真是,美人乡英雄冢!
待周维了个大胜仗回来,到时候赵王的尾巴可不得翘到天上去了,陛下势必要压压赵王党的风头,趁着这东风娶沈绍之女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不过是个女人罢了,既能给君父分忧,又拉拢了定国将军,真不知世子到底在犹豫什么。
于是王弼也不旁敲侧击,先简单的和沈虞寒暄了几句,而后开门见山道:“请世子妃劝谏世子纳世子妃的堂姐,沈绍之女为侧妃。”
此言一出,旁边的青竹立刻就火了,嚷嚷道:“王大人你什么意思?我家主子素日里好似也没得罪过你吧,你为何要将我家主子往火坑里推!”
阿槿却有些兴奋的拦着她,“你别插嘴,听他怎么。”
王弼冷瞥了青竹一眼,道:“沈大姐于世子妃是火坑,赵王于卫王府难道便不是了?女人家的心机到底只能用在后宅,男人的交锋却是真刀真枪,刀刀见血!”
完目光灼灼的盯向上首的沈虞,“世子妃,不知你以为呢?”
他这话的意思,无非是即便沈婼嫁进卫王府,左不过是和沈虞闹闹玩些女人间的心计罢了,可一旦卫王府败了,那才是真正累及众臣,腥风血雨。
沈虞没有否认他的话,颔首道:“王大人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但前朝后宫,从来都是一体,亦如同这君子之道,藏于最简单的夫妻人伦之道中。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若家宅不宁,胜亦能转败,王大人认为女子比不得男子,不过是因为女子只能困于后宅罢了,只是如今这朝中,因家宅龌龊前途受阻的士子还少么?从另一个角度来想,见微知著,亦未可知。”
在时人印象中,漂亮的女子多半是胸无点墨的草包,美则美矣,却缺了几分气度和涵养,这王弼怎么也想不到他只不过了一句,沈虞这边竟有十句在等着他,还全都是来自四书五经的圣人之言,一时呆愣在原地。
直过了好一会儿,才颇有几分羞恼地道:“世子妃大可不必如此,修身治国齐家平天下到底都是男人的事,更何况世子这样的人中龙凤,又怎会放任家宅不宁,连齐家都做不到?“
“世子终究要纳妾的,世子妃你能拦得了一时,拦不了一世,若你适才之言传出去,人家都只会世子妃你不够贤德大度,臣也是为了世子和世子妃着想,再,世子妃的长姐即便嫁进来也不过是个侧妃,威胁不了你的地位,你是世子发妻,世子素来清醒,不会要庶出的压倒了嫡出的,退一万步讲,即便世子做了浑事,那不是还有我等一众老臣替世子妃陈情……”
罗里吧嗦了一通,见沈虞仍旧不应答,不仅沉下了脸。
“这么,世子妃是不想替世子分忧了?”
沈虞轻笑一声。
这位王大人也是很好笑,明明是找自己来帮忙的,却一上来先把女子贬斥了一通,眼见这道行不通,立刻又威逼利诱来恐吓她,真真有意思。
不过有句话他倒是对了,李循终究是要纳妾,沈婼是他曾求之不得的白月光,他不可能不想娶她。
只是若李循答应了纳沈婼,这王弼想来也不会来求她去劝李循。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李循他没有答应纳沈婼。
这大好的机会就摆在这里,他为何又不纳沈婼了呢?
他这样一个冷酷之人当初能那般护着沈婼,沈婼在他心目中想必是极有分量的。
难道是不想要心尖尖上的人做妾,想要她做妻?
这么一想,好似也是,自己没什么大错,李循不可能无故休弃,对他的素日里维持的贤名也是一大玷污。
想来这个王弼也是看穿了李循的心思,才想着过来劝自己主动和离让贤吧?
沈虞原本也没想到为难王弼,只是不喜欢他的那番话罢了,因此淡淡道:“王大人放心,此事妾会寻合适的时机劝谏世子。”
王弼:“……”
王弼本来心里都好了腹稿,今日一定要劝的沈虞应下此事,不料这乡下来的丫头竟是个牙尖嘴利的主儿,本以为这事儿就成不了,没想到临到最后,她竟然答应了?!
盈月院里有个丫头是李循的心腹,因此下晌王弼一脸斗志昂扬的进盈月院,又一脸郁卒的从盈月院出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李循的耳朵里。
看来这事是没成。
李循忽然有些想知道,那个傻子是怎么把这个他素日里最头疼的糟老头子给气跑的。
姑娘平日里看着温温柔柔的,实则有自己的脾气,人还倔得很,听着王弼那老头子劝她给自己纳妾,一定是气坏了吧?
也不知怎么的,他心里竟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于是回来的时候,李循便装作不知情的样子,问沈虞今日白天都做了什么,心情如何。
看吧,他还怕你不,主动提了。
沈虞,不要犹豫了,不管他是怎么想的,若是此次能服李循答应和离,日后天高海阔,你便再也不用受他这劳什子臭脾气了。
不过话还是得斟酌一下的,不能表现的自己太想和离。
“世子,园子里的腊梅这些日子开得挺好,我正好也与长姐许久不见了,想把长姐请到王府来叙叙旧,您看成不成?”
“哦?”李循挑了挑眉,“你和她从前也不见热络,何时如此姊妹情深了,怎么忽然想到要和她叙旧?”
沈虞瞪圆了一双杏眸。
他这是什么意思,自己不和沈婼叙旧,你怎么和她私会?
莫慌。
沈虞又换了个辞,“……妾嫁给世子也有半年了,肚子里一直都没有动静,心里也觉得怪对不起世子的,若是世子愿意,妾身愿意替世子张罗一门好姻缘,孩子生下来,妾身也会当做嫡亲的,不会委屈他半分……”
“怎么,你这是想给我纳妾,嗯?”
李循垂眸挑了一缕她的头发在手里把玩,面上的笑容依旧是淡淡的,好像两人只是在开玩笑一般。
看吧,他不愿意了,他是想沈婼做正妻的,怎么能让心尖尖上的爱人做妾?
沈虞沉吟了片刻,方才认认真真地道:“世子,您休了妾身吧。”
李循一怔。
沈虞退后两步,那缕柔顺的青丝也从他手中毫不留情地抽身而退。
她低了头,声音温婉而轻柔,“妾身知世子仍念着长姐,愿退位让贤,将世子妃之位让给长姐。”
李循面上的笑容一寸寸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