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喜欢 她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闻澄枫早就想这样做了, 很想很想。
从前无数次告诫自己压抑克制,却在方才的一刹那,彻底耐不住心底的蠢蠢欲动。
他对姐姐放肆了。
而虞清梧的不推拒不挣扎, 继又给了他莫大勇气,一口接着一口,似是正经喂药, 又似深情亲吻……
夕阳余晖的温度仿佛升高了。
虞清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喝完一整碗药的。
最神奇的是, 她居然全程没觉得苦与难耐。
反倒有另一种难以言的奇妙蕴在舌尖良久不散, 犹如没长指甲的猫爪子挠过柔软皮肤, 虽痒却也惹人贪。
当听见闻澄枫搁放药碗的声音,她才后知后觉理智回笼。刚刚,都发生了些什么啊?
她又在欲拒还迎地配合什么。
……闻澄枫的唇瓣好像比想象中更软。
虞清梧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这回是彻底清醒了,委实不知该怎么面对眼前人, 索性选择逃避,率先一步下去马车。
她看不见自己嘴唇红肿泛着晶莹水渍, 耳根也有些发红。她亦没注意身后闻澄枫的样貌与自己几乎如出一辙,但其余人却清晰看在眼里。
本就困惑他们为何许久不下马车的姚郁, 这下子越发诧异, 就差直接把奇怪二字写在了脸上。
陆彦见这个没眼力劲的郡守明显有话要问,赶紧在他开口之前把人拉到前头带路。
主子之间的事, 哪里是他们能听的。
相比起进城时,他们用绢帕沾茶水捂住口鼻来隔绝污秽空气, 这晌在安济坊帮忙照顾病患的僧尼则给了众人一块浸泡过草药的纱布,遮住半张面容。
虞清梧是怀揣着目的来的,因此很快就把马车上发生过的亲昵抛之脑后。
她仔细观察了一番染上瘟疫百姓的症状,起初皆为烧热咳嗽, 而后皮肤表层逐渐生出密密麻麻的红疹,并且随着病人感染瘟疫时间增长,红疹不断流出脓水,整块皮肤呈溃烂状,瞧着有几分瘆人。
不能和当初西南时疫的感染症状相似,这简直就是完全一模一样。
虞清梧把情况和闻澄枫了之后,便去找正在给病人诊脉的范太医。
“大人以为,这时疫能否根治?”她问道。
范太医又给几位百姓分别切脉,并且询问病况后,走出安济坊:“臣,可以一试。”
他不敢有所耽搁,是以,闻澄枫和虞清梧在当晚就拿到了这位范太医开的药方。虞清梧仔细瞧过每一条例,和当初医治西南时疫的药方有不少药材重叠,却也还有三分不同。
但她自然知晓许多药材的功效都大差不差,可以相互替代,因此没法通过药方不同就直接判断对方是细作。
闻澄枫听她这般,不过轻轻一笑:“这倒简单。”
他推门唤来陆彦,吩咐了两句什么,而后便陪虞清梧在屋中吃夜宵点心,充实好几日没有享受珍馐玉食的胃。
屋外忽而刮起一阵大风,吹得树丫干枯旧叶飘落成泥,只余在初春微末暖意中新冒出头的嫩叶。一如这早该腐烂的瘟疫散于风雨,换而覆了万物复苏的盎然生机。
风渐停,叩门声响起。
陆彦从安济坊带了个医术尚可的大夫过来,闻澄枫摆手免了他的行礼,直接开门见山:“深夜请先生来,是想请先生看看,这两张药方用在病人身上,效果是否相同。”
老大夫两鬓星点斑白,瞧着至少年过半百,腿脚不大方便,眼力也不大好,虞清梧便起身把位置让给他。但老大夫看了眼坐在旁边的天家圣人,瞬间腿都软了,吓得一动不敢动,连忙眯眼对比两张方子。
烛火燃烧着晃了晃,虞清梧拿起剪子剪去截灯芯又将光挑亮。
半晌,老大夫终于开口:“这张药方有清热解毒,治痈疽疮疡之效。”
他先放下的是虞清梧依照记忆默写出的药方。
而后起范太医开的另一张:“这份乍看起来,似乎也是相同用处。”
“乍看?似乎?”虞清梧很快听出其中端倪,问道,“先生何出此言?”
老大夫“嘶——”了一声,又重新拿起两张药方怼到眼珠子前细看,末了问:“贵人可否听过以毒攻毒?”
“自然听过。”虞清梧应道。
老大夫续:“前一张方子用药温和,优在对症下药,是治疗时疫绝佳的办法。可这后一张方子,虽也能治疗时疫,但其中有数味药材皆是烈性药物,意用以毒攻毒的道理抵冲时疫。”
“因此老朽才,乍看两方用处相同,可细细对比琢磨,就显得这后一张方子的用药过分凶险,倘若遇上体质虚些弱些的人,亦或感染时疫已入膏肓的人。这一碗药下去,非但无法痊愈,还有可能直接丧命啊!”
老大夫愈,身为医者的悲悯之心愈渐流露,连连摇头抚须。
虞清梧将自己写下的药方交到他手里,让老大夫以此抓药煎熬给病患服用,至于出自范太医之手的另一张,虞清梧双指轻轻捻起,凑近烛台火光,顷刻间火苗蔓延,在半空烧了个干净。
她如今也算见识到了,为一己私欲就拿万万百姓之性命做赌注牺牲的污糟事。
她问闻澄枫:“你可要提审范太医?”
“让陆彦去办就行。”闻澄枫道,“我陪姐姐沐浴。”
“陪?”虞清梧眼皮一跳。
闻澄枫在她的注视下,重重“嗯”了一声:“这望郡不太平,我得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才安心。”
虞清梧视线在屋中环顾扫视,这郡守府里外皆朴素,最佳的客房也是一览无余,不由反问:“你想怎么陪?”
闻澄枫道:“你答应让我在门外守着就行,这样一来,姐姐有什么事都可以随时叫我。”
虞清梧眉梢微动,似是没料到闻澄枫居然这么正经守规矩。但随即又恍然,两人相处许久,不论当初在南越还是如今在北魏,其实闻澄枫一直不曾在行为上越界过丁点。真正破例的,是自己那个春色无边的香梦。
还有今日马车内他喂她喝药。
不由自觉就开始回忆那晌情形,绵长的唇瓣相贴,灼热的气息交换……住住,虞清梧连忙在脑子里对自己喊停,真是太糊涂了……
见她许久不话,闻澄枫嗓音微沉:“姐姐不答应吗?”
语调中含了些许不高兴。
虞清梧匆匆回神,她如今算是瞧出来了。从前的闻澄枫永远乖顺,哪怕当真烦闷气恼到了极致,他也会自我消化,顶多红着眼睛看你,而后委屈巴巴地央求。
而现在的闻澄枫却不同,你顺他心意时会觉得他与少年时无异,可一旦被违逆,他便控制不住情绪剧烈起伏,容易做出极端恶劣的事。
她不想他总被暴怒和冲动掌控。
“没有不答应。”虞清梧轻笑,“只是适才在想,让堂堂陛下给我当护院侍卫,实在太过奢侈。”
闻澄枫眉间浅浅仄痕瞬间舒展,换上零星笑意:“那也是姐姐才有的独一份儿奢侈。倘若你肯再亲我一下,别做护院,就算给你当宠物我也愿意。”
他着已然走上前,微微俯身将脸颊凑到虞清梧面前,闭上眼睛索吻。
虞清梧骤然一愣,这是有过初次经历,所以越发大胆了么。
而她一定睛,就见近在眼前的两瓣薄唇,嘴角上扬勾出摄人心魄的弧度,让人再度遐想起傍晚在马车内,男子的微凉唇瓣是如何与她紧紧贴覆,不留分毫间隙,又是如何撬开她的牙关,搅弄云雨。
不知怎的,她最近似乎总幻想这些。才了短短没几句话,神思已经乱了两次。
甚至这晌隐隐有就这般吻上去的冲动。
亏得理智尚存,虞清梧后退半步,深吸气别开脸,道:“你别这样,我还没应承你什么。”
闻澄枫当即点头:“嗯,我知道的,所以我不要求姐姐对我负责。”他道:“但是我也了解过,历来南越长公主不乏有养面首三千的,姐姐在没有做出决定之前可以先把我当成男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虞清梧:“……”
她突然觉得,或许那些荒唐香艳的梦并非空穴来风,眼前这不是自荐枕席又是什么。
竟连给她当男宠这种话都得出。
偏偏虞清梧还真就因他两句话心神荡漾,相比起闻澄枫强势拘禁住她,自己显然更吃这套。
这几日以来,她多少看清自己是真的很喜欢闻澄枫,也是真的越来越想待在他身边。哪怕没有明出口,可虞清梧知道自己应当不会再有离开的念头,方才退后的半步此时她又朝前迈出。
踮起脚尖在闻澄枫唇上轻轻一吻,如蜻蜓点水,转瞬推开。
闻澄枫骤然睁大眼睛,满是震惊。
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虞清梧推到了屋外,“砰——”的一声,身后房门关上,迎面吹来凉风。
他抬手轻触嘴唇,似是想捂住什么残留的温度和柔软。比喂药时那个纠缠良久又良久的深吻更惹他兴奋,因为这是姐姐主动朝他靠近的证明。
也是留在他身边的一个征兆,一个信号。
仿佛晚风带上了甜味,百花未及春雨就开遍山头,争相绚烂。
屋内水声穿透门窗传入耳中,纸糊雕花窗倒映剪影。闻澄枫耳根越来越烫,眸色越来越深,许是虞清梧那个吻给了他勇气,叫他倏尔无比相信,姐姐迟早会是他的!
约莫半炷香后,虞清梧换好干净衣物推开门,想让闻澄枫不用再耿直守着,夜已深,该就寝歇息了。
可夜幕沉沉之下,她却并没看到男人身影。
虞清梧不认为闻澄枫会在中途忽然走掉,难道是临时出了什么事儿?但纵然有急事,他也没道理不告而别,合该叩门同她一声才对。哪怕再不济,也会留陆彦或其余亲信暗卫在庭院中。
隐有不详预感涌上心头。
虞清梧不确定地轻唤:“闻澄枫?”
“嗯哼——”她听见一声闷哼当即从旁边传来,依稀能察觉出夹杂着痛苦,但俨然是闻澄枫的声音无疑。
虞清梧连忙朝声响发出的源头跑去。
只见廊道拐角处,昏黄灯笼倾泻薄光,照亮蹲在墙边的一道黑影。闻澄枫后背紧贴冰冷石墙,双腿弯曲,双臂从腿间环过蜷缩,肩膀正轻微发着抖。
他的头埋在腿间,叫人看不见面容,但束在头顶的发有些松散,垂落下几缕随晚风飘扬,末梢一截殷红在如水月色下格外显眼,是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脆弱。
虞清梧屈膝蹲在他跟前,下意识去握他的手,所触一片冰凉:“你怎么了?”
“姐姐……”闻澄枫缓缓抬起头来,从嗓中艰难挤出的声音颤栗,“我头好晕,身上好热……”
热?
果然虞清梧见他额间冷汗细密,不断渗出。
可如今尚在元月,北地冰雪初初消融,天气还冷得很,更别夜间的寒风砭骨,怎会觉得热呢?倒是望郡感染瘟疫的百姓皆有头疼发热,气虚冒汗的症状。
虞清梧心跳陡然漏了一拍,连忙大喊:“来人呐——”
藏匿暗处的两名暗卫登时出现在她身侧,单膝跪地行礼,等待主子下令。
虞清梧看着闻澄枫脸色越来越差,逐渐比月色更苍白,一时间急昏了脑袋,没细想为何暗卫就在近处,却能让闻澄枫倒在这里独自承受痛苦。
她吩咐道:“你们两个送陛下回房,再将陛下身上的衣物换了丢去外头焚烧,另外找个人去安济坊请大夫。”
“切记隐秘行事,勿要声张。”
感染瘟疫只是虞清梧的猜测,她神医名号是假,实际半点医术不懂,具体情况还得等大夫瞧过才能下定论。
而但愿她猜错了,虞清梧这晌站在门外,竟默默心存祈祷起来,愿盼闻澄枫只是劳累过度,寻常烧热才好。
突然,院门开。
虞清梧以为是暗卫领来了大夫,她当即抬眼,却见陆彦姿势粗犷地提溜着范太医衣领,将五花大绑的人随手丢进院子里,嘴里不忘低骂一声:“晦气。”
恰巧屋内两名负责给闻澄枫换衣裳的暗卫出来,虞清梧急于知道闻澄枫的情况,她看了眼躺在地上浑身哆嗦的范太医,开口道:“陆指挥使,麻烦给他松绑。”
虽是个叛徒,但好歹也是宫内御用的太医,诊脉断病不成问题。且晾他如今也翻不出什么花样,事急从权,便用他一用。
范太医战战兢兢搭了三指于闻澄枫脉搏,蓦地,他神色陡然僵硬。
“话!”虞清梧秀眉深皱,少有地厉声逼问,“究竟如何?”
范太医颤声:“陛下确是染了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