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 10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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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未想过是这般境况下见面,跪着的进奎文心缩紧得都快崩裂,莫名地恐慌。与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对视着,楚陌头次到宗人府大牢见他时的话在脑中响起,声音由及大。

    景程隐只有一子,是其与太子妃苏婧圆所出。之前他不信,但不知为何见到人后,竟隐隐地犹豫了。

    “不用犹疑,你就是姓进。”杨家宁非眼神不错,进奎文与应天那妖僧真是像了个十足。方圆轻嗤,这也算是报应吧。黎永宁眉清目秀,十月怀胎生的种却全不似她。

    程隐太子不是楚陌,进奎文想否定,可在其沉定的目光下,却怎么也摇不了头。他心中怀疑,但又以为母亲不会骗他,久久才低语:“不不会的。”

    今日来见这仇人子,除了澄明“进”即是“进”,而非“景”之外,方圆还想问进奎文一事:“三十年前,闳卫府那场瘟疫,是宏文县红叶山上三易庵散出去的。一场瘟疫,要了万千无辜百姓的命,她所为何?”

    进奎文闭上嘴,目光下落,眼低垂,全一副不欲回答的样子。

    见他如此,方圆一点不意外,这进奎文亦有一颗想要登顶的痴心,可惜他同他母亲黎永宁一般,为一己私欲,可割喉万千无辜百姓,连做人都不配,何谈为人君?

    “你不,老僧也知道。”

    进奎文眼睫一颤,嘴更抿紧。

    “不瞒你,老僧已去过闳卫府。”方圆敛目:“红叶山上的三易庵已经被老僧夷平了。还有在那闳卫府游走的一些姑子,只要身上沾了腻味的,老僧都没放过。”

    双抠紧腿面,进奎文依旧不言语。

    方圆冷嗤:“走完一圈闳卫府,老僧发现一件怪事。三十年前那场瘟疫过后,不少人家破人亡,可却不见‘遗孤’。人就跟死绝了一样,但真的死绝了吗?那些遗孤去哪了?”

    不言语,进奎文头垂得更低。

    下瞥一眼,方圆心里明镜似的:“黎永宁来财的法子确实奇巧,可那些银子都沾着血。像梁启绢、费玉寜、万梦晨这般的,她们何等无辜?还有那些消失的遗孤,又有几人知晓三十年前闳卫府那场瘟疫是**?”

    进奎文吞咽了下,额上冒汗。

    “再你。”方圆撸下套在腕上的念珠,捻了起来:“你知道你祖父祖母、父亲都是怎么死的吗?”

    双目一紧,进奎文心中更怕。因为到此,景程隐所言的每一句全都击中了他母亲的算计。三十年前那场瘟疫,是掩盖他的身世,实则为三。一为抹去母亲抱琴女的痕迹。二为扩充死士营。三为一些死士寻“壳”潜入世。

    离得近,方圆能清楚地感知到进奎文散出的惧意:“你父亲就是进海明。至于黎永宁为何会盯上他,老僧想原因有二。一、进海明确实还俊秀。二”冷笑一笑,不尽讽刺,“姓氏。”

    进奎文闭目,他不愿听这些,可景程隐的话一字一句都不放过他,直往耳里钻。

    屋外魏兹强、魏兹力兄弟守着,楚陌再入暗道。现已丑时正,今晨皇帝要在西崮门外犒赏北伐军,他这个北伐军主帅不能缺席。借暗道回到东城,洗漱一番,还想上床拱一会。床帘一掀,却见媳妇拥着只着肚兜的虎子正睡得香。

    虎子怎么在这里,还将一只脚丫蹬在他媳妇肚上?楚陌不快活了,俯身把那只脚丫子拨开,将虎子往里挪,压着吉安的身,硬是挤到母子中间。

    吉安惊醒,眼见是他,撑床起身往里看去。虎子被挪到里,两眼闭着,嘴裹了裹,胖腿一蹬翻了个身继续睡。

    轻舒一口气,吉安躺回床上闭上眼,腿搭上夫君身,枕着他的臂膀,往怀里拱了拱,嘟囔问道:“什么时辰了?”

    “快寅正了。”

    寅正静默几息,吉安一下睁开眼睛拗起身,垂目看鼓嘴躺着瞪她的楚大老爷,赶紧拉他:“快别睡了,我给你捯饬捯饬,你赶紧出门去与北伐军会合。”

    楚陌不动:“时候还早。”

    “你是准备跟帝后一道出京吗?”吉安把他拉起,捧着脸哄两句,亲了亲:“麻利点,我能不能戴上一品诰命夫人的宝翠冠,就全看你今天识不识大体了。”完自己都发笑。

    闻此言,楚陌看了眼递到跟前的袍子,头一撇下床,摆起谱了。展臂朝着媳妇使了个眼神,嘴努了努袍子,意思明了。

    懂,更衣嘛。吉安将袍子挂臂上,到近前给他理里衣,笑看他享受的样儿,轻声细语道:“一会我给你冠发。”

    在床上没要到好好抱一会,现在得,楚陌拥住媳妇,埋首在她颈窝:“今夜让虎子得了便宜。”

    “你不在,我就带着他一块睡了。”吉安给他整理好领口,伸拿了玉带:“肥老鼠转移了?”

    轻嗯了一声,楚陌深嗅媳妇身上的奶香:“让厨房准备些酒菜,老和尚今天应会去景泰陵。”

    “好。”吉安推他往妆台去。楚陌回首看了一眼没动静的虎子,面露笑意。

    宫里,帝后丑时就起身,沐浴焚香。为了今天,景易还特地留了一笔胡,让自己瞧着沉稳威重些。皇后苏齐彤收拾齐整后,去侧殿转了圈,见大皇子睡得四仰八叉的,叮嘱了两句宫人,便回到正殿。

    景易板着脸在镜前左看右瞧:“朕这张脸啊”脱了一层肉,留了胡子,还是不显稳重,“下巴再宽一点就好了。”

    一脚跨进寝殿,皇后就听着这话,不由弯唇:“臣妾觉得挺好的。”

    扭头望向皇后,蛾眉凤眼,下颚线条流畅分明,虽少了精致多英气,但却全合了他的眼。景易长眉耷拉下:“为什么子都似爹?虎叔像善之没什么问题。可大随我,彤彤,他以后会不会怨我?”

    他就挺怨父皇和母妃的。好不容易生下个儿子,在儿子身上,一个皇帝的血脉竟然没斗过好吃懒做专爱装傻充愣的妃子,像样吗?

    “您多虑了。”皇后上前将他拉离镜子:“到虎叔,臣妾都还没见过呢。”

    “会见到的。”景易瞧了眼沙漏:“寅时末了,咱们去清乾殿。”可惜大还太,不然今日着等盛事,他也该瞧一瞧。

    “臣妾听皇上多次夸赞虎叔长相,心里头好奇得很,勾画过不知几回了。皇上下次去楚府,臣妾若得空,定赖着跟您一道去看看。”与皇上携往外,她这声虎叔叫得可是一点不含糊。

    本也该这般叫。曾伯祖程隐太子的太子妃与她娘家是一个门头下来。按苏家这边的辈分来,她也是要叫虎叔的。

    前些日子,皇上拿了六身僧袍亲送去楚府。皇后眼睫下落,要是猜得不错,曾伯祖应是回京了。

    那人尊贵非凡,却在鼎盛时遭歹人算计,与至亲至爱生死相离。剃发出家,从此不理天家事,游走四方。至情至性,叫她钦佩之余又不免痛心。

    “可以,带上大。”

    “那好了,皇上到时不许偷溜。”

    “行。”

    今日的西崮门城楼由御前侍卫把守,楼下齐集三十万北伐军。黑压压的人,一眼望不到边。眼瞧着东方见红了,可北伐军主帅还不知在哪?常威侠又瞅了一眼前头那匹健壮的黑马,扭脸与迟潇:“他不会不来吧?”

    “时候还早,你焦心什么?”迟潇目视着前方,一身铠甲威风凛凛。外人看陌哥啥啥都顶好,全以为他克己慎独,勤奋非常。其实陌哥一身懒骨,曾经老太爷就骂过他,屎不顶到屁门不拉。

    骂是这么骂,但陌哥在大事上从未出过岔子。

    “你懂个屁。”常威侠夹着马腹:“我可是得信儿了,你陌哥”伸脖子凑过去,压着声道,“要封爵了。”

    迟潇双目锃亮,强压着兴奋:“这不是应该的吗?”想想他们都打到哪了,漠辽王城。漠辽大将军完颜清河、忽立瞑都死了。他这辈子做梦都不敢这么梦。

    常威侠两眼瞪大:“我的意思是,他在京里肯定已经知道自个要获封侯爵了。”指前头那匹在悠闲摇尾的马儿,“怎就一点不在意呢?”

    “这是大气,沉稳如山。”陈二道凑上一句。

    好吧,常威侠不想再跟他们浪费口水了,抬眼望向城楼上。他今天就要看看,楚陌会不会同皇上前后脚到?

    还真被他料着了。辰时前一刻,楚陌从南来,从容地走过一列列兵士,到黑马那一跃而上。他这才坐上马,就闻太监唱报,“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常威侠瞟了一眼动作的楚陌,随着下马跪地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三十万北伐军同高呼,声震天,接连不断。许多将领眼眶泪湿,听到高呼的帝后同样激动难抑,双目湿润。城内严查,但难消百姓心悦。大家涌上街头,炮仗阵阵响。

    帝后领百官登高,现身城楼之上。楼下跪着的是将士,但景易看到的是锋利无比的神兵,是他大景的定神针。

    “众将士平身。”

    “谢皇上。”

    整齐划一,叩首起身,目向前,无人仰望高台。

    景易眼中晶莹不退,声铿锵却压不下哽咽:“先帝大病,逆贼赵子鹤屠村造南徽乱象,向朝廷要军饷。知真相,先帝悲痛至极,病危。为造反,赵子鹤不惜通敌。先帝驾崩,灵柩未入皇陵,漠辽来犯,国将不国,朕忧之深切”

    在这方痛陈时,方圆出了北凛门,其后跟着王姣。王姣提大膳盒,两人往西去。

    将进奎文送进诏狱的魏兹强、魏兹力兄弟也赶不上登西崮门了,干脆拉着才回京的杨凌南、南寕伯、顾立成几人,去填通往宗人府大牢的那条暗道。顺便与他们分享楚大将军亲绘的京城暗道图。

    “你们就不怕与黎氏的死士撞上?”脸白净净的定国公世子顾立成,在几人中显得有些瘦弱,但这里可没人敢瞧他。此回往西,其领的是皇上密卫,同魏兹力之子魏东宇一般,都是密卫头子,直属皇上管。

    今日脸上没抹油的魏东宇,凑了凑鼻子:“进来时我就闻到一股烟燎味,”抬首看向他爹和大伯,“你们在暗道里烧炭了?”

    魏兹强嗯了一声,未多解释,站起扭了扭僵了的腰:“娘的,这暗道难挖难填。”一会还得将痕迹抹去。转头看向撂下担子,倒土的杨凌南。“楚陌获封侯爵,侯府这回肯定还要上一层。”

    有辅国公、定国公,再来一个镇国公也不是什么大事。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上给什么我们拿什么,这是为臣之道。”杨凌南无所谓。永宁侯府已经世袭罔替了,可以是封无可封,再封无非也就名分的事。

    “懂事。”魏兹强继续夯土,状似闲聊地问道:“你们皇上到底是怎么想到让文毅诈死的?”

    南寕伯柏晓瞥了一眼辅国公,哼哼两声:“你心里一肚数,何必问我们?我们这里,除了凌南,没人知道的比你多。”

    “你既然晓得就别插话。”魏兹力转眼看向杨凌南:“世子爷,我大哥都问了,你呢?”

    怎么?楚陌揣度圣意,让杨家从西北脱身出来,夺南风军?杨凌南笑而不语,麻溜地捡起地上的担子,腿脚利索地去挑土。

    顾立成跟上,一窝狐狸,谁也别夹起尾巴装笨狗。有阵子,杨爷一天按三顿往楚府跑,他跑着玩的?

    两人一走,魏兹强就道:“楚陌那人能交。”

    “还用你来。”柏晓把顾立成、杨凌南刚倒下的土往里推:“你们且看着吧,南风军的兵权除了永宁侯府,谁也想不到。”他服气。只要一心为大景,安安稳稳地保太平,兵权在哪个里,他都没话。

    千万别再出第二个赵子鹤了,怪吓人的。

    “别楚陌楚陌的了。”魏兹力抹了把汗:“这个时候,他该已经是宣文侯了。”

    魏东宇瘪嘴点首:“差不多。”

    西崮门上,吏部尚书蒙老亲宣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昔翰林院修撰楚陌,临国之大难,不惧艰险,生不畏死,折笔投戎”

    站在蒙老后的张仲,面目慈和,心怦怦跳。这道圣旨原该是他来宣,只自个知道自家事,他也不欲恶心楚陌,便推让了。现由吏部尚书来宣,也合宜。

    “扬威千里,功利百载。仰承于古,封楚陌为宣文侯,世袭罔替,赐居槐花胡同。钦此!”蒙老老眼含泪,他也算是见证了一代名将的成长,死而无憾了。

    赐居槐花胡同,却不言明哪户。在场文武皆知,槐花胡同只一户,便是贤王府。有官不满,偷眼去瞧内阁。内阁几老个个神情严正,无一丝不对,便晓他们是都无异议。

    城楼下,楚陌叩首:“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蒙老宣得好,字正腔圆,抑扬顿挫,情绪饱满。景易几乎是跟着默念了一遍,这道圣旨写得好。

    “快请起。楚爱卿乃国之重臣,朕之肱骨。所谓能者多劳,朕望爱卿日后多勤勉。”

    落后皇帝半步的皇后,听身后不少官员忽起咳嗽,唇角微扬,眼望夫君。君臣好似心不太合。也不怪,移目看向起身的那位,未着盔甲但依旧矜贵冷肃逼人。他若是勤勉,一些人就得惶惶不安了。

    论功行赏,连宣十二道圣旨。临近午时,景易赐酒将士,君臣告慰战死沙场的亡灵,之后共饮,祈愿大景国泰民安。

    得到信,汪香胡同白天大放烟花。咻咻的,引得虎子心都长草,哭哭囔囔要往外。楚镇中抱着他,一边抹泪一边哄。荣朗啊,你儿子封爵了。

    周老管家兴奋地跑前跑后,虽然早闻陌哥儿要封爵,但旨意一天没下来,那事就还没个准。这回准了,世袭罔替。

    “老太爷,你看撒多少钱?”

    楚镇中大一挥,豪气道:“银花生、银瓜子、金豆装满袋,大把撒。”正好殷晌的人尚未撤出东城,这些金银也落不到旁人。

    “就这么来。”周老管家匆匆去外院寻方老四。

    吉家二老自听了消息就懵着,这会还没拢过神来。他们就嫁个闺女,怎么多了一门勋贵亲了?

    最镇定的就属吉安了,原来是“宣文”侯。宣文宣文,倒也合了楚大老爷的文状元出身。赏完府里伺候的,一回头见虎子急得满头汗,不由发笑。走过去,抱了过来。

    “这会外头烟花呛人,咱们一会再出去瞧热闹。”

    怀里空了的楚镇中,双一背:“我先出去瞧瞧。”得把宁非和蒙岂岂叫来,抢点零嘴银子。

    见玄爷爷走了,虎子终于忍不住了,嘴大张哇一声哭了出来。这一声可把吉家二老的神拉了回来,忙凑上来,连声哄。

    “不哭不哭,咱们等等再出去。”

    吉孟氏抽了帕子,给伤心的外孙轻擦眼泪珠子:“丫儿,你男人封爵了?”

    “嗯,他太上进了。”吉安撅唇在虎子脸上碰了下。

    “世袭罔替,该是超品侯爵。”吉忠明将急坏了的外孙抱过来:“走,姥爷带你站垂花门那瞧瞧热闹。”

    吉安挥挥帕子:“去吧去吧,不看不能过了。”花夕跟上去,花朝守着内院。

    楚府外,烟花引来一大群百姓。杨爷和蒙岂岂都带了他们身边伺候的子跑来,站在最前,等着撒钱。楚镇中立在檐下,笑着抚须,眉下两眼都成缝了。

    吉忠明才抱着虎子到垂花门,就听嗡的一声闹。虎子下睑上还挂着泪,勾头张望,一双凤眼睁得大大的。听人欢笑,他也跟着哈哈乐。

    周明、周华撑着口袋,周老管家和方管事一人一边,大把撒银钱。

    “大家都沾沾喜气。”

    “楚老太爷大喜!”

    汪香胡同热热闹闹,几条街外的雍王府却静得很。几日前,有传楚陌要封爵,谢紫灵就蔫了,晚上服侍起雍王也不尽心。但雍王就好留她院里,不管她欢不欢喜,事儿照做。

    一夜最少要一次水,多则四次、五次。

    温妤院不快,但碍于雍王面,也不得。今日雍王不在,谢紫妤着嬷嬷将午膳摆到冉灵院。来时,谢紫灵还没起。也不用丫鬟通报,谢紫妤直入了里间。

    只着缠枝花肚兜的谢紫灵,躺在床上,身盖薄被,屋里放了四盆冰。见谢紫妤进来,掀被起身。那块肚兜,遮不住四散的欢痕。她也无意遮掩,纤柔柔,拿了件薄纱裙裹上。

    “妹妹身子不适,没去给姐姐请安,还望姐姐不怪。”

    “怪你做何?”谢紫妤面带浅笑,目光扫过她颈下的朵朵红梅,心如刀绞。自谢紫灵进府,王爷就在温妤院留了五天。那五天还是因谢紫灵日子,不能伺候。

    太可笑了!这般冷落,叫她不禁想到在闺中时,因为谢紫灵长相甜嘴也甜,运道又好,父亲母亲都有偏颇。总与她,妹妹,做姐姐的该谦让。

    因着妹妹,喜欢祖母留给她的红珊瑚钏,她就该谦让,双奉上。妹妹,可以霸占属于谢氏嫡支嫡长女的梓桐苑数不尽多少偏爱,原她不欲再计较,可如今妹妹进了王府,与她共侍一夫呢。

    谢紫妤目光下落,定在那平坦的腹上:“今日王爷不在,我们姐妹也好好用顿饭。”她这整日蔫蔫的,也不知是因人,还是腹里揣上种了?

    穿上裙衫的谢紫灵淡而一笑:“随姐姐安排。”不是没注意到那冷目,只这会心里正闷,提不起丁点儿劲儿来。她还就不信在王府里,谢紫妤能把她怎么样。

    那人封爵了,宣文侯。轻吐一口气,谢紫灵落下眼睫,心里还是不甘得很。

    西郊景泰陵,方圆盘坐碑前诵经。王姣上贡品,三丈外,一众守墓兵卫跪地。午后有宫人来报:“大师,北伐军主帅楚陌,获封宣文侯,世袭罔替。皇上去槐花胡同摘了贤王府的牌匾。”

    方圆不动,仍诵着经文。跪在一旁守香的王姣抬,示意宫人退下。看一眼主子,不免心痛。当年离开时,他年轻力壮。如今白眉长须,面目沧桑。

    槐花胡同贤王府,就是现在摘了牌匾,暂时也不能住。伸向守墓兵卫,拿了铜盆来。

    王姣凝目,眼里狠厉。黎永宁、黎应岷,看尔等能躲到几时?不将你们剥皮抽筋,我一定吊着这条老命。

    京南郊一佃户家里,布巾包头的黎永宁,站在土坯屋草檐下,听梅余馨上报景帝犒赏北伐军事宜。

    “封宣文侯?”

    “是,奴婢得知时,也是意外得很。再有槐花胡同,您咱们的人还能踏足那里吗?”

    宣文,可是景程隐他爹的字。黎永宁蹙眉:“宣文侯,世袭罔替,又赐居贤王府。”好盛的恩赐!楚陌才二十二岁,军功也许卓越,但真的够得着世袭罔替吗?贤王府,那是京里仅次于皇宫的宅邸。这到底是恩赐还是捧杀?

    “让他们暂时别往贤王府去。”

    梅余馨屈膝:“是,奴婢现就去交代,公主还有什么吩咐吗?”

    “犒赏完北伐军,就该轮到南风军了。不日漠辽夏疆使臣将至,到时京中防备必会分散。奎文不能在宗人府大牢长待下去。”

    “奴婢明白了。”

    黎永宁摆,示意她退下。一阵风来,吹起散落在额前的几根碎发。红唇微扬,抬首望晴空。

    “自古以来,居高位多疑心。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这个理,景帝懂,楚陌那般心智会不知?”声音幽幽,满满的讽刺掩不住快意:“离间。”

    黎永宁嘴角高扬:“对,就是离间。离间君臣”笑容一收,神色冷冽,“离间夫妻。”

    作者有话要:  今天初六,祝大家六六顺顺顺顺顺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