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第94章 一更
云天这次回来, 在家休憩了几日,陪着云追月添置购买了一些冬日的厚褥子和熏肉干果,以及家中屋子里要烧的煤炭。
这一日, 姐弟俩一起出门,云天把人送到兰氏药铺,便直奔光化大营。到达营地的时候, 大营后面的练兵场上已是人头攒动, 热闹的紧。
大冷天的, 练兵场边上围满了其他几个营的士兵,一圈接一圈的吹着口哨,看热闹。最中间是两个营的人, 一边十几名,个个光着膀子摩拳擦掌谁都不服谁。
“再来一场,刚才那场的不过瘾。”
对面晓源营的人叫嚣着,“早就看你们曷鸠营的人不顺眼了, 个个四仰八叉牛.逼死了, 方才还不是轻轻松松被我撂倒,来, 你们再上一个,输的人嘛, 哈哈哈便从爷爷我胯.下钻过去。”
这话一落, 四周又是口哨声哄笑声响彻整个练兵场, 曷鸠营其中的几个今年刚进营队的新兵蛋子眼睛都红了。
“你们欺负人!王大哥身上有伤, 你又要赤手空拳上场一对一,他怎么的过你!”
“对啊,我们曷鸠营的人刚从边际镇上戎人回来,还没休整几日, 身上都是伤,你们晓源营挑这个时候来比试,安的什么心!”
“待我们养好伤,你们敢来吗?”
“你!没本事的人,口气倒不,无用便是无用!哼,你们曷鸠营除了那个煞神,都是一群混饭吃的孬货,还戎人,连我这关都过不了,去了只会送人头哈哈哈哈。”晓源营先前那个喊着输的钻裤.裆的士卒,此刻一口口的咄咄逼人。
他知道老大和曷鸠营的云天早有积怨,今日特地挑他不在,光明正大的羞辱曷鸠营一番。反正士兵武将之间单挑试炼是常有的事,即使有人在这个过程中受伤也是正常。
哼,今日便要替老大,狠狠的折辱他们,叫躺在家中养伤的那个煞神输人又输阵。
“是吗?这么,光化大营的人即要上场抗敌,必须先与你一场,过了你这关才有资格去捍卫北漠,安国保家?”
突然,人群后方传来一道人声,那声音不高不低,里面还带着丝笑意。可是校场边上外围的一些人却个个如临大敌,后背紧地心翼翼回头。
待看清来人背着手,面目带笑,可那笑却是要戳穿刺破他们皮肤时,众人纷纷变色,眼神躲避。
不得了,那自从进入光化营便遍无敌手,且每个与之交手的人听到他的名字都会变色退避的煞神来了!
云天所到之处,人群不约而同地让开一条路来,他神色悠然,步履轻缓,直到站在晓源营那口出狂言的士卒面前,这才停步。
而这时,先前还肆意叫嚣的晓源营的人,这会儿都哑了,甚至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尤其站在最前面的那士卒,他是晓源营兵头胡郝广身边新上任的副手,空降来了不到两个月,进入光化大营时,云天带着曷鸠营外出抗戎。
对于北漠名声赫赫的煞神,他只耳闻,不曾亲见。又屡次听到胡郝广提及那曷鸠营的云天,怒目切齿冷笑连连,因此才盘算着替自家兵头出口恶气,但也只敢挑云天不在的时候。
哪想,被人撞个正着。
“我,云兵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相互之间切磋一二,您误会了。”
站在他面前之人,身段修长盖过他一头,面容年轻瞧着年少清俊,可看他的眼神又是深不可测,里头隐藏着一把冷冽的刀子。还有他周身浓烈漫溢的血气,这到底是杀过多少人,血气寒煞才会这般重。
晓源营的副手怯了懦了,脚下不听使唤往后退开两步,顶着头上流下来的冷汗努力挤出一个笑,“云兵头,那个……拉练的时辰到了,我们先下去了——”
“慢着。”
云天轻慢开口,那人欲要离开的动作便滞留在半途上,仿佛被隔空点穴般,竟是不敢再多动弹一下。
此时,方才被对面随意欺辱的曷鸠营众人见到云天,就像是失散走丢的雏鸡扑腾着飞到他身边,指着对面的人,他们方才如何如何人行径伤自己人。
云天看了眼自己队伍里几个人身上的伤,上药包扎好的伤口处又见红色溢出,他眯了眯眼,冷声道:“不是要一场,我来如何?”
罢从头至脚看了眼那副手,随后抬起一根食指在他眼前晃了下,“你不行,叫胡郝广出来。”
听到这句话,因为云天压人的气势,那副手哽在喉咙里的一口气,此刻终于敢吐出来。只是在他后方,晓源营的队伍里,一直避在人群中,任自己手下欺负旁队伤员的胡郝广他要裂开了。
问胡郝广为何与云天产生积怨,无他,因为云天在光化大营这几年仅凭自己的身手武艺和为人处事的手段不得不令人折服,只三年便升为兵头。
手下曷鸠营带出来八百精兵,每每作战杀在最前头的便是这些人,就连一向严苛顽固,吹毛求疵从不轻易夸人的昆仑将军都道,云天是一把利器,是不可多得的年少有为,北漠将才。
而胡郝广,他出身京都贵族世家,从被周围人捧高褒奖长大,一般人难以入他眼,自然,他尤其看不起那些平民出身的武夫,例如突然冒出头,出身背景不过一平民儿的云天。
最重要的是,他胡郝广当初是被他老子送至军营里历练,走的是昆仑府的路子,这才能谋得一个营兵头的官职。
奈何昆仑将军答应他爹把他安进光化大营,丢了一个只负责储备后勤的营队给他带,但是除却这之外,再也没有额外看过他一眼。
但云天凭什么!他怎能服气!
胡郝光藏在人堆里,看见云天递过来的那眼视线,他便气到不行。
凭什么啊,他出身这么好,大营里面无人敢得罪他,唯独这云天,太不给面子,几次三番无视他。去年的一次,竟然大冬天半夜里把他从营帐拖出来,狠揍了他一顿。
之前每一次还直接无视他的人,这次竟然揍的他老子爹来了都认不出。凭什么,难道就因为他在路上堵了他姐的路,向他姐表明心迹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做错了甚。
真真岂有此理!
这口气,这口气……还是算了吧,不过啊那煞神。
于是,晓源营的人便见方才还悠然吃瓜的自家兵头,一个蹿溜人已消失不见。
那边,曷鸠营的人见了,“哎,那是胡兵头吗?怎么跑了?跑什么啊,缩头乌龟见了我们老大连面都不敢露。”
“也就敢纵容手下狐假虎威,挑我们有伤在身的兄弟下手,丢人现眼。”
不止曷鸠营的人,其他几个围在练武场边缘的营队士卒也开始议论起来,这看热闹吃瓜的人实在多,咔咔吃瓜声足够传到还在人群里钻的胡郝广耳朵里。
他想,谁乌龟,谁丢人现眼,这叫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老子不与莽夫斗,待来日寻个好日头,他再主动找上云天与之单挑——
“哎呦胡兵头哎可算逮着你了,人云天眼巴巴站那等你,你咋跑这人堆尾巴后头来了,走走走,今日日子不错,适合单挑,我送你过去。”
得呢,胡郝广后脖颈子猛一被人抓在手里,他虎着脸抬头一看,顿时又麻了,竟然是郭明远那个粗痞莽夫。
郭明远,也就是远叔,他还真就咧着一张嘴大剌剌把人提到练武场正中央来,不顾在他手下挣扎个不休,一路黑脸一路大吼快放开的胡郝广,到了云天面前把人往那一按,抬起一巴掌啪的扇人背后,大笑道。
“哈哈哈哈来来来,我把胡兵头寻回来了,大家快快找个位子坐下,比武单挑马上要开始罗。”
云天似笑非笑看过去,下一瞬一掀袍,作出手势,“来。”
胡郝广脚下摆子,对上云天那纯碎就是要猫捉耗子的眼神,嘴里狂吞口水:来什么来,你属下的又不是我,你凭什么柿子捡软的捏。
很快,不到十个回合这场比武以云天单方面的碾压结束了。
掸了掸衣襟上不存在的灰尘,云天垂眼看向躺在他脚下止不住呻.吟的胡郝广,“能管治好你手下的狗吗?”
捂住半张脸,嘴巴里充满铁锈味的胡郝广呜呜两声,“能,我能。”
这声一起,除却他晓源营的人个个面红如蒸熟的虾子,其他营队的人俱是哄堂大笑,曷鸠营的人更是扬眉吐气,看向云天的眼神极度信奉与崇拜。
热闹瞧过,人群便散下,云天命人把几个伤口崩裂开的士卒扶到一旁营帐里去上药后,带着远叔回到自己的帐子里。
“怎么样,你收到什么消息?”
远叔虽行事作风粗糙随性,但一身强劲武艺,再不济连个百夫长也当得。可是当初他却拒绝了上头的封赏,留在云天身边,甘愿成为一名副手。
这其中缘由云天看破不破,而远叔这四年来更是深刻记得自己当初那句话:老子为你万死不辞。
二人几番上场杀敌,无论前路是好或歹,只云天一回头便能看到他。
这次从边际镇回来,远叔并没有跟着回城,而是接了云天的命令折了个方向,深入戎人驻扎的草原上,前去探信了。
果真啊,戎人的异动没叫他白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