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第93章 龌龊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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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碍眼的人捂住满嘴的血屁股尿流的跑了。

    隔壁邻家院里亮起了灯, 星子般撒进夜里的灯烛一盏接一盏跟赛跑似的,不过一阵风沙刮过来的当口儿,整条街都跑遍了, 家家户户门院亮了。

    云追月忽而仰头看了眼角门上被风吹响的铃铛,眉眼间带甜,“风大夜黑, 跟阿姐进屋吧。”

    云天身上盔甲还来不及换下, 抬起硬梆梆的腿跟上去, 英挺迫人轮廓分明的脸上添上几重暖意,这暖意还比不得他看向云追月背影时,深浓眼底的那一份热烈。

    云追月早在将军府里用过饭, 这会儿云天脱下那套盔甲,换了身轻便着装出来的时候,她正好从厨房端出来一碗面。

    面碗很大,上头摊了两个鸡蛋, 特地没有撒上葱花。

    “饿不饿?天快过来吃面。”云追月站在桌前, 一点看不出别的情绪。

    云天记得他半年前落荒而逃时,阿姐分明很生气, 是气他对她有所隐瞒,未第一时间把真正的身世之谜告知她。

    这半年他在军营实在是想阿姐, 这次已经做好被阿姐骂, 被她赶出家门的准备, 只为想看看她。

    阿姐是已经不生他气了吗?她不厌恶他这个奸生子?还是愿意和他在一起……

    云天脸色骤变, 忙低下头藏起眼底那道抑制不住的心思。

    “哟,出去半年傻了?站那做甚,这么晚了你不饿?”云追月抛去一眼,自己先在桌子前坐下。

    云天动了动唇, 这才坐过来,拣起筷子先是尝了一口,“好吃。”

    云追月双手托腮,坐他对面,就这么看着他眯眼笑道:“好吃吧,下次别出去这么久了,军营里的大锅饭,又冷又硬的干粮哪有阿姐的面好吃,喏,你不喜欢的葱段,阿姐一粒都没放。”

    嘴里的面条煮的有些软,盐放的多了,不过那两颗鸡蛋,咬上去倒是味道一点不咸,阿姐的厨艺还是熟悉的味道。

    云天垂下去的眉目间瞬而露出他进家门的第一个笑容。

    他突然想到还在日照县那会儿,爹在衙门值班,他每日中午送饭,那饭菜爹吃的很香每回都要夸一句“乖女儿的厨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其实,他没的是,爹不在的那段时间家里都是他在做饭。

    “是不是很好吃?阿姐现今厨艺可厉害,今儿太晚,明日再给你露一手。”

    实在话,云天自进门后便一直绷着一张脸,和他话也只是拿那双又深又沉的眼睛瞅着她,云追月也是有几分不适应。

    以往他若敢这般,她是要上手揍的,死孩子装什么深沉大半年不回家胆儿真是肥得流油!

    可如今在昆仑府的这些年,孩子一日日大了,便不好了,尤其半年前云追月从他口中撬出他的离奇身世之后,就更不好骂他他。

    半年前的一个惊世骇俗之闻,云天是齐宣王妃和当今圣上在宫宴上醉酒犯错才生下的。

    齐宣王妃恨他的出生,生下他之后便早早羞愤离世,齐宣王爷定是恨他不比王妃少,四年前在禹城还派人追杀他。

    而当今圣上呢,云追月想,即使不恨,那也是必不敢去承认,毕竟他睡了一母同胞亲弟弟的王妃,这样有违常伦的污点是个人都恨不得藏起来。

    云追月当时知道后,心中怜惜心疼又是气愤,复杂的情绪涌上来让她当下发了一次火。

    “你该早点和我,不该瞒着我,告诉阿姐,阿姐……”阿姐不忍心看你一个人去经历承受这些。

    这样的出生,云天有什么错呢?他也是受害者。

    可不等她话完,对面一直埋着头,两手握拳的天竟是忽地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丢下一句“对不起”夺门而出。

    就这么一去不复返,足足半年。

    云追月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她一直都没有走进天的心里,没有设身处地替他多想想?乃至天在她面前敏感自卑,以为她生气愤怒是因为他肮脏不伦的身世?

    “阿姐为何这般看着我?”

    蓦地,云追月耳边听到云天的声音,她一怔,从自己的情绪里出来。

    眨眨眼,逼走眼底的湿意,云追月伸手,手指抚上他硬朗的眼角,那里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这道伤怎么来的?走的时候给你准备的伤药没带在身上?”

    云天僵了,被云追月指尖微微冷意触碰到的这块肌肤仿佛着了火,较战场上戎人飞来的那把刺刀割开的伤口还要难忍难耐。

    “对不起。”

    云追月凝眉,微微敛起脸上的关怀,收回手不赞同道:“怎么又是对不起,天你是不是误会什么?”

    下一刻拦下欲要抬头张口的云天,坐正身体放柔声音道:“你没有对不起我,更没有对不起那些人。”

    “你很好一点也不脏,不管是恨也好,释怀也好,你想做什么那便去做,阿姐永远会待在你身边。就像你时候,只要有危险,不管大或,你总是个儿的张开双手冲在我前面。”

    “你不是和阿姐好了,要互相保护,一直都要在一起的吗?怎么,你要变卦?”

    “不会!”

    云天黑沉沉的眸光再也不躲,直直落在对面云追月脸上,对上那双水润带了流光的眼眸,“从见到阿姐第一面便是永远。”

    云追月轻笑,眼底浸染的笑意仿佛染上了一旁烛火的温度,整个人都变得暖融融。

    “呦,原来年纪就阿姐的主意了,快吃吧,要凉了。”

    云天的目光贪婪地落在云追月温柔的眉眼间,桌子底下收在膝上的手却是一层层握紧。

    眼前的阿姐有多美好,他的心越是膨胀胀痛的厉害,全是那些快要压抑不住的龌龊妄念,该死的心思。

    这么好的阿姐,若你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你这个人呢……

    “对了,姨娘来信了。”

    用完晚饭收拾好厨房,姐弟二人便一人一边爬上了房间里的土炕头。

    云追月身上搭了条毯子,屁股底下烘得热热的,取出收在柜子里的几张信纸递给他。

    “你去曷鸠营那会儿,吴大人也有信给你,我没拆。”

    云天神色未变,接过,一边问:“花姨娘什么了?”

    “还不是那些。”云追月笑道:“阿宝四岁了,姨娘每年都要来信,问我们何时回去,今年居然还提到我的亲事。吴大人家有一个外甥,他——”

    “不行!”

    “什么不行?”

    云追月愕然看向突然断的云天,她话才到一半呢。

    云天手中的信拆到一半,见阿姐看过来,干脆把信一丢,身体朝前挪了挪,神情很是严重,“禹城太远不行,吴淞的外甥长什么样,品行如何,家底又是什么情况,我们一慨不知,阿姐,他不好。”

    云追乐了,“太难看的姨娘也不会特意在信上提起,品行不好有吴大人在呢,家底么这个应该也差不离……你人都没见,怎知道他不好?”

    话落,便见云天十分肯定地点点头,“嗯,这世上无人能配得上阿姐。”

    云追月往后靠了靠,眯眼了个哈欠,“你这句话再换一句来,便是你阿姐要孤独终老。”

    “怎会,我亲自给阿姐找一个,找不到……”

    “找不到还有我。”

    “哦,好困……”

    云天胀得发酸发疼的心口猛的一堵。

    唇齿间涌现出来的款款情深,以及这句话时,心翼翼的脆弱试探全被这句带着困意的话给击败了。

    云天有些落寞,又觉自己身体里住了个旁的东西,贪婪可耻欲要冲出来干坏事。

    他看着连了几个哈欠眼角沁出水花,眼睛已是半眯起睁不开的云追月难得的苦笑。

    起身给阿姐盖好被毯,只留了一盏灯,云天带走吴淞寄来的信轻轻退出房门。

    院子里四面的高墙上,趴了几个黑影,云天站在屋檐下,黑夜里黑色的眼眸微微一抬,准确掠去。

    高大气势的身影煞气泄露,檐角下撞过来的呼呼北风见了他都瑟缩一颤,速速停下个弯儿跑远。

    “滚。”

    暗夜里煞神的声音一起,高墙上黑影一抖,不等那北风从屋檐下拐弯儿削来,昆仑将军安排守在云追月身边的人,急急几个惊掠消失。

    过不得一会儿,隔壁间的灯亮了,云天坐在案桌后面开吴淞的信。

    纸上来言,禹城来了位新刺史,这人乃安王推荐背景复杂,但圣上似是担心当年段连山一事覆辙而生,所以这次禹城不仅多了位新刺史,还增派了一位监察大人。

    这位监察大人乃圣上钦定,主要负责禹城矿脉探采一事,监察禹城周边官员腐败贿赂,百姓民冤等现象。

    吴淞长史这个官位这些年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依旧坐的稳稳当当。禹城没来人之前他每日里舒舒服服娇妻爱子,再不用绞尽脑汁战战兢兢。

    如今,新官上任三把火,一来就来两位,还是不同阵营都得罪不起的人物。

    吴淞很愁,于是来信向云天讨主意,“云天老弟,先前你留给某的那张制作炸.药的配方单子,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那么,这种利器是要上献给明显势头愈发高涨,府中安世子受学子们拥戴的安王府,还是一直久病不起,连个皇嗣都没有的圣上一党?

    信纸投入火苗中,不消一会儿燃成灰烬。云天坐回桌前,提笔,不待思索,落下一个“正”字。

    不过一个异性王,也敢这些歪斜心思,只怕他能活到今日都是宫里那位的恩赐。

    宫中那位一病,病这么多年竟无人怀疑么?

    哼。

    回想前世,云天面上浮动狠厉之色,一双眼在昏暗的烛光中泛起凶光。

    他真想快一点回到京都,站在那两人面前,看看他们脸上是何种颜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