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钟鸣鼎食(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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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一阵鸦雀无声,丫鬟战战兢兢地抬起头:“要,要派人去追吗?”

    丫鬟年纪不大,又他心眼儿里害怕夫人发火,结巴起来十分有节奏,叫你不由想起了戴泽。

    戴泽从前与你讲话时也结结巴巴,本以为是他这个人社恐,不善言辞,后来从唐雅那知道了些戴泽的事,明白这人对外杀伐果断,只在你面前结巴,你才发觉原来情至深处也算病。

    你想他了。

    真讨厌,你本来就不是什么聪明人,也很讨厌负责任,从前想要泡在副本里,大多是因为寂寞。

    如今不寂寞了,你有男朋友了,大好的时光拿来约会不好吗,何必辛辛苦苦的,还要做些危险的事?

    可这是显然不是抱怨的好时机,戴泽太优秀了,只是在你面前时,他总觉得自己黯淡无光,你又好面子,若你再好逸恶劳,就算戴泽一如既往喜欢你,你也忍受不了旁人你和他不般配的闲话。

    周莺莺沉默了片刻,揉了揉眉心:“不急。”

    杀人是死罪,钟玲还做得明目张胆,丝毫没留下包庇的余地。

    周莺莺多少与钟玲是有些感情的,不忍心让她受牢狱之灾,或被处以极刑。

    但许多事不是她不想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的。

    周莺莺自己也反应过来,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语气之间不乏沉重:“追吧。”

    实乃多事之秋。

    张知府恰好走的不远,听闻这件事,便顺势折回来了。

    周莺莺威胁之语犹在耳畔,叫张知府心绪难平,正想着暗中给她使绊子,把柄就送上门来了。

    他若不从钟家身上撕下一层皮来,这些年的知府就白干了。

    尤嵩的尸体被张知府叫人抬出来放在院子里,尤嵩的脑袋上破了个大洞,整张脸被血糊满,看上去可怖极了。

    周莺莺瞧着瘆得慌,叫你去给尸体盖张白布,遮遮见不得人的尊荣,张知府偏生不让,非得将钟家阖府聚在院子里,让他们瞧瞧,他们钟家大姐做的好事。

    钟少聪才多大个孩子,哪见过这面目可憎的尸体摆在面前,张知府这个丧良心的,非钟少聪也是钟家人,就得在这瞧着他们钟家做的孽,给钟少聪吓得嚎啕大哭,几乎晕死过去。

    孩子又有什么错,别他亲娘了,就连你都不忍心见他哭成这般模样。

    张知府掩饰不住他的得意,下面的人搬了椅子来,他翘着二郎腿呷了口茶:“钟家出尽出女中豪杰啊,前有钟夫人继承家业,后有钟大姐杀人后畏罪潜逃,可敬可叹。”

    真是老阴阳人了,你简直要觉得,张知府不是个做知府,倒像个资深的太监。

    事情越是到了艰难的地步,越是不能露怯,周莺莺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连指甲扣进肉里她也浑不在意,甚至怒极反笑:“张知府觉得尤大爷死得可惜,民妇却觉得他是活该,看尤大爷的人品,衣衫不整地死在未过门的儿媳屋里,很难不叫人觉得钟玲是自保才误下杀手。”

    张知府却不上她的当,脸上扔挂着笑模样:“尤嵩已死,黑的白的还不是凭一张嘴,钟大姐若不是心虚,何至于畏罪潜逃?”

    周莺莺微微一笑,不再多言,心里只期盼破晓带着钟玲能躲得好些,不被捉到,钟家顶多受些非议,不至于伤筋动骨,若是被捉回来,在牢里被屈成招,那真是有嘴不清了。

    张知府哼哼了两声:“本官瞧诸位闲着也没事,就在这一起等着钟大姐回来吧。”

    站得有些腿麻,你面上却若无其事。

    钟家的女眷虽看着镇定,但频繁的动作却暴露了她们内里的不安,翠云身上有伤,这会子被强行留在这,俏丽的脸上阴云密布,平安更是几次三番地看向你,企图从你身上汲取一丝安全感。

    你又能做什么呢,你不过是个书童罢了。

    太阳毒辣,烤得你有些睁不开眼,你不由在想,这段剧情的意义是什么,有钟山死亡的线索,或是你久久不能堪破,所以剧情自动往下走?

    你的目光暗自在钟家的女眷们身上流转,思量到底是什么线索没有找到呢?

    按照你的思路,还是得从钟山死去的那晚着手。

    周莺莺整晚没见过钟山,整个院子的下人都是人证,当然不排除她指使旁人投毒的可能。

    毕竟周莺莺摆明了不爱钟山,而钟山死了,她也能顺势拿下钟家的产业,你不大理解钟家财产是怎样的概念,但瞧这些人的反应,或许比你想象中要多,而财富一向动人心。

    翠云当夜在伺候张知府与尤嵩,这一点她和张知府能互相作证,没有投毒的机会,当然,若是和张知府同谋,那就当你没。

    不过看张知府的反应,倒不太像。

    翠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若是张知府和这桩人命官司有关系,就得好好哄着翠云,否则叫人知道了这事,他也讨不着好。

    平安她当夜肚子疼,请了柳郎中去诊脉,所以她当晚不曾见过钟山,柳郎中也是如此,而平安手下仅有两个伺候的丫鬟,若想知道她有没有对钟山投毒,只要听她那两个丫鬟的去处便可。

    玉琴她当夜去见了钟山三次,钟玲亦在当夜和钟山发生了口角,她们俩的嫌疑在你看来更大些。

    可想起玉琴在钟山死后的伤心不似作伪,你又觉得不大可能,她如此痴心钟山,怎么会毒害钟山呢?

    你摇了摇头,凡事绝无定论,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她是装出来哄骗旁人的呢?

    可是玉琴若真有这般演技,那也太叫人毛骨悚然了。

    而钟玲,你也不敢想,这个胆柔弱的姑娘会因为两句口角便狠下心杀了生身父亲。

    目光无意间扫过尤嵩的尸体,你缩了缩脖子。

    也不一定,尤嵩脑子上的伤口很深,杀人者是下了狠手的,看这模样,或许是一击没能将尤嵩杀死,愤怒之下又举起凶器,直至将尤嵩砸到断气才停手。

    或许钟玲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般柔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