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上一沉,下颚擦过她温温的额。楚陌原本不佳的心情变得晴好,眼里滑过笑意。杂乱的脚步声已到近前,他敛去外放的情绪,一个大划水,带着一大一抵达岸边石台。
抓起肥丫的一只肉爪子,指探脉搏。
最先跑到后河边的是信耘,见着靠在石台边的三人,顿感不妙,不等到铺好的石阶就斜冲下去,先将口鼻仰天的欣欣抱离。
吉彦、洪氏紧随其后,只洪氏才看到漂在河面上的帷帽,魂就没了,一个错脚,跌在地再也无力爬起。大张着嘴,呆了两息,哇一声嘶哭出来。
下到石台的吉彦,碍于男女之别不能去拉妹,听见岸上哭声,大斥:“二嫂,你先别哭,快过来把妹拉上来。”自己则蹲下去抠倒挂着的侄女嘴。
泥水自欣欣口里流出,吉彦心急,却不敢马虎,指心地往喉间去。洪氏试了两回,终于爬起。不等站稳腿就向前,差点又是一跟头。追在后的辛语到了,也不管她,跑下石阶,一把抓住她姑的臂膀,就使劲往上拉。
紧贴吉安的楚陌,感受着她强劲快速的心跳,箍着腰的慢慢松开,将人上托。此时吉忠明一行也到了,还有闻声来的村民。
见到河下情境,吉孟氏眼前一黑,脚下踉跄,想往下,却叫朱氏抢了先。
下了河岸,朱氏抓住吉安的另一条臂,与辛语合力将人拉上岸。快速脱下自己的长袄,将湿透的人包裹,紧紧搂在怀里。
又将吉安的脸埋在自个颈窝,不让外人瞧去。
楚陌双撑石台,一个用力离了水。一步上前,夺过被倒挂着的肥丫。蹲下身,用膝盖抵住肥丫的腹,让其头朝下,右毫不温柔地去抠她的喉。
一息、两息,岸上人静默无声,都在心里细数着。
“咳咳哇咳”
浑浊的水自欣欣口鼻涌出,人儿哇了一声又被呛着。听到熟悉的哭声,扒在岸上的洪氏活了过来。
众人大松一口气,混在人群里的吉欣然失魂落魄,浑身冰寒,没心去想谁救了姑,耳边全是她大伯早间赶驴车自后院门离开时的嘱咐。
那会她正在刷恭桶,大伯让她把后院门锁上。她浑浑噩噩的,给给忘了。
前生的今日姥娘带着二舅、二舅娘上门为她娘讨法。起因是在姑初八生辰那天,娘穿了件白袄裙,奶骂了两句。她娘委屈就哭了。
一大早的,奶气大了,跑回屋拿了把剪刀出来,将她娘压在地上对那件白袄裙又剪又撕。她娘不堪屈辱,最后竟一把抓住奶拿剪刀的刺向自身。
今儿初九,昨日是姑的生辰。今世娘不在家,家里也没有争吵,她以为以为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后院的门后院的门,她她怎么就忘了锁了?
望着被救回,正在哭的欣欣,吉欣然又庆幸着,好在好在没事。不然她要怎么面对失女的二伯二婶?
站在吉欣然右前方的钟映,看着石台上的人,眼底黯然,终是他妄想了,脸上依旧呈着浅浅笑意。相比于他,他娘钟蒋氏就没那么好的心胸了,朝地上啐了一口吐沫,咬牙切齿地骂道:“狐媚。”
“闭嘴,”钟知县气极了。娃溺水,摆谁家里都是不幸。这回不幸中的万幸是,人都没事。要他吉家闺女,是个好的。若不是她细致,发现及时,今儿那娃怕是要没了。
看着娃圆乎乎的脸,养得这般好,家里必是宠得很。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转身走向僵着的吉忠明,村民自觉让出条路。
“今日茂才家中有事,我等就不打扰了。”
吉忠明压下纷乱的心绪,搬动老腿回身拱行礼:“大人,忠明失礼一回,今日就不送了。”
“无碍,孩子要紧。”
钟知县一走,村民就没了安静,开始声嘀咕起来。后河口不是处理事的地儿,吉忠明给看过来的吉彦使了个眼色。吉彦立马请楚陌移步。
“哇哇,”欣欣扒在楚陌怀里哭得脸胀红。楚陌两耳都被她炸得嗡嗡的,一旁的信耘几次伸去抱,但受惊过度的欣欣死抓着楚陌的衣襟不放。
几人上了岸,恢复了些微的洪氏挪到楚陌身边,拍拍两语带着哭腔:“乖乖,娘抱好不好?娘的乖乖啊,娘抱你,娘想抱你,”两眼泪直流。
到底是亲娘,欣欣醒过神松开楚陌的衣襟,一头撞进她娘怀里,哭得更是大声。她哭,洪氏也忍不住了,跟着哭出声,撕心裂肺。
吉安早想“醒”了,但大嫂强摁着她,那劲不容她反抗。紧跟在侧的辛语,红肿着的两眼扫视着周遭,似在找寻什么。
回到家里,关起门来。
未等吉忠明开口,楚陌就解下挂在玉带上的木珮,双递上:“这是先父留予善之之物。”善之是他的字,楚田镇陋名庙里方圆师父取的。
“这?”吉忠明不知怎好,他都做了养丫儿一辈子的打算了。楚陌,很出色,配得上他家丫儿。但今日之事,是他吉家欠人大情,是两条命的大恩。
楚陌见吉忠明迟迟不接,又道:“我娶她,”而且她也同意了。
三字将尚沉浸在后怕中的吉欣然拉了出来,什么?抬起眼眸,巴巴地看向那人,他他要娶谁?
不对,宣文侯会水。
前世暗里有一传闻,骆温婷在京城通州未青湖溺水时,其未婚夫婿楚陌就在那附近,有人看到他了。可那时,楚陌正守母孝,按理他应在范州府家中。
后来宣文侯位高权重,这传闻就没了音。可谭志敏信它是真,还让谭東去范州府楚田镇走访过。
楚家几十年的佃户都,楚陌娘溺过水,故家里对这根独苗看管极严,不让他到河边耍。他们也没见楚陌下河玩过水,倒是楚陌的几个玩伴个个都谙水性。
他会水,那传闻就不是真的。
吉忠明还在犹豫,有楚陌这样的女婿,他脸上是有光,可
“等她醒来,将这枚珮交于她。”楚陌郑重道:“我先回范州府,不日将与家中太爷一道前来提亲。”
“这?”吉忠明观他神色,未发现有勉强,又迟疑稍稍,终敌不过心底的那点私念接过木珮:“今日救命之情,吉家没齿难忘。”
楚陌笑之:“不用,”有人已经以身相许了。忽转眼望向右,她在看什么?
利目杀来,吉欣然毫无准备地对上楚陌的寒眸,不禁打了个战栗退后半步,赶忙颔首躲避。
她她刚竟怀疑起他。
他要娶姑?
楚陌要娶她姑?
吉欣然眨了眨眼睛,心头酸意翻涌,她姑克夫。一下抬起首,张嘴想什么,却在话到嘴边时闭合上嘴,抿得紧紧。站在吉忠明下的吉彦,已被气得心口生疼。
黄氏教养的好闺女,一点规矩都没有。十四岁的姑娘,一再盯着一个男子,神情混乱。她还知不知道什是矜持?之前抄的闺范,全白抄了。
吉孟氏从东耳房走出,朝着老头子扯了下唇角,然后看向大孙女,蹙眉吩咐到:“你别在这站着了,去厨房煮几碗姜汤。”
这丫头近来是越来越喜凑“热闹”。可有些“热闹”是她这个闺门姑娘能凑的吗?
“是,”吉欣然心中虚,不敢拖沓,转身快步逃往厨房。
不知为何,楚陌总觉吉彦家闺女不仅仅是认识他。她看他的眼神里有震惊、有欲言又止、有隐隐的讨好、羞缅以及企图,却独少了应该有的陌生。可他确定在今日之前,从未见过她。
又是一个别有用心的人吗?
回首拱礼,楚陌告辞。吉忠明忙叫住他:“你身上全湿了,十月里寒得很,若是不嫌弃就先换上信耘的衣物。”
楚陌扬起唇角:“不必麻烦了,我去镇上客栈换一身就行。”最后看了一眼东耳房,不再停留。出了院捏唇吹了个响哨,黑马闻哨跑来。他迎去翻身上马,缰绳一拉调转方向,策马离开。
吉家几个男人,站在门口目送楚陌,直到看不见人了才退回院中。东耳房里,吉安坐在炕上,与大嫂大眼瞪着眼,半天没一句话。
朱氏是认输了:“妹,你就没什要的?”
什么?米都下锅了。吉安摇了摇头:“我没拉楚陌下水。”除去救命的恩情,她与他也算是各取所需了。
就是思及书里吉安的命,她有点怕。可再想想吉欣然面对楚陌时泄露出的点点,她只能安慰自己,楚陌是天之骄子。
里的天之骄子,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命硬。
“大嫂,等欣欣缓过来,我们带她去趟寒因寺吧?”吉安决定给楚陌添点香油钱,乞求佛主保他逢凶化吉,长命百岁。
朱氏还真有此想法:“是要去一趟。”帮妹掩了掩被,“你这无事,我去望望你二嫂。她刚被吓得胆都破了。”
东厢还有哭声传出。吉安点点头:“我妆台上的盒里有一包牛乳糖,大嫂带去给欣欣。”丫头被惊着了,估计这几天要有好一番闹。
“好。”朱氏起身:“别多想,一会语送热水过来,你好好泡一泡去去寒,再睡一觉,就什事没有了。”
村里那些嘴大舌长的婆娘,今日知县大人一走,就开始指指点点。
指点什么?就她家这家景,妹便是不嫁,里还握着个庄子,一辈子不愁吃穿。
好在那楚陌是个有担当的,朱氏现就担心其家里人会有旁的想法。
厨房,坐在灶膛后烧火的辛语,紧咬着嘴在默默流着眼泪,一眼都不想看吉欣然。她不该顾念她是半主的,姑让看着欣欣,她就应只守着欣欣。
差点差点欣欣就就不敢再想,抬抹了眼泪。锅里的水开了,辛语赶紧去兑水。吉欣然欲与辛语解释两句,但怎么解释?难道支使她去正屋,是为了让她见旧主?
东厢二房,洪氏用包被裹着只着猫儿肚兜的闺女,紧紧地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一声一声地在喊:“欣欣啊快回来,娘在这呢。快回来啊欣欣”
一年前,欣欣在她娘家从炕上栽下来,夜里哭闹。她娘就是这么叫魂的。洪氏眼泪还止不住地淌,今儿闺女要是有个万一,也不用当家的动,她自己去投了后河口。
欣欣瘪着嘴,两眼红红地哭囔着:“推坏坏呜”
“欣欣啊快回来,娘在找你。”洪氏低头去亲吻闺女的额头,信耘去镇上请大夫了。一会当家的肯定要回来,她对不住他。
朱氏轻悄悄地掀门帘进来,凑近放柔了声问到:“欣欣,还认识大伯娘吗?”拆开油纸包,取了一块牛乳糖在人儿眼前晃了晃。
见着牛乳糖,欣欣嘴一窝:“呜呜”从包被中拔出一只去够。
“呦呦呦,”朱氏放心了:“记吃就好,”把牛乳糖塞她里,“你姑惦记你,把她藏着的好东西全给你带来了。”
欣欣糖都送到嘴边了,似又想起什么,冲她大伯母喷到:“坏推推。”
“什么坏堆堆?”朱氏没听明白,怜爱地摸了摸侄女的脑袋:“好像有点烫。”
洪氏脸贴上闺女的脑袋:“这回遭大罪了。”
“这后院门怎么是开着的?”朱氏想想今天,也就当家的一早拉驴走后门出的。可当家的行事向来谨慎,不可能没锁门。
“我也不知道。”
辛语送热水进来,欣欣拗起身,委委屈屈地对她哭囔:“坏推推。”这一声可叫辛语听明白了,心一震,急忙问道:“谁推的你?”
之前她往回跑的时候,逮见一鬼鬼祟祟的伛偻身影,只是当时急,没怎看清。之后在后河口,又没寻到眼熟的,她以为是自己多想了。
欣欣仰头哭嚎:“坏堆哇”
什么?洪氏看向她大嫂,她家欣欣原是在告状。丧良心的,天理不容啊,她家这个还不到三岁,到底是谁这么歹毒?她这个娘真真是眼瞎耳聋,哄着女儿:“慢慢,清了,娘去找坏人。”
辛语才来村里不久,认识的人也不多:“姑让我回回家喊人,我看到一个勾着背的老婆子从后河口西头往村里快走。一边快走还一边回头看,跟我撞着眼神,她立马捂住口鼻跑了。”
到现在她心还绷着,腿抖不停。
洪氏屏着气,眼珠子转一圈,耳边是女儿发哑的哭声,猛然抬头:“是杨二婆子,肯定是她。”
“是她,”朱氏气极:“你还记得那年她去潦河下村偷苞米吗?被人撞见,一路追到咱们村头,她就是捂着嘴跑的。”
洪氏抱着闺女站起,满屋里找家伙:“不捂着嘴,可藏不住她那口歪到嘴外的牙。敢动我闺女,当老娘不会杀猪是吗?”
“语,看着你二婶,我去找你爷。”朱氏急急出东厢,不等进正屋就喊了起来:“爹,咱家欣欣是被杨二婆子推河里去的。她还记着旧怨呢,闺女没能进咱们家门,这回可叫她寻着会报复了。”
闻言,吉孟氏跑出屋:“你什么?”
朱氏的话正巧被冲进门的吉俞听耳里了,两眼发红,回屋看了眼抓着糖在嚎哭的闺女,夺门而出,在檐下拿个把铁耙就要去杨二婆家。
闻讯赶回来的吉诚,在门口拦住他:“你要干什么?”
“你放开我,我要把杨二婆子塞后河口里喂鱼。”信耘跑去私塾寻他,听了事,他都不敢想要是今天妹没发现,他闺女会落得什结果。
他家差点破了。
“你放开我。”
“老大,去报官。”吉忠明站在正屋门口,脸黑沉得可怖。对一个不满三岁的娃娃下,那就别怪他不顾念同乡之情。
在厨房煮姜汤的吉欣然,肩紧耸着,她该怎么办,要怎么做?大伯回来了。触到滚烫的锅沿,急忙闪开。丢下汤匙,提起裙摆跑出厨房,扑通跪到爷面前。
“我有错,后院的门我我没锁。我错了,爷你打我一顿吧呜”
绷不住哭了,她不是故意的。欣欣与她一脉出,她想她好。
吉彦刚还在跟爹后院门的事,现在就破案了。头一炸一炸的,他该她什么好:“你你不止没锁后院的门,辛语带欣欣带得好好的,你叫她端茶送水。正屋里,坐着的没有人在乎那口热茶和吃食。”
真不愧是黄氏亲生的,最是懂得讨好,但却总寻不着关键。
吉欣然低泣:“我我知道错了。”大伯让她锁门,她听得清清楚楚,也记在心里了。可一转身,将恭桶送回屋里的那点工夫,她就把事忘了。
她真的不是有意的。
“回去抄闺范,”吉彦指西厢大喝:“现在就回去抄。”
东耳房里,吉安听着外头的动静,里把玩着娘刚送来的木珮。辨不明木珮的木质,拿在里很实在。表层光滑,正面刻着山岩孤松。反面有书:惟上智与下愚者不移。
这木珮是楚陌的。吉安指腹轻轻捻过遒劲的孤松,凹凸的纹理条条分明,在述着孤寂与清傲。
楚陌的身影倒在脑海,她与之静处。瑞凤有神,眸底无波。面上有情,似真似假。不知过了多久,渐渐的莫名地觉得,楚陌与这木珮上的孤松很契合。
孤寂且清傲。
傍晚,村里才将吉家逼婚陕东解元爷的事传开,几个捕头就进村抓了杨二婆。
一石惊起千层浪,四处打听,方知是吉家报的官。原吉二家闺女是被人推下后河口的。
要是旁人,大家还会怀疑两分。但凶是杨二婆,就没人有话了。实在是这杨二婆,从来就看不得别人家日子好过。
再者,当年她可是一心想将自个闺女嫁给吉二,结果被吉孟氏一口回绝了。近日吉家又出了个举人,她那心里能好受吗?
杨二婆也是个窝里横的主,在牢里,官差吓唬两句,还没上刑,就全撂了。将尾随吉家娃到后河口,把人抱下河岸放到石台上,再一脚蹬下去的经过详详细细地交代了。
来也可笑,杨二婆被关的次日,她的两个媳妇就挎着满满两大篮子鸡蛋上了吉家门。
赔礼道歉后,知道吉家娃无大碍就高高兴兴地相伴去镇上赶集了。有杨二婆这一茬,村里也没人再吉安,嘴全放在杨二婆会不会被砍头的事上。
范州府楚田镇镇东田源街口过去,是一座三进的宅院。午后,院内门户多紧闭,静悄悄的。周老管家走过西阎长廊,穿石拱门入内院。行了半刻,到绯云院外坐着。
少爷回来了,腰间的木珮不见了,去了一趟宏盛堂,就来了绯云院。
老太爷让他看着点。
此刻绯云院正屋堂中狼藉一片,尽是杯盏碎片、残花破叶。鹿眼妇人双撑着梨花木桌,半张着干涸的唇口大喘粗气,怒目瞪着坐在对面怡然喝着茶的少年。
“你你还真是随了你父亲,尽爱下河里救人。”
久不出声的楚陌,闻言弯唇,抬眼回视他娘。一场火让她不复昔日美貌,脸上白一块黑一块,眼睫秃了再没长出来。烫枯了的发,也舍不得剪。新长出来的缺乏光泽,其中还掺着几根银丝。
现在他瞧她顺眼多了。
“你错了,我与父亲不同,与你倒是一般。”
妇人看不得他的笑,伸扇去:“逆子。”
楚陌可不会忍她,脚下蹬桌腿,将人后推:“气恼什么?十九年前,你在桐州府香榭河上不是自己跳下去的吗?此回我也是自愿跳下河。不过我爹不是,他是被人推下去救你的。”
太爷早将当年经过告知他了。
一个卑微韩家旁支女想截人姻缘,可惜错估了人心。骆斌云又不傻,他有高门女作配,岂会为点眉来眼去就自毁大好前途?
“你”
那事是她心头愈合不了的伤疤,妇人一把抓起边盛满茶的白瓷杯砸去,吼道:“我不管你是不是自愿,都不许娶那个田家女。你若实在喜欢,她可以做妾。但你的大妇只能是津州府骆氏三房嫡女,骆温婷。”
她哪来的底气?
楚陌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趣闻:“津州骆氏哈哈”眸底如寒窟,看着支着身子摇摇欲坠的韩氏,久久才歇了笑,“我娶骆斌云的嫡女?”
妇人梗着脖颈,掷地有声:“对,你必须娶。”
慢慢站起,楚陌背踱步:“韩氏,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记事的吗?”十五年了,他沉默了十五年。如今乡试已考完,算计着时日,若韩氏年前丧,他守孝二十七月。
嗯,正好可以赶在下回会试前成亲。成完亲,他就可以带着吉安一道去京城赶考。
什什么?妇人心不自觉地收缩,两眼盯着忽变得不太一样了的少年,吞咽着口水,等着他话。
“昌平九年初冬,桐州府韩家嫡长房长孙娶亲,骆斌云携礼来贺。那会我爹随太爷去了辽边挑马驹,你等不及他们回来,就带上我往桐州府。”
韩氏脚底生寒,十指紧扣桌面,当年事在脑中浮现。
楚陌从她身旁踱过,侧首笑之:“才到桐州府,我就病了,上泻下吐,还发起烧热,昏昏沉沉。”回过身,嘴凑到她耳边轻语,“你与骆斌云可喜欢我的床了。”
双目大睁,韩氏腿软,眼珠一点一点向右看向楚陌,他竟在嘚瑟。他他不是她儿子,青嘴獠牙是是来索命的死鬼。
楚陌抬,指轻轻刮过韩氏不再光滑的面颊:“这就怕了?胆子这般,当年怎么敢做出联合奸夫,绞杀亲夫的事儿?”又凑近稍稍,“还当着儿子的面。”
舌头翘了半天,愣是吐不出一个字。韩氏惊恐地全身都在抖,盯着楚陌,大颗的泪珠子滚落眼眶。
瞧她这样,楚陌笑得灿烂:“不着片缕地杀人,杀完人还接着做之前没做完的事。直到尽兴了,才开始想怎么处理我爹的尸身。”指点在她嘴边,“那个时候,的我缩在我爹怀里,紧紧地闭着眼睛。”
韩氏两眼上翻,楚陌一把捏住她的后颈,不让她晕,蓦然寒了脸,一字一字地喃道:“我记事就是从你拿着骆斌云的玉带,套上我爹脖颈的那一刻起。”
“不不是的。”后颈的剧痛终于让韩氏找回了声音,想摇首否认,但颈后的那只不允许。
“我给我爹守灵,你哭得伤心欲绝。一直看着的我,懵里懵懂地意识到娘有两副面孔。”楚陌悠悠地:“多少个夜里,你的掐上我的脖颈,试着用力。可惜了,你太怕我太爷。也不怪,那个时候的骆斌云身上还没一官半职。”
韩氏哭泣,黏腻的口水溢出嘴角:“陌哥,没有,娘没有。”
“你没有什么?”楚陌嗤笑:“你没有通奸,还是没有杀夫?”
“你不懂,楚家家大业大,早就惹人眼了,娘娘那么做是逼不得已啊。”韩氏怕了,她也是到今天才发现自己并不认识眼前人。忍了十五年,他竟忍了十五年。突然想到什么,神情僵冻。
楚陌半阖着眼:“你对骆斌云还真是情真意切,他没了,你就拿亲子去填骆家嫡三房,另附上我楚家的万贯家财。
不过儿子还是要谢谢您。要不是您瘾那么大,儿子也不能得偿所愿。”骆斌云才调任到齐州府不足两年,她就要去寒因寺还愿。
还什么愿?
韩氏还真从未叫他失望过。没有她,骆斌云又怎会只带两名亲信离知州府,隐秘行踪“下察民情”。
她有一句话得很对,楚家家大业大,早惹了人眼,而太爷又老了。
所以他要先下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