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补汤(双更) 无理取闹也在他身上透出……
有了虞清梧的药方, 望郡瘟疫立刻情况好转,效果立竿见影。这个消息藏不住,传到有心人耳中, 当晚便有一名黑衣人出现在望郡主河流的上游,鬼鬼祟祟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显然想投入到江水中。
闻澄枫安排藏匿暗中的暗卫当即出手。
却不料, 有人比他们动作更快。一道影子如鬼魅般闪现, 暗卫尚未看清是何人, 那影子已经以手做刀劈在黑衣人后颈, 又用掌心接住自半空坠落的药粉纸包,颗粒不洒。
暗卫蓦地有些微愣,分不清此人是敌是友,但训练有素的本能趋势他们出刀欲擒眼前的蒙面男子。
男子没拔刀,赤手空拳直接卸了四名暗卫的利刃, 他开口的嗓音沉哑:“我不和你们,带我去见陛下。”
暗卫越发困惑, 既惊讶于此人武功之高,又奇怪这人怎么知道他们是陛下派来的, 相互对视后, 其中一名暗卫掏出一粒药丸:“想见陛下可以,但你得先服下此物, 暂时化去力气。”
蒙面男子知道他们的顾虑,也很配合地接过药丸吞咽, 而后面无表情道:“带路。”
但话虽如此,他并不等谁带领就直奔郡守府。
虞清梧今日清入睡前,反复嘀咕闻澄枫不行,对此甚感忧心忡忡。于是醒来后, 她便悄悄派出暗卫去隔壁郡城买了些大补食物,预备给身有隐疾的人熬汤,美其名曰:找补。
闻澄枫原本正在看各处暗桩递上来的信报,当虞清梧端着汤盅走进屋的刹那,他蓦地闻到一股极重膻味,盖过房中淡淡龙涎香,熏得人有些许不舒服。
不禁皱眉问:“什么东西,味道这般冲?”
“自然是顶顶好的宝贝。”虞清梧献宝似的开汤盅盖子,汤匙搅动,向他一一介绍,“这叫吉祥三宝汤,用羊鞭羊蛋羊腰子火慢熬一个半时辰,最终只得了这么一盅,滋补得很,你快趁热喝。”
羊膻味扑鼻而来,闻澄枫还没用晚膳,原本略感饥饿的胃,现在半分食欲也无。他想起清在门外听见的那声叹息与嫌弃,再看眼前漂浮着厚重油脂的补汤,登时明白了什么。
但仍旧忍住嘴角抽搐的冲动,问道:“姐姐怎么突然给我煲这汤?”
虞清梧在厨房熬汤时就料到他会有此一问,实话必是不能讲的。就好比如花似玉年纪的姑娘听不得旁人她色衰肥硕,正值年轻气盛的男子也难以接受自己无法人道的事实。
她得委婉些,断然不能伤人自尊。
遂,虞清梧开口道:“你中毒昏迷许久也算大病了一场,大夫给你开的方子意在药补,但俗话是药三分毒,不如食补既能够调理身体,还可以填饱肚子。”
她着舀出一碗浓汤,送到闻澄枫面前。
“是吗?”姐姐这是把他当成傻子哄啊。
试问谁不知道,出自羊身上的这三处,不止大补,更滋肾壮阳。
闻澄枫完全笑不出来,却还强行勾起嘴角捧起瓷碗,在内心告诉自己,这是虞清梧亲手给他煲得汤,虽然膻臭到了略微恶心的地步,但每一点都包含着情意。
他花了那般大力气与心思才终于把虞清梧彻底留在身边,因此姐姐给予的一切,他都得爱着受着。
何况退一万步讲,这吉祥三宝汤的功效到底在于那桩事。再没有什么比虞清梧也愿意,更和谐。
所以他不仅得喝,还得喝到一滴不剩。
哪怕他压根没有半点毛病,也得喝光。
只是不知道,这么一大盅补汤,会不会把原先没问题的身体喝出问题。
闻澄枫拿出了比壮士断腕更决然的决心,闭眼屏气,咕噜咕噜饮下整碗汤。
虞清梧当即面露欣慰,兴致冲冲又将见了底的空碗重新盛满,这次还添上了一个羊宝,外加一根羊鞭。闻澄枫霎时理解虞清梧喝苦药时,是何种滋味儿了。
当瓷碗第三次见空,闻澄枫捂着肚子强忍住反胃的冲动才没有吐出来,赶在虞清梧再次执匙之前,抬眸看向她道:“姐姐,这么多汤汤水水,我撑得喝不下了。”
“那便不喝了。”虞清梧把汤盅放到旁边。
吉祥三宝汤这东西虽补,但喝太多却也容易上火,虞清梧本就只算给他盛三碗,现在刚刚好。只要闻澄枫没有讳疾忌医,慢慢调理自然是最好的,不急在这一时。
虞清梧取出绢帕,弯腰给他擦拭嘴角。
想了想又道:“你如果还觉得身体有哪里不舒服,都要告诉我,不用认为难以启齿就隐瞒。我过陪着你,便是无论有什么艰难险阻,都不会改变主意。”
言下之意在于,就算闻澄枫永远不行,她也不会因此去找旁人。当然,前提还是要积极治疗的。
而闻澄枫听了这话,心底尽是动容。
再没什么比虞清梧真心待他,更让他欢喜。
相比之下,一碗味道不尽如人意的汤又如何,只要虞清梧高兴,他就还能喝!
这样想着,闻澄枫二话不捧起了被置一旁的汤盅,没用碗勺,直接嘴对着锅,几大口将里头剩余的肉也好,汤也罢,全部吃完。继而翻转手腕,将汤盅底朝向虞清梧,求夸奖似的道:
“喝完了。”
虞清梧:“……”
她瞬间看不明白了,原本瞧见闻澄枫喝汤时,明显紧绷着神情,她以为他是不喜欢的。毕竟这东西味儿冲是事实,又多少暗指出他不行的残酷真相。
可现在瞧来,闻澄枫其实还挺喜欢的?
或者是,越喝越上头?
不对不对,这个假设不成立。闻澄枫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因此贪嘴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且羊鞭汤多饮易上火是基本常识,他定然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却还能大饮特饮,那就是他其实心里知道自个儿病情严重,虽不出口,但确实急切地想要尝试调养。
这是最能解释通的法,既然如此……
虞清梧道:“等回宫后,我天天给你熬。”
闻澄枫欲哭无泪,偏还笑着点头:“好。”
两人面对面,心思各异,交换了一个深吻。
夜逐渐深了,虞清梧将屋内蜡烛全部点燃挑亮,又从茶桌边挪了张椅子到书桌后,拍拍闻澄枫的肩膀叫他让些位置,给自己腾个空。
闻澄枫没动,瞥过来看向她眼底漆黑一片。
虞清梧有些不明所以,最后把手指向桌上信报,迟疑问:“这些,我应该可以看吧?”
“姐姐怎会这么问?自然可以。”闻澄枫道,“我在你面前是透明的,我的一切,你都能知道。”
虞清梧就猜到会是这么个回答,她听他的朝政也不是头一回了,本就不避讳,那闻澄枫为何还要用微带不满的眼神看她,好像自己做了件什么天大错事般。
正狐疑着,手腕忽而被闻澄枫握住。
他眸色仿佛更深了,拉着虞清梧朝自己身边带,倏尔手臂使力。
“啊——”虞清梧骤然脚底悬空,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整个人旋即跌进闻澄枫怀里。
他凝眸深深落在虞清梧头顶,抚了抚她摇晃窸窣的珠钗,道:“有现成的椅子,姐姐何必重拿一张。”
虞清梧被按着坐在他腿上,终于后知后觉这人在别扭些什么。
而她方才从茶桌旁挪来的椅子,已经被闻澄枫一脚踢得远远儿的,颇有几分置气的意味。
虞清梧不禁失笑,揶揄他:“我怎么感觉,好像闻到了一股子酸味儿,今日炖汤时,分明没加醋呀。”
闻澄枫没反驳,他双手圈住虞清梧纤细腰身,紧紧环抱,又借着这个姿势恰好将头埋在身前人的脖颈间,深嗅她发间皂荚清香。
“姐姐对了,我就是酸。”他语含偏执,“连张椅子也酸,只要被你多碰一下的任何东西,我都酸。”
想将虞清梧身上每一点气息都占为己有。
闻澄枫的占有欲素来很强势很霸道,他被虞清梧反复拒绝的那段日子里,几乎每分每秒都想将虞清梧关在瑶光殿中,喜怒哀乐只能被他看见。眼底倒映的、心底装着的都只能是他一人。
幸亏理智尚存,才压下疯狂滋长的控制。
但现在好了,姐姐是他的了,闻澄枫再也不用顾及任何。
虞清梧颈窝皮肤被他话吐息拂过,痒得要命,不由得耸着双肩咯咯低笑。起了些坏心思伸手去揉闻澄枫的头顶,恶劣将他发丝抓成乱糟糟的鸟窝状,笑问:“那我现在碰了你的头发,是不是也酸?”
“嗯,酸。”闻澄枫毫不犹豫地承认,而后轻轻捏住虞清梧下巴,让她微仰起头直视自己,道,“但揉头发没意思,该多碰碰这里。”
他一点薄唇,铺天盖地的吻随即落下来。
虞清梧在心里暗想,闻澄枫于这事儿大概属于无师自通。犹如攻城略地,侵占她口中每一寸领土。而虞清梧便是被攻破的城池,飘飘乎没有任何主导的机会,甚至若不配合,还会遭到惩罚。
如同这晌,腰肢被轻掐,瞬间一阵酥麻窜上脊梁骨,整具身子失了力气瘫软在闻澄枫怀里,好似依偎。
他才终于满意,逐渐温柔起来。
但依旧没肯放虞清梧离开:“既要看信报,便这样一起看。”
音落,闻澄枫下巴悬浮搭在她肩上,目光落在桌面,真就神色认真得看起来,丝毫不显方才深吻时的缱绻。而虞清梧还微喘着气,但相似的情形发生第二次,她已经没那么震惊了。
何况闻澄枫都能泰然自若,她却还沉浸在唇舌间残余温度,未免显得太过没面子不是。
于是连忙深呼吸调整情绪,继而做出比闻澄枫更专注的模样阅读白纸黑字。
暗卫传回来的,全部是重事。
颢京城中风平浪静,相反信里被提及最多的则是洪郡和谭郡。据暗桩探查,如今已经能够肯定,这两座郡城内的衙役差使以及守城将士全部随郡守叛变,和城内起义军一起反抗朝廷。
今日晌午,两郡更是派出兵马朝望郡推进,目的不言而喻。
事情发展与闻澄枫最初预料的完全相同,可他心知肚明却偏偏至今没有任何动作,连秘密从其他州郡调兵的指令都不曾下一道。
虞清梧知他是在故意钓鱼,任由鱼线不断拉长,意图将背后最大主谋引出来后一网尽。她原本想法与闻澄枫不谋而合,可现在,虞清梧隐隐怀疑闻槿妍背后兴许没有人了,想取闻澄枫而代之的人就是她。
无论他们再怎么放长线,再怎么钓鱼,也都只能到此为止。
那么,继续棋出险招,放任对方所为,便不再对他们有利,反而增加了闻槿妍的胜算。
虞清梧沉思过后,准备开口同闻澄枫自己的想法。突然房门被叩响,陆彦洪亮声音传来断了她还未出口的话,屋外的人:“主子,冯伍来了。”
虞清梧推了推闻澄枫,示意他放自己下去。在外人,尤其是下属面前,还是该威严的。
可搂在腰侧的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收得更紧了些,闻澄枫的声音传进耳廓:“你就不问问这个冯伍是谁?”
虞清梧不甚在意道:“以数字排辈的取名,左不过是你的暗卫。”着,又不禁想起什么撇了撇嘴,“何况,我若当真多问几句旁人相关的事儿,兴许这屋子里的酸味又要浓了。”
闻澄枫失笑,姐姐还真了解他。
“要是旁人,或许我确实会醋,但唯独这个冯伍不同。”
他这般,虞清梧倒是有些好奇这冯伍究竟何许人也。而不等她问,闻澄枫就已经续道:“他是暗卫不错,不过非我手下,而是闻槿妍府内豢养的。姐姐要不要猜猜看,我是如何让他易主而忠的?”
虞清梧见他反复卖关子卖得愈发玄乎,这哪是真要她猜,分明就是捉弄她,吊足胃口。
她抬起手肘朝闻澄枫胸膛一撞,迫使他松手,同时哼道:“爱不,我才不稀罕知道。”
闻澄枫嗓中漏出一声低笑,将灵活脱离他怀抱的人重新捞回。他站起身,凑到虞清梧耳边:“你肯定稀罕。”
“他是林溪薇的心上人。”
听到林溪薇的名字,虞清梧下意识身形一顿,不禁别扭转头躲开他呼吸在耳侧的气息:“是就是呗,同我这样清楚明白做什么。”
“向姐姐自证清白。”闻澄枫暧昧地轻咬住了她耳垂,防止虞清梧又要躲。他:“现在你总可以相信,我从未对她动过情意,她也从没对我起过心念了吧?”
虞清梧浑身越发僵硬,心底暗骂这人是属狗的吗,怎还能换个地方这般吮吻,比猫爪子挠过掌心还要难耐。
她连带着出的话音也微颤不稳:“我何时有过不相信了。”
“也对。”闻澄枫煞有其事道,“姐姐从来都只是吃味而已,和我一样。”
虞清梧脸颊顿红,在闻澄枫松开她的刹那,抓过桌上绢帕擦拭耳朵。
她和他才不一样,闻澄枫是到处乱吃飞醋,而她只不过是没能完全脱离原剧情的束缚。但话回来,也多亏了林溪薇,才让她逐步看清楚自己的心意有多深。
认便认下了,没什么可丢人的。
闻澄枫传了冯伍进来。
正是暗卫在河边遇到的那位蒙面男子。
他态度冷漠,甩手便将一包白色粉末丢在了桌上,藏在面罩后的声音沉闷:“她让人给望郡的河流下泻药。”
“她人在洪郡?”闻澄枫把那包毒粉推开。
“不在。”冯伍道,“应该还在颢京城。”
“什么叫应该?”闻澄枫皱眉。
冯伍面无表情:“我没在洪郡看见她,所以是应该。”
闻澄枫又问:“那你们在洪郡,都直接听谁的命令行事?”
“她的一个幕僚。”冯伍言语很简单,问什么就只答什么,多余的字眼半个不,比陆彦还耿直。
“除了在望郡上游河流投药,那个幕僚还让你们做了哪些事?”
“昨晚,在颢京通往望郡的必经之路上,用火`药炸了两座山头,滚落的岩石把整条路给堵死了,防止颢京方向的援兵在短时间内到达稷荣州。包括年前兰郡炸山脉引起地动,汇郡炸山体引起雪崩,姚郡炸堤坝让江水决堤,都是他下的命令。”
炸山堵路之事在桌上密报中有提及,冯伍所的其他也都在闻澄枫意料之中。他不禁嗤之以鼻:“除了用火`药,他就没旁的本事了么。”
“包括望郡的瘟疫。”冯伍补充,“也是他下令带来西南曾经染病身死之人的尸体藏进城里才爆发。”
虞清梧看似在一旁漫不经心地听着,实则将冯伍每一句话放进心底细细琢磨过,越听越觉不对劲。直到这会儿,忍不住出声断:“等等,我有个问题好奇。”
“你口中的每一桩每一件,外加意图毒杀陛下,都是那个幕僚下的命令。”她道,“可按理,他只是个幕僚而已,如何有这么大的权利能绕过靖福公主做决定?”
当她提到毒杀陛下四字时,冯伍脸上蓦地闪过一道疑惑,但又旋即转瞬而逝,回答:“这我就不知道了,主上的死命令就是让我们无条件服从那位公子。”
“公子?”虞清梧再度反问,“他年纪几何?相貌如何?”
“不知道。”冯伍皱眉想半天,总算多了几句完整话,“他常年带着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不清长相。但我猜年纪应该至多而立,他露在外边的手指皮肤很细腻。”
虞清梧眯了眼睛,一个男子的皮肤很细腻?
这般形容无端叫人觉得有些许奇怪,就像听见有人女子闭月羞花是极妙的夸赞,可同样词语安到男子身上就只剩下莫名其妙。
但凭冯伍没念过书的直率脑子,他能出这话,必不是口误,而是在他看来这个词正合适。
可一个大男人,哪怕常年只握笔不拿剑,指骨处也该有笔杆压出的印子才对。再加上幕僚大多出身寒门,秋冬大寒的风雪吹在手背,生出红肿冻疮再寻常不过。如此年复一年,能细腻到哪里去?
虞清梧走到他面前,将自己的手伸了出去:“你且瞧瞧……”
“瞧什么瞧?!”闻澄枫快步上前,在她的手指就要露出衣袖之前,急匆匆将其一把抓住,包在自己掌心内。
“你做什么?”虞清梧被他猝然举动吓到。
“我还想问姐姐做什么呢?”闻澄枫目光微沉,“你的手,只能给我看。”
偏执占有欲又不禁流露了出来。
虞清梧这会儿却觉得有些无奈,她是当真有重要的事想问冯伍,遂甩动手腕。
闻澄枫便握得更紧:“姐姐别再动了,上一个偷看你的人,下场可不太好。”
虞清梧动作蓦地僵硬,那岂止不太好,压根是直接被闻澄枫生生拧断脖子,了结去性命,死相惨烈。但话回来,那晚的黑衣人夜行刺杀,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对立局面,死便死了,纵有欲加之罪又何管其下场好坏。
可眼前情形截然不同,闻澄枫未免无理取闹。
虞清梧灵机一动,骤然抬起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你既觉得不堪入目,便学一学掩耳盗铃,闭眼假装不曾看见。”她着又用眼神示意冯伍看向自己手背,继续方才未尽之言,“你且瞧瞧,他的手与我比,如何?”
冯伍淡淡瞥了眼:“他的,更细腻。”
虞清梧眸色顿暗,她这双手,自属于养尊处优不沾阳春水的渔阳长公主,如美玉般养了十五年,后来火遁逃出越宫在镇开茶肆,却也没干过除泡茶以外的活儿,加之常年用手脂护着。
会是哪般好皮肤,能超了她去。
心头再次浮现那个荒谬猜测,虽陆彦尚未带来她想要的结果,但这是虞清梧如今唯一能用作解释的。
闻澄枫已经拉下了她捂眼的手,定定望向虞清梧的眸子平添些许红意。
虞清梧心头咯噔一下,不含嫉妒,也没有忿然情绪,反而恍如细碎委屈盈满眼眶。像极大型犬寻觅守护了许久的一块骨头,被恰巧经过的流浪狗叼走。
它盯着被抢的肉,心里难受全部写在眼中。
无理取闹竟也在他身上透出可爱。
许这便是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虞清梧想着踮起了脚尖,凑到他耳畔低声道:“乖,我是为了验证一件事儿才让他看的,现在我知道了。”
“靖福公主就是那个幕僚,她实乃男子。”
“她不是你的亲妹妹,而是你的亲弟弟。”
语罢,偷偷观察冯伍目不斜视并没有看向他们这边,安抚地在闻澄枫耳垂落下轻轻一吻。末了,退后半步恢复一本正经,仿佛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风水轮流转,这回,全身而退的人成了虞清梧,相反闻澄枫愣怔在原地,不自觉抬手摸向耳垂。他眼底绯红散开,眉目染喜。
大型犬的骨头自己跑回来了。
虞清梧心中暗笑,她的少年郎虽脾性大了些,但当真很好哄。只可惜这会儿不是玩闹的时候,否则她定然忍不住恶劣,继续捉弄他。
闻澄枫忽听虞清梧重重一声咳嗽,方才回神,后知后觉,她刚刚好像在自己耳边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哦,想起来了,闻槿妍就是那个幕僚。
并且她其实是个男子。
闻澄枫骤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向虞清梧。
他收到了姐姐面色沉重的一个点头。
再顾不上回味耳侧气息,开始细想自他登基后,闻槿妍的一举一动,陷入沉思。
似乎全部都能解释通了。
甚至,其实他与闻槿妍自便不像其他亲兄妹般关系亲厚。在他印象里,母后鲜少让他们二人见面,闻澄枫从前没在意过的种种细节,如今看来,大抵都是害怕被人发现端倪。
“他准备什么时候动手?”闻澄枫很快接受这个事实,镇定沉声。
“那包药入腹即发作,效用持续三日,能让人腹泻不止。”冯伍道,“今夜过了天,子时到丑时之间,他会出兵攻城。洪郡兵马攻望郡西南门,谭郡兵马攻东北门,计划三日之内拿下望郡。”
“所以在他眼里,朕只剩最后这三日了是么?”闻澄枫冷笑,“他倒挺有自信。”
冯伍在弦月未升之前退下,来时无影,去时无踪。
闻澄枫右手触上剑柄,五指缓慢握紧。
长剑抽出半截,他凤眸精光映在银白剑面,棱角分明的凌厉脸庞倏尔绽出一抹柔和笑意:“姐姐,怕吗?”
虞清梧站在他身后,双臂环住了他的腰。脸颊贴着背脊,声音叫每一寸骨骼都听见:“我若害怕,便不会同你来望郡了。”
她话音落,踮起脚尖又是一个吻落在耳后。
闻澄枫忽而感到气血上涌,鼻头流出一抹温热液体。虞清梧手背碰到,猝不及防被他吓了一跳。
闻澄枫没脸实话,半真半假地含糊其辞:“可能是刚才的汤,补过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