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第92章 放在心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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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昆仑曜岂会不知云追月的心思, 当下朗声大笑,带着她离开校场。

    “在药铺呆的可还好?兰峰那老子有没有为难于你,今日药铺是不是又有人去找事了?对了, 你什么时候搬到府里来?你那破院现今就你一人住着,简陋不方便不,万一半夜有不长眼的宵爬墙, 我怎能及时杀过去。”

    “今日来了就不走吧, 院子早就收拾好, 住下。”

    云追月正襟危坐,正在客室隔间的书房摆弄棋谱,身后换好一身衣服的昆仑曜走进来, 一面从奴仆手上端过热茶,一面装出一脸的混不在意着这些话。

    又来?每次都是这套辞。

    云追月抱住怀里的手炉,看向坐下来的昆仑曜,“药铺很好, 只不过兰大夫胆子, 您可别再去吓他。”

    “今日药铺连个病人都未有,能有什么事?我那院子一有风吹草动您如何不知, 还宵爬墙?难道的是您底下那几个哥?”

    昆仑曜胡子一翘,“什么话, 那些人是我派去保护你的, 他们你不满意?那我撤了再换一拨。”

    云追月抚在炉壁花纹上的手指微微一顿, 抬眸收整了表情, 极是认真看过去,“将军,我不是温室里的花,您不必做这些。”

    “罢罢, 便等你那煞神弟弟回来,我就把人撤掉。来,不了,下一盘。”

    其实,昆仑曜心中还是存有些可惜。

    四年前昆仑曜收到从禹城发来的一旨密信,看清楚上面的每一个字后,压制不住的手在发颤。他大喜过望后冷静下来,立马派人出去把云追月的身世来历调查个底翻天。

    不查不知道,一查,竟然翻出来昆仑府的陈年旧事。

    他早年一直陪在身边的通房,在产下庶子后的第六年,不是母子失足落水而亡,而是被府中嫡妻发卖出府,原因竟是因为他六岁的庶子隐隐显出神力。

    嫡妻因心生妒忌,趁他在北漠与北戎人开战分不出心神,就这样把人卖走,瞒到至今。

    得知真相的时候,阿缘已经带着那孩子回到昆仑府。

    昆仑曜迫不及待地亲自候在大门口,待看见从马车上下来的云追月顿时老泪纵横,尤其是当下把他那把力大无穷,除了他,至今无人能使得动的金枪交到那孩子手中。

    亲眼看着云追月神情自若,毫不吃力的一把接过时,昆仑曜此刻能抖会颤的就不光是十个手指,他整个人就像抽风的羊癫病一般狂抖狂笑不止,连带一身的毛孔和头上的白发都在他仰天长笑中炸起来!

    天不亡我族啊!天神眷顾,我昆仑氏有希望了哈哈哈哈。

    之后,从云追月进府他日日夜夜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守着她,不肯离一眼。

    府里上下不管是主子,还是倒夜香的便都在惊魂议论他家将军疯了魔障了,整日围着那个从外头找回来的姐连觉都舍不得睡。

    也是云追月心善,不,是烦扰不堪,主动带着老爷子去武场溜了几圈。

    老爷子心满意足的看到她力拔山河徒手开金刚石,一招击倒五名大汉,扛起比五名大汉还要壮硕的山石气不喘眼不眨,手握他那把宝贝金枪还能挽个花……

    足矣足矣,能得这一传人,昆仑曜就是当场去死也瞑目。

    可是,这个世道,若云追月是个男子该多好啊。

    昆仑曜心中留有一丝遗憾。

    但不等他夜里因为这点遗憾难以安眠,那厢云追月被昆仑府的将军夫人,他的嫡妻找去。随后,云追月便提出要搬离昆仑府,竟是连祖父都不肯再喊一声……

    原来爹爹是昆仑府的庶子,当年和他娘亲一起被嫡母发卖赶出府,流落到了日照县。

    那日,云追月被将军夫人身边的下人叫过去,站在枯叶风沙漫天的院子里,冻脚寒手等了近乎半个时辰,最后在那个高傲冷毒满面枯朽刻薄的老太太话中,才知晓当年发生的那些事。

    那些事,她进府多时,昆仑曜竟是提都未提。是觉得庶子通房死了便死了不值一提,还是害怕她得知真相对昆仑府心生怨恨?

    翌日天一亮,云追月收拾好从禹城带来的包袱,和云天离开了将军府。

    “你年纪也大了,心中有没有中意之人?若是有,那人可同意入赘?若他不同意,我叫老吴跑一趟,保管他心甘情愿。”

    云追月挑眉。

    自到了昆仑府搬到外面住之后,上门亲的人一茬接一茬。起初一个月里门前几乎日日络绎不绝的来人,后来云追月放出话去拒了不少,来的人便少了。

    只不过,门外还是每日都有几个路过的或是敲门问路的,亦或直接上门表心意的男子。

    最后还是云天,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他们门前自此干干净净,连只公狗都看不见。

    怎么,她的亲事已经有云天一丝不错地把关紧盯,现今昆仑曜也要来管?

    云追月眉眼低垂,落下一子,心里止不住地呵呵。

    “原来将军除了砍敌人的脑袋守护一方平安,还包百姓婚配滥用权势逼人入赘,一大把年纪如此费心劳力,真是辛苦将军了。”

    昆仑曜这局棋,本就落于下风,正是举棋不定之时,听了这话指尖一乱,棋子便落下。

    “不算不算,重新下,你阴阳怪气一顿,扰我心神,重下。”

    云追月对于他这幅模样,早是见怪不怪,“好,就让将军一子,免得你出去讲我欺负你一老头。”

    身后吴管家端着药上来,听到自家将军又被追月姐挪揄,不由笑道:“将军该吃药了。”

    一直呆到临近酉时,云追月在府里陪昆仑曜用过膳食,这才在吴管家的陪同下出府。

    “吴伯进去吧,我自己回去便行。”

    门口吴伯看看外头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还是安排一辆马车送追月姐回去。”

    云追月今晚吃得有些饱腹,正好借着消食,仍旧拒绝,只道:“不必了,有你家将军的人在,夜路上的鬼都不敢靠近我半分。”

    藏在四周保护云追月的几个人,脸皮一跳:呃,倒也不必如此。

    将军有令,命他们几人暗中保护追月姐,非有人对追月姐不利,不必时时冒头,免得事后,将军又被追月姐冷言嫌弃,直道派人跟踪她好玩吗?

    又或者,本就早已过了婚配年纪的追月姐,因为他们视草木皆兵,一有可疑之人便拔刀跳出来,从而失去不少结识外男的好机会。

    这要被将军知晓,少不得也是要责罚他们的。

    这不,这会儿又有人来了。

    北漠的天一到暗下来便是如野鬼哭嚎,云追月到家门的时候,院子门角上悬挂的那串古旧风铃叮叮铛铛,于半昏半暗夜色潇潇风声中,十分有规律的一下一下撞在门上渐近渐响。

    云追月眼儿腾地发亮,一颗心提起,每回云天回来,这铃铛自也是响得欢快愉悦。

    果然,一道黑影从院门旁边的黑巷走出来,云追月脱口便要喊道——

    “云姑娘你回来了,我,我在此等候你多时。”

    原来不是……

    云追月看清从黑暗里走出来的那个男子,眼底失望面上颜色暗下去,也不停步,走到院前自顾自掏出钥匙开门。

    那被无视的男子却是混不在意,反而一双眼盯着云追月久久不舍挪开,俨然误入暗香花毒失去心魂。

    他方才没有错过云姑娘眼里的那道亮色。

    亮色落入他眼,还有云姑娘倾城姝绝的美貌,他可算是明白什么叫惊鸿一瞥,一眼误终身。

    直到面前的人儿要消失在眼前,这男子才堪堪醒过来,上前两步,“云姑娘,生不才,鄙姓宋,字子规,家中有屋产店铺,自幼读书识字,知晓些文理。今日家母在兰氏药铺多有扰,还请不要放在心上,家母的意思便如生……”

    “你谁?家母是谁又关我何事,天黑风大,烦忙让一让,莫挡在我家门口。”

    云追月眼底的冷漠不耐令宋姓男子一时语噎,面起赤红。

    想他相貌堂堂,多金有才,之前在旧地不知引得多少良家姐趋之若鹜,拦街送手帕。

    这云姑娘,他听闻母亲今日从兰氏药铺回来起,好似和昆仑府有些干系。非论孰真孰假,当下听完后他脑中便生出个主意,暗叹自己走运,刚来这北漠就得了一个与昆仑府攀上的好机会。

    如此,等不到第二日,立即便出了门,寻到那云姑娘家门前,谁知,从白天等到夜里吃了不少风沙冷冽,总算是等到来人。

    可这女子竟是自恃几分美貌,胆敢开口奚落轻视于他。

    当下,宋氏男子怒气拔生,不仅不让路,还要伸手去拉拽半个身子隐在门里的云追月,叫嚣道:“你是什么好女敢对我冷声冷语,虽我才来,但已是知晓你花名传响整个昆仑府,水性杨花不知羞耻,也就是我还能……啊,唔我的嘴巴!”

    角门上的铃铛叮叮铛铛砸响,云追月伸出去的拳头尚在半途,面前那不知从何处跑过来乱吠的男子嘴巴上已是被什么暗物的满嘴都是血。

    云追月偏头往外探去,莫非是将军的人在暗处出手。

    却在视线划过一旁的巷子时,猛地一顿,一双暗纹靴子出现在眼前,甚是熟悉。

    “我放在心尖上的阿姐,你竟敢如此,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