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第75章 长点心眼吧
西面的天红彤泼染, 唱叫了整一日的蝉虫终是舍得歇晌,徐徐清风里的热气降下去了,刺史府后院花园跟着增了几道瑰色身影。
建在湖上的玉华亭, 四角垂挂着轻柔的软烟罗,丝绦斜斜摇起,里面几个女孩的声音送出来。
“姐姐们都听了吗?今早有人来提亲了, 的是九姐姐。”十二从青瓷盘里捻了颗葡萄, 送到嘴边突然起这件事。
亭子里或看书或描花或赏景的几个听了, 撩了撩眼皮又去做自己的事了。
十二姐段南恬等了一会儿,憋不住,丢下还在滴水的葡萄, 走到段南枝身前摆摆手,“四姐姐,你个话啊。”
眼前视线被挡,段南枝的眼睛从书页上挪开, 眉心微拢淡淡道:“嗯, 是有人来向南伊提亲了。”
话毕,转过身子继续去看书。
段南恬噘嘴, “就这?”
一旁描好一朵丹桂的段南灵看向跺脚的妹妹,唉一声道:“九姐姐脚上虽是落了残疾, 但她仍旧同咱们一样是刺史府的女儿, 到了出嫁的年龄有人上门自是正常不过。”话到此处, 闷闷的眸光一转落在一旁不知是在看书还是变成在发呆的段南枝身上。
“四姐姐, 我听姨娘,爹爹已是派人去京都给你请名医了,你……到时候要被发现了,你该怎么办?”
此话一出, 在旁边咋咋呼呼的十二都变得安静下来。
良久,段南枝松开捏得发皱的书页,咬了咬牙狠声道:“躲了这么多年,爹若是逼我,我便绞了头发去做姑子。”
“四姐姐,你千万别冲动。”
“你想想姨娘啊,爹他……我们可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一定会给你寻个好夫婿。”
段南灵姐妹俩围上去,凑在手脚发寒,面色转白的段南枝身前一声接一声的劝导安抚。而不远处斜靠在亭廊上,手中摇着一把扇儿的云追月张了张口,却是哼出一道冷笑。
“你们若是不甘心成为一颗棋子,也不是没有办法。”
那边声音一顿,段南灵姐妹俩转过身来,迟疑道:“月姐姐,你有办法?”
段南枝眼里黯淡的眸光闪烁,半是期待半是迷茫地跟着看过去。
“这办法你们还是不知道的好。”毕竟弑父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不是一般二般人能干的,她怕出来吓死她们。
“月姐姐这个时候了还在骗人呢,哼。”段南恬手臂扶在自家姐姐臂弯间,跺了跺脚道:“先是九姐姐和四姐姐,往后便是十一姐和我,还有月姐姐,你吃住都养在府里,爹他肯定是不会落下你的,你到时还能这般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哼,到时你别来寻我们姐妹求救。”
“十二!”段南灵皱眉看向她,“你的什么话,月姐姐不是这种人。”
“是是,她都不是同咱一个姓,怎能体会到四姐姐和我们难言无措的心情。”
“够了。”坐在石凳子上的段南枝,手边的书用力摔在桌面上。
她转头看向云追月,微带歉意道:“月儿,我知你是真心想为我们谋主意,十二年纪不懂事,别与她一般见识。”
云追月瞟了眼被姐姐搂抱住,忿忿咬着嘴唇的段南恬,“我没那么多时间与她一般见识,怕就怕……”着,手中握着的扇儿在空气中点了点,似笑非笑道:“怕就怕她是在别处被谁教导了一通,心里对我起了芥蒂。”
“才不是……你们瞧罢,果然呢,她又在冤枉人。”段南恬心下一慌,下意识的反驳。
可是她脸上的心虚,话里越来越弱的底气却是被一旁的二人看在眼里。
直到云追月先一步被花姨娘身边的丫鬟叫走,段南枝这才沉着脸色,喝令段南恬站好。
“你就没有话要对我们讲?”
虽刺史府底下还有几个的,但这些年段南恬一直被姐姐们和姨娘关爱着,养成了过于天真和毛躁的性子,往内里看依旧是一个没多少子心计的娇姐。
此刻被两位姐姐严厉的目光盯着,心里一害怕什么都了。
“还不是上回我去外院找爹爹,半道上遇见了十姐姐。”段南恬到这里,脸恹恹的,有些委屈。
“我已经有许久未见到爹爹了,可是十姐姐却能每日里去爹的书房习字看书,我那时见了她恼极了,转身便要走。可她拉住我,又夸我手里那个特意给爹绣的荷包好看,领我去了书房。”
“果然,我总算是看到爹爹了。”
段南恬着,顿了顿,别开脸垂着眼睛放轻了声音,“这不,回来的时候十姐姐请我去她院子坐坐,聊起了府中近来发生之事,还到月姐姐……”
“刚才那话绝不是出自我口,都是十姐姐的,我才记在心里了。”
眼看云追月离开,段南恬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适才自个儿那些话属实过分了,又联想到这两年的点滴相处,她再无隐瞒,三两句便把段南怡卖了,只泄气的垂首立在一旁等着挨批。
“你呀,好好长个心眼罢,再寻个时间去向你月姐姐道歉。”
段南枝全程听下来哪里还不明白,十二是被段南怡坑了。
她与对面的段南灵对看一眼,眸中俱是生起同样的狐疑:这两年后院姐妹间相安无事,南怡几时又与追月起了嫌隙?
这厢便在段南恬知错认错,被两位姐姐轮流一通教下翻篇了。
花芜院,花姨娘待云追月坐下后,挥退了近旁的几个丫鬟,且命春草、宋嬷嬷二人守在屋门口,不许旁人靠近。
“月儿啊,上回你你自有主意,这都过去好几日了,娘咋没见你有动静呢?”即使屋子里就剩她两个了,花姨娘仍是不自觉的放轻了声音。
“你莫要强撑,我毕竟生了你,不会让老爷毁了你的。”
女儿从在乡野长大,来到禹城两三年而已,虽这些日子表现的如何镇静,瞧不出惶恐,还不忍牵扯到她这个亲娘,夸口自个儿能行,但算起来还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啊。
花姨娘欣慰又带着心疼。
“儿啊,你虽极少与娘谈及心里话,白天黑夜的冷着脸,可是娘全明白你的良苦孝心,你吴叔是个好人,若老爷对你用强的,娘定找机会求你吴叔送你离开禹城。你放心,娘……”
“姨娘,你误会了。”
月追月听不下去了,抬手断,“孝心这东西嘛,月儿并没有你的这么好。”罢,在花姨娘呐呐的眼神中接着道:“也没有你想的那般无用。”
“我有办法自是有办法,段连山我能解决,且,顺带还能助你脱离刺史府与吴长史缠缠绵绵在一起,你信是不信?”
目光里印上云追月冷清漠然的脸,心底深处闸口一断,花姨娘最后那点子慰藉感慨和母爱之意哗啦啦好似洪泄不止倾倒个干净。
两三年的有心弥补怎能抵消残忍消失的十几年,是她奢想了,她花灵抛夫弃女不配为人母。
“好,那姨娘就放心了,你下去休息吧。”
花姨娘秒瞬间转变的虚白神色和强挤出来的自嘲苦笑,云追月尽收眼底,面上却是纹丝不动。
花姨娘之于她不过是这个异世的过客,况且她已然决定和云天共进退,禹城一旦生变还不知他们会是如何凶险,此时对花姨娘狠一点,冷淡待她,也是为她好。
思及此,云追月面色不变的退下了。
只是,开门走到院中的时候便听及身后宋嬷嬷赶去搀扶抽去几缕魂魄的花姨娘的惊呼声。
跟在身边的春草不免回头,“姐,姨娘怎的了?不过了一会儿话她脸色咋这么难看?”
云追月睨去一眼,就这一眼便压得春草噤声捂嘴。
“阿姐回来了!”
主仆二人从花姨娘那回了房,才绕过长廊,一直眼巴巴望着外头的云天突然从里面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