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挟持(双更) “用禅位诏书换虞清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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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澄枫居然这般守礼节、讲男德, 是虞清梧怎么都没想到的。

    不由得想起先前许多事,故意语调揶揄:“这会儿倒想起来我们尚未成亲了,那你要不要再回忆回忆, 当初将我压在榻上、要我侍寝的人是谁?”

    此言一出,昔日算不得美好的记忆登时涌入闻澄枫脑海,他当然知晓彼时自己的行径有多恶劣, 连忙道歉, 低声央求虞清梧原谅:“我那些都是气话, 姐姐别怪我。”

    虞清梧笑道:“我倘若怪你了, 哪还能站在这里任由你抱。”

    如今,闻澄枫是真真切切能从虞清梧的一言一行中,感受到她爱他的证明,没忍住满心欢喜,食言地又多抱了一会儿。虞清梧随之双臂环住他后背, 深吸着他身上清新皂荚香。

    时间过去良久,虞清梧的手都有些酸胀发麻了, 闻澄枫也没松开她,不得不抬头仰望。却见攀着棱角分明的下颔曲线再往上, 闻澄枫双眼闭合, 面容恬淡。

    这般模样,怎像是睡着了的状态?

    虞清梧后知后觉, 似乎他的心跳与呼吸也比方才规律了许多,便启唇轻轻喊他名讳。

    ……无人应答。

    还真睡着了啊。

    居然能保持直挺挺的站姿入睡, 这得有多困。

    不过想来也是,闻澄枫自昨日清醒来直至这晌,接连十七八个时辰未阖眼,期间还上城楼, 指挥兵马御敌,纵然铁的身子也扛不住如此折腾,合该好好休息。

    只是她要如何把人挪到床上去。

    虞清梧想了想,无奈自己的力气和闻澄枫的体重比起来相距甚大,只得喊进来暗卫。可她背对着门而站,没看见房门刚开一条缝时,闻澄枫睁开双眸,犀利眼神登时把将欲进来的下属威吓得赶紧又合上门扉。

    怀里是心心念念数年的人,怎么也拥抱不够。他本想再多装一会儿,孰料郡守府的房门年久失修,门轴转动发出刺耳咯吱声难以忽略,闻澄枫眼见装不下去了,再不情愿也只能睁开眼睛,再捻出初醒时的沉闷嗓音。

    “姐姐,我竟然睡着了……”

    虞清梧从他怀里退出来,拉过闻澄枫的手走到榻边:“你这是太累了,赶紧躺下来睡会儿吧。”

    “你呢?”闻澄枫一张脸露在被褥外,巴巴望着她。

    虞清梧知道他想听什么,道:“我自然在屋里陪着你。”

    闻澄枫这才终于安心阖上眼睛。

    他累极是真的,但还没到立盹行眠的程度,毕竟曾在军营中过了数年苦日子,这点疲惫和那两年日夜沉陷梦魇不得安眠比起来,压根不值一提。

    他卑劣地承认,自己只是贪心罢了。

    贪婪得想呼吸每一方有虞清梧气息的空气,想要她在身侧,怎么都觉不够。他伸出食指勾住虞清梧的拇指,相贴着她的体表温度很快沉入梦乡。

    而坐在床榻旁的人低头目光落在熟睡的俊朗面庞,嘴角上扬。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闻澄枫方才是装睡,只不过因为喜欢所爱,乐得耐心依他纵他而已。

    可惜纵使有虞清梧陪在他身边,闻澄枫这一觉也并没能睡饱。不过将将放松了大半个时辰,城中巡逻的暗卫就前来禀报,望郡城内两处粮仓遭遇内鬼偷袭,仅有的粮食被烧光,今晚的炊饭还没煮上。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个道理连没怎么读过兵书策略的虞清梧都知晓。

    闻槿妍此招,太阴损了。

    弄得如今城中兵将的士气低迷不已,还如何作战抵御外敌。

    可闻澄枫只是淡淡应了声知道,没有其他吩咐。

    虞清梧不禁蹙眉:“咱们不做点什么吗?譬如以其人之道还之以其人之身,派出一队精锐骑兵,也把他们的粮烧了。虽不能改变我们急缺粮草的事实,但至少别让他们占便宜。”

    “主意倒是好主意,却没这个必要。”闻澄枫轻描淡写,“望郡的粟米也好,洪郡及谭郡的高粱也罢,都是百姓种出来的辛苦粮,不该平白被烧毁。”

    虞清梧叹气:“话是这么没错,但如今非常时期总得用些非常手段。他们在人马上本就占优势,又在地势上包围住望郡,切断我们与颢京乃至其他州郡的联系,地利也占了,要是再加上粮草区别,我们还剩下几分胜算?”

    闻澄枫不自觉笑了。

    他见过姐姐处变不惊的模样无数次,如同这晌焦急得直跺脚却是头一回。他不觉得闻槿妍区区兵马和攻城手段能让虞清梧这么紧张,不过是……

    关心则乱。

    听见他笑音,虞清梧越发懊恼:“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闻澄枫眨眼:“姐姐,你可记得凌时,我过什么?”

    虞清梧顺势回想,他的话不少,但其中有两句,格外清晰。

    他:

    ——你别怕。

    又:

    ——有你在,我绝不让自己输。

    虞清梧当然是无负担相信闻澄枫的,可:“我想知道你的计划,才能更好的安心啊。或者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够帮上忙的,哪怕聊胜于无也好。否则,我难免觉得自己就像花瓶一样,除却无谓的担忧其余什么都帮衬不了你。”

    “这话不对。”闻澄枫盯着她瞧,“你不仅不是花瓶,而且这场仗,还需要靠你才能让伤亡降到最低。”

    突然被戴了顶极大的帽子,虞清梧霎时满头雾水,而她随即见闻澄枫唤了陆彦进来,从袖中取出一只锦盒。

    掀盖开。

    “你可否记得这物?”

    虞清梧目光落在陆彦呈到面前的璎珞,立刻拿到自己手中仔细翻看:“我当然记得,但你怎么把它带来了?”

    “姐姐,我有件事要告诉你。”闻澄枫前一秒还笑意深浓的神情,在瞬间严肃起来,连带话音也低沉,“可在之前,你能不能答应我,听完之后,不许与我疏离,更不许生出离开我的念头。”

    虞清梧不知他怎蓦然这般心翼翼,道:“我瞧着像是脾性反复的人么,你且便是了,我答应你。”

    ……

    晚间,夜幕降临,闻槿妍再度出兵攻城。

    城楼上烽火狼烟随风摇摆摇晃,照亮旌旗猎猎。

    闻澄枫站在东北门的城楼上,西南门则交给陆彦严防死守。这已经是双方第三次交战了,对方白日里刚焚烧尽望郡粮草,手下士气定然极度高涨。兵家有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闻槿妍选择这个时候出兵,绝对不是再像先前仅仅为了消磨望郡兵马。

    如果闻澄枫没猜错的话,她的援军应是到了,做足万全准备,欲在今晚拿下望郡。

    果不其然,随着对方领头将军一声令下,城外杀声震天,可穿云裂石。从远处射来城楼的箭矢与白日里不同,用上了火箭。箭头上包裹有经柴油浸泡过的麻布,在搭弓发射前,点燃油与布,而后射出。

    一簇簇火光宛如焰火划破夜空,映红万千将士眼底。

    箭矢射中旌旗木杆,登时燃起熊熊烈火。此番状况,城楼上无论如何也不敢再放油与酒之类的引燃物,只能用抛掷滚石这种最原始的土法子,抵御踩着云梯攀城的兵士。

    可惜短短两日之内,望郡接连遭受闻槿妍攻城骚扰,到了今日午后,粮草也被焚毁殆尽。城里士兵连半口晚饭都没吃上就又得拿起剑戟浴血奋战,士气与力气难免大不如前,逐渐不敌对方。

    逐渐有敌军攀爬云梯登上城墙,闻澄枫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兵力近战拼杀。这样一来,投石的士兵便少了,趁机爬上城楼的漏网之鱼越来越多。

    到后来,闻澄枫也抽出腰间佩剑。

    剑刃划过敌军脖颈,灼热鲜血飞溅脸侧,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又挥砍出去第二刀。

    周围越来越多士兵倒下,有敌方的,但更多是己方的。地面被血泊浸透,春日晚风也染上腥味,浓郁得令人作呕,仿佛又回到当初那两年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只要有一息松懈,就再见不到清光。

    那时的闻澄枫一心向临安,望眼欲穿,他必须赢。

    如今,临安城的那位姑娘在他怀里,他更不能输。

    月色浸染猩红。

    “报——”传信士兵跌跌撞撞冲上城楼,“西南城门失守!”

    闻澄枫眸色漆黑:“派一千轻骑兵往,城内绝杀。”

    “是!”传信士兵得令。

    站在闻澄枫身后的一名将领割断敌军喉咙后,分心道:“陛下,咱们这边的形势也不乐观,再调遣一千轻骑兵离开,只怕守不住啊!”

    “守不住,也得严防死守!”闻澄枫手里挥剑动作不停,“再这种话,以扰乱军心处置。”

    将领立马闭嘴不敢再言,可他是真的心慌啊。对面兵力明显比他们强盛太多,这要如何抗衡。

    更何况,他听闻从颢京到望郡的必经之路也被对方炸毁了,援军过不来,辎重也过不来,犹如被围困在孤城之中,死路一条啊!

    “报——”又有传信兵送来最新战况,“城外以北六里忽现行军,约三万人马,疑似敌方援军!”

    将领把话一字不落地听入耳朵里,顿时腿软。他们本来就已经完完全全占了下风,结果对面又来三万兵马,这仗还怎么,跟送死没有任何区别。

    心一慌,挥剑杀敌的动作随之疲软迟钝,没及时躲过迎面劈来的大刀,万念俱灰之际下意识闭眼,想着自己这辈子估计就只能交代在这一刻了,没本事再挣扎,索性赴死。

    但下一秒,意识到自己的脑袋还连在脖子上,他不由得讶异睁眼。只见陛下的长剑刺在敌军心口,一击毙命。而那把举在半空的刀距离他的脖颈只剩分毫之差,连忙回过神,伸出脚用力将死人踹开。

    “谢陛下救命之恩。”

    闻澄枫面色冷然:“想死,也给朕杀完这些贼子再死。”

    话音落,城楼下突然响起一阵高昂笑声,透着刺耳的轻蔑:“陛下还不投降呢?”

    声音是从闻澄枫背后传来的,他派出去的一千轻骑兵没能抵挡住攻入城内的敌军。

    他们从西南门长驱直入城中,穿梭街巷来到东北门,与尚在外头攻城的将士里应外合,将闻澄枫等人困在城楼上,形成前后夹击的局面。

    对方的领军之人坐在一匹黑马上,身披银色甲胄,盔帽下的脸则被一张铜制面具严实遮住。

    闻澄枫眉头微皱,若非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眸反射清浅月光,他实在难将这晌听到的低沉男子嗓音与闻槿妍的婉转联系起来。

    不过错愕只是一瞬,他随即了然。

    若没有出神入化的伪装之术,闻槿妍也不可能易弁而钗那么多年而不显露破绽。

    闻澄枫收了剑,自城楼从上往下望着他,神色倨傲睥睨:“怎么,眼见胜利在握,连皇兄都不屑喊了?”

    闻槿妍丝毫不奇怪自己的真实身份被认出,索性也抬手摘去脸上狰狞面具,重重砸到地面,溅起尘土。他露出的面容与闻澄枫足有七八分相似,连嘴角挂着的嘲弄弧度也和闻澄枫如出一辙。

    他们是双生子。

    一个执剑站在城楼上,一个昂首站在城楼下,两两对望,竟叫身边将士都险些看得混淆。

    “要想我唤你皇兄……”闻槿妍斜飞的剑眉轻挑,“也得你先坐稳这个位置才行。”

    “如今胜负已定,是你生而不祥,天神不佑,不要再做无谓的抗争了。臣弟我好心奉劝你一句,写下罪己诏,自省德不配位,把本该属于我的位置禅还给我,没准我还能考虑饶你和虞清梧一命。”

    “胜负已定?”闻澄枫像是听到什么荒谬笑话,“你如何瞧出胜负已定了?”

    “我从前怎没发觉皇兄你竟这般不识时务。”闻槿妍啧声摇头,“你且瞧瞧自己身边的将士,还有哪个肯为你挥热汗洒热血的。他们都有家人在望郡城中,倘若降,我可以既往不咎,留所有人性命。但倘若负隅顽抗不愿降,我便屠了这望郡,依旧是我胜,你败。”

    他语罢,话语穿透夜风吹入众将士耳廓,有人略微犹豫后,丢下了手中长戈。

    枪头鸟站了出来,其余原本有心思却不敢的也纷纷效仿,刀枪剑戟的落地声接二连三,锵锵刺痛耳膜。

    惜命的人,总比不要命的人多。

    能视身如草芥,但无法眼睁睁看亲人丧命。

    闻槿妍见状,狭长凤眸笑意愈浓。

    “你们干什么?!一个个儿的,都在干什么?!”瞪大眼睛震怒大吼的,是方才那位将领,他重重一巴掌拍在手下士兵的肩膀,呵斥道,“谁让你们丢了兵器的,全都他娘的给老子捡起来!”

    士兵被他得肩膀晃动,可并无人听从他的命令,依旧低垂脑袋站着。

    将领顿时脸被气成猪肝色:“老子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也知道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结果你们竟然为了苟活,背信弃义!要是你们的家人知道,他们的命是靠自己的丈夫、或儿子背主得来的,只怕连见老祖宗的颜面都不敢有!”

    他嗓音撕扯出义愤填膺,总算有点成效。不少士兵缓缓弯下腰,羞愧难当地捡起长戈,攥紧在手心。

    城楼上一幕幕落入闻槿妍眼底,他只当看了场滑稽的耍猴戏曲,笑得越发张扬:“你倒是个有骨气的,可像你这般人物,居然只当个区区守城,未免太埋没才能了。不如你跟着我,帮我将城门开,我封你做万户侯如何?”

    “我呸!”将领非但没受到他的利诱,反而厌弃朝城楼下吐了口唾沫,“你是个什么东西?”

    “乱臣贼子还妄想寿与天齐,你配吗?!”

    闻槿妍霎时脸色铁青,他哪里受到过这样的羞辱,况且还是被一个守城的低贱将士,后槽牙咔咔磨出声响,不忿地讥讽:“皇兄身边的狗,还真是忠心呐。”

    将领心气浮躁,听了又想开腔继续跟他对骂,这回却被闻澄枫一个眼神制止住。

    闻澄枫睨向城楼下脸色格外难看的人,他仍旧气定神闲:“朕身边的人,自然比你身边的,更忠心。”

    闻槿妍一时没听懂他这句话是何含义,深吸两大口气平复胸腔怒火。他这幅模样瞧着倒与闻澄枫没那么像了,恼羞成怒难免显得心胸狭隘,气度上便差了一大截。

    他咬着牙道:“口舌之争无谓,皇兄再怎么拖延时间也等不来帮手援兵。”

    “顺便再给你提个醒,回过头去看看,清河王的三万兵马已经到城门下了。皇兄就算再用兵如神又怎样,难道还以为自己能够以三千守城兵战胜清河三万精锐兵吗?”

    闻澄枫闻言转身,方才传信兵报过的远处兵马已行至视野可见范围之内,马蹄踏起尘土飞扬。

    他从旁边士兵手里拿过瞭望镜,被火把照亮的旌旗上缝制一个大大的“林”字。

    是清河王的兵马无疑。

    闻澄枫回身一笑:“你竟秘密撺掇清河王谋逆,看来是朕瞧你了。”

    “皇兄谬赞。”闻槿妍如今望见清河王的军队,他心里最后一丝担忧闻澄枫反扑的顾虑也没了,仰起头,出的话比适才更大胆且自信。

    “但皇兄这话的不对,我并非谋逆。而是你自登基以来,稷荣州数地灾祸频发,久久不能安定,实乃因你生为不祥煞星之命,却妄图染指江山,引上天震怒,降祸人间。如今,你知己过,为黎明苍生之福泽而退位让贤。”

    闻澄枫眉梢轻轻挑动,这是替他把禅位诏书的内容都想好了啊。

    他扬声下令:“传朕口谕,开城门。”

    楼下守城士兵分别拉住左右两处门环,使上巨大力气向里侧缓慢拉开。

    闻槿妍炽热目光紧紧凝视着穿透城门洞的如水月光,内心无比得意。就算闻澄枫曾是父皇亲册的太子又如何,就算他曾势如破竹攻破南越又如何,到最终,这皇位不还是自己的囊中物。

    双生子本就不祥,不能双双存活。

    闻澄枫生出红发,便意味着他才是真正的不祥之人,是该被扼杀的那一个。

    闻槿妍自十二岁那年就认定,这天下,本就是自己的所有物,如今忍辱负重六年有余,他终于可以脱掉伪装身份的别扭女装,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不叫谋权篡位,而是物归原主。

    他又想继续嘲讽挖苦闻澄枫几句,抬了头,得意神情却蓦然僵硬在脸上。

    他望见城楼上那张和自己几近相同的面容格外淡然,半分不显焦急忧虑,也没有颓丧萎靡之色,莫名心底咯噔一下,涌上隐隐的不安。

    不应该啊,一个丢了龙椅宝座的人,怎么可能这样平静?

    而且等自己从闻澄枫手里拿到他亲笔所书的罪己诏和禅位诏书后,压根不可能留他这个威胁活在世上。

    他应该慌张、应该恐惧、应该绝望,哪怕只有不知所措也勉强得过去。

    可偏偏闻澄枫眉目舒展,眸光平静。他太过淡定了,甚至搭在剑柄的手指轻轻点动,给人以游刃有余之感,怎么瞧都像是胸有成竹不会输的样子。

    闻槿妍不禁怀疑,难道闻澄枫还有后手?

    从他皇兄当年攻南越的雷霆手段来看,确实极有可能。可现下情形,闻澄枫手中只剩三千疲惫至极的望郡守城兵,至多再加上他豢养的百名暗卫,绝没有更多人了,如何与他三万援军抗衡。

    闻槿妍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要杞人忧天,不要自己吓自己。

    他做好万全的准备,只会赢,不会输。

    可闻槿妍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闻澄枫之所以会从颢京城来到望郡,是因为他在稷荣州诸多郡城搞出天灾与流言。此手段落在闻澄枫眼里,至多也只算能瞧,绝对不高明。

    闻槿妍若以为自己准备万全,那么闻澄枫必然有万万全把握,才会踏入望郡。

    清河王治下严明,留了两万兵马在城外,其余人马整齐划一地进入城中。

    闻槿妍看见他翻身下马,下一瞬,转身朝城楼上揖身拜礼:“臣领兵来迟,请陛下恕罪。”

    “不迟。”闻澄枫道,“爱卿平身。”

    闻槿妍愣怔在原地,霎时连呼吸都忘记。他薄唇张开,话没出口就先被夜里凉风吹得起哆嗦。

    “怎么回事?”他丹凤眼一瞬不瞬死盯着清河王,“王爷,咱们不是好……”

    “靖福公主,从你算计女的那一刻起,本王就与公主势不两立了。”清河王断闻槿妍的质问,朝城墙上拱了拱手,续道,“更何况,本王是陛下的臣。为何要与公主合作此等大逆不道的事,给老祖宗蒙羞。”

    音落,肃肃威严的王爷抬手,身后士兵当即搭箭上弓,数十支箭矢齐齐对准闻槿妍一人。

    钢制箭头反射月光,倒映在他眼底,让前一瞬还猖狂得意的脸,这晌苍白得失魂落魄犹如鬼魅。

    “皇兄果然好手段呐……”闻槿妍咬牙切齿。

    闻澄枫缓步走下城楼,执弓箭的士兵登时退到两侧给他让出一条路。

    “朕方才便过了。”他站在阵前道:“朕身边的人,自然比你身边的,更忠心。”

    语罢,又眼尾余光瞥了眼被丢地面那张狰狞丑陋的面具:“把面具捡起来戴上,朕曾经答应过母后会给你一世荣华富贵,所以不杀你。只要你绝了不该有的心思,跟朕回颢京,朕可以当做今日谋逆之人不是你。”

    着,闻澄枫从身后士兵手里拿过一副弓箭拉开,瞧着似乎并未瞄准就手指随意松开。

    羽箭如影飞出,在闻槿妍瞳孔中越放越大,眼见就要射中他心脏,却以分毫之差的距离堪堪擦过他肩臂衣袖,划破一道口子后,径直穿过站在闻槿妍侧后方一名士兵的喉咙。

    见血封喉。

    晚风刺透裸露在外的手臂皮肤,凉意逼人。

    闻槿妍却忽而放声大笑起来,“不该有的心思?简直笑话!”

    他依旧没弃掉手中长剑,反而五指攥得更紧:“皇兄,三万兵马确实强悍,但我手里,有你更想要的东西。”

    “带上来。”

    音落,两名黑衣暗卫顿时压着一人上前。

    女子明媚容颜娇俏与周遭浑身血污的将士们格格不入,只是那头发有些遭乱,缀在髻间的珠钗歪斜略显狼狈,概是五大三粗的暗卫不懂怜香惜玉,下手不客气所致。

    且女子的脖颈与腰侧各架着长刀与短剑,稍有动弹便也怪不得刀剑无眼、刃面锋利。

    闻澄枫望见虞清梧,骤然睁大眼睛,不禁脱口而出:“姐姐……”

    闻槿妍对他脸上的错愕惊慌很是满意。

    这才对,这才是兵败之人该有的神情。

    闻槿妍笑了:“臣弟仍然是那句话。”

    “用罪己诏和禅位诏书,换她的命。”

    “皇兄以为,这笔交易如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