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平安顺遂
杜之年走的时候春晚才播了一半,但他在公寓的地下停车场一直坐到了深夜,算着沈归晚应该睡熟了才上楼。
他整理不清自己的情绪,怕失控的表情会吓到沈归晚,原本算在车里将就睡一晚,又担心沈归晚夜里睡不暖,才拖到这个时候回去。
杜之年站在电梯里,看着屏幕上的数字一下一下地跳动着。
杜衡誉警告的话语还萦绕在耳旁,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过多久平静的日子,或许明天睁开眼,他今天拥有的一切就会消失。
从到大,杜之年周围的人都在不断地表达对他的羡慕,羡慕他生在杜家,羡慕他是杜衡誉的儿子。
可在杜家这么多年,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杜家生活是何等窒息,窒息到他随时都会失去自我意识,会无声无息地死去。
杜之年看着倒映在轿厢玻璃上的自己,揉了揉眼睛,努力让它看起来不那么红。
他在进门前压下了所有糟糕的情绪,可当他推开门,看到沈归晚摆在玄关的马丁靴,压抑的情绪如决堤的洪水般涌了上来。
和愤怒纠缠在一起的悲伤堵在心口,泪水在酸涩肿胀的阵痛中迷糊了视线。
杜之年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站在昏暗的玄关平缓心情。
颤抖的呼吸声弥散在公寓温暖的空气里,隐约透着亮光的卧室却传来了微弱的响动。
杜之年没绷住脸上的表情,仓促地转过头,看见了站在卧室门口的沈归晚。
他扯着嘴角勉强地笑着,带着些许歉意地问:“吵醒你了?”
“睡不着。”沈归晚摇了摇头,踩着拖鞋慢慢朝他走了过来。
沈归晚越走越近,杜之年慌乱地别过头,借着身体挡住沈归晚的视线。
他低着头,盯着玄关的地毯颤声:“新年快乐。”
沈归晚停下脚步,站在客厅和厨房的边界,轻声道:“新年快乐,杜之年。”
公寓里静了一会,杜之年突然转过身抱住了沈归晚,靠在他的肩上吐出一口浊气。
杜之年呼吸的声音抖得厉害,沈归晚环住他的肩膀,问:“你怎么了?”
“沈归晚,你是我的情人对不对?”杜之年把头埋进沈归晚的颈窝,灼热的呼吸透过睡衣探了进去,若即若离地拂过锁骨。
沈归晚很轻地应了一声:“嗯。”
杜之年收紧手臂,将沈归晚圈在自己的怀里,“那你知道情人现在该做什么吧?”
沈归晚听着杜之年发颤的声音,贴着杜之年的侧脸,轻声回答:“知道。”
杜之年抱着沈归晚胡乱地吻着,细碎的亲吻混着不太温柔的啃咬,玫瑰色的印记从沈归晚的耳后一直向胸口蔓延。
沈归晚被堵在床和床头柜之间的角落里,后背抵着床头柜的边缘,腰却是完完全全悬空的。
床头灯投下昏暗的光,交叠模糊的影子在地毯上摇晃着,渐渐融合在一起。
杜之年紧紧地抱着沈归晚,力度大到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动作凶狠,却用着祈求的语气一遍又一遍地问沈归晚:“沈归晚,你愿不愿意跟我结婚?”
杜之年迫切地寻求答案,声音颤抖得不成调。
“杜之年,我们结不了……”沈归晚听得难受,哽咽的回答听起来像是在哭。
杜之年抚上他的脸颊,却没能摸到想象中潮湿的触感。
沈归晚没有哭,只是因为激烈的情事才发出那样难以忍耐的声音。
杜之年有些害怕,怕沈归晚事后会生气,又怕沈归晚拒绝自己。
他把沈归晚抱到怀里,温柔地亲吻沈归晚苍白的身体。
“我们出国……去国外结婚。”杜之年抱着沈归晚的手开始颤抖,“你愿不愿意?”
沈归晚咬着牙忍受杜之年失控的侵占,漆黑的眼瞳蒙上了一层水雾,湿润的眼尾泛着潮红。
“杜之年,我……”他瞪大眼睛,泪水顺着眼尾落了下来。
沈归晚想回答杜之年,想告诉杜之年自己可以离开这里,可他的欲言又止被杜之年解读成了别的意思。
“是不是走不了?你是不是走不了?”杜之年惊慌失措地问着,喉咙里发出像破风箱一般骇人的声音,“我会想办法!我带你走!”
他把沈归晚抱了起来,摸着沈归晚脊骨突起的后背。
沈归晚全身都在疼,绵长刺骨的疼痛从身体内部向外蔓延,侵蚀了遍布裂痕的骨骼,在伤痕累累的皮肤上留下一片片青紫的淤痕。
抱着他的杜之年还在着要带他走的话,一遍又一遍,像绝望的求助,又像濒死的哀鸣。
“我愿意。”沈归晚靠在杜之年怀里,带着颤音的回答和眼泪一起落了下来。
杜之年停下了动作,望着沈归晚的瞳孔颤动着,通红的眼里忽然泛起一阵湿意。
他无数次希望有人能陪在他身边,能组建属于自己的家庭,后来又把愿望换成了拥有一个温暖的归处,却一次次被人丢在原地。
经历过无数次失望,如今终于有人回应了杜之年渺的期待。
曾经在这张床上垂死挣扎的沈归晚捧着他的脸,一字一顿地:“我跟你走。”
空气里弥漫着情*的气味,沈归晚的身上却湿漉漉的。
杜之年趴在他身上,肩膀不停地颤抖着,滚烫的泪水滴在沈归晚的脖颈上,又顺着肩膀滚落,在床单上晕出一片潮湿的印记。
沈归晚失神地望着天花板,冰冷的手感受到了杜之年肩膀颤抖的频率,心脏也跟着颤动了一下。
他轻轻抚摸着杜之年的脑袋,湿润的发丝亲昵地缠上修长的手指,像它的主人一样来回蹭着沈归晚,不肯和他分离。
不知道过了多久,杜之年忽然发出了三个模糊的音节。
他的声音抖得厉害,吐字也含糊不清,但沈归晚知道他在喊自己。
沈归晚抚摸的动作停了下来,张开双臂抱住了杜之年,“我在。”
“你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杜之年把头埋在沈归晚的颈窝里,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只是为了结婚生子,延续上一代人的血脉吗?”
沈归晚沉默了一会,了一声:“我不知道。”
身上的杜之年叹了一口气,沈归晚顿了顿,又:“但是总有人希望我们能为自己活着,能过得平安快乐,哪怕一事无成。”
话得轻巧,但平安快乐和活着,沈归晚只能做到一个。
“这只是在为别人活着而已……”杜之年的声音越来越轻。
沈归晚会这样,或许是真的在为某个人的期待活着,但自己连期待他活下去的人都没有。
杜之年一直以为自己在为自己活着,在做喜欢的事情,然而今天他的美梦被杜衡誉敲碎了。
他自始至终不过是活在他人的掌控之中,在稍微宽阔一点的空间里生存。
他的人生毫无意义,所有的自由都是杜衡誉施舍的,他和沈归晚比起来只是过得没有那么凄惨,只是没有受皮外伤而已。
他们都是不自由的,是被圈禁在牢笼里的困兽。
可困兽也有垂死挣扎的权利。
杜之年抬起头,红着眼睛问沈归晚:“你希望我活下去吗?”
“嗯。”沈归晚学着杜之年曾经做过的动作,慢慢拭去他的泪水,“我希望你能长命百岁。”
这也许是过年的吉利话,但有总比没有好。
“不希望我事业有成?”杜之年笑了起来,声音却依旧哽咽发颤。
沈归晚抚摸着他泛红的眼眶,“希望你平安顺遂。”
不只是单纯的事业顺利,还要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不要难过了。”他轻声着,干净的眼睛里映着杜之年的模样。
杜之年从沈归晚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狼狈的样子,胡乱地蹭掉脸上的泪水,却越蹭越糟糕。
“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他坐在床上,难为情地侧过身不让沈归晚看自己的脸。
沈归晚静了一会,含糊地着:“有点。”
杜之年回想自己刚才的样子,觉得沈归晚大概是担心他难过才这样骗他。
杜之年惦念着沈归晚的体贴,突然又替他感到难过。
这么温和体贴人,沈禄到底怎么舍得下那么重的手把他得皮开肉绽?
杜之年难过得快要喘不上气,但他只能想想,不能问沈归晚。
沈禄是他和沈归晚之间不能提起的禁忌,一碰就会爆炸。
杜之年垂头坐在床上,听见背后响起窸窣的声音,“我没事了。”
沈归晚应了一声,靠在了杜之年的后背上。
他身上还挂着杜之年的泪水,皮肤紧贴时将咸湿的液体带到了杜之年的身上。
杜之年转过身,抓起掉在地上的睡衣擦掉沈归晚身上的液体,“你不问吗?”
“你想就会告诉我了,如果不想,我再怎么问都没有意义。”沈归晚俯下身,趴在杜之年的膝盖上让他擦后背。
杜之年擦拭的动作在沈归晚的回答中僵住了。
是了,就像沈归晚从来没有提起过他的过去,自己也不会问,甚至会在他哭着哀求自己不要再提起沈禄的时候闭嘴。
已经过得这么艰难了,就不要借着关心的名义一遍遍戳着彼此的伤口了。
但杜之年今晚吓到沈归晚,还弄疼了他,总该有个解释。
“是我家里的事情。”杜之年的脑海里突然闪过杜衡誉朝自己扔酒杯的场景。
他闭了闭眼,过了一会才继续:“我家那个老头子觉得我喜欢男人就是为了玩玩,逼着我相亲结婚生子。”
杜之年没有提那些陈年往事,只拣了矛盾的开端讲给沈归晚听。
他想起杜衡誉的警告,突然笑出了声,“真是好笑,他折腾我不够,还要去祸害别人家的姑娘,你人怎么能这么坏?”
杜之年轻描淡写带过了他的家事,但沈归晚见过他情绪崩溃的模样,知道事情不可能是他的那么简单。
可杜之年既然这么了,就明他不想多谈,又或者是不想让自己知道。
沈归晚趴在杜之年的膝盖上看着自己的掌心,许久才回答:“可能是天生的。”
就和沈禄一样,有些人生来就是人渣。
沈归晚躺在杜之年的腿上,杜之年帮他擦着身子。
两个人沉默了半晌,杜之年擦完了自己留下来的痕迹,忽然又碰了碰沈归晚的腰。
他轻轻压了一下沈归晚腰上的指痕,问:“腰疼吗?”
沈归晚摇了摇头,“有点酸。”
他虽然否认了,但原本靠在杜之年大腿旁的身体默默朝远离杜之年的那一侧挪去。
杜之年注意到他偷偷摸摸的动作,翻身压了上去。
“那再来一次。”他按着沈归晚亲了亲,“做完就睡觉。”
被捡起来擦眼泪的睡衣再一次掉到了地上,连卷在一起的被子都被沈归晚蹬到了床下。
杜之年尽量放轻动作,沈归晚眉头轻颦,喉咙里含着破碎的低吟。
他勾着杜之年的脖子,声着“轻点”。
沈归晚的声音很轻,语调绵软,像在撒娇。
他习惯忍耐,这点疼痛根本算不上什么,杜之年却慢了下来,俯身吻去他眼角的泪水。
“弄疼你了?”杜之年一边亲一边问。
沈归晚摇了摇头,漂亮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微弱的水光,微微张开的唇瓣殷红湿润。
他脸上湿漉漉的,泪水和汗水浸湿了半长的黑发,碎发黏在脸颊和额头上,却没能遮住那双含着水的眼睛。
杜之年看得心头颤动,亲够了沈归晚的胸口,又从背后抱住他去吻那片斑驳的后背。
沈归晚的后背受过很多次伤,那些狰狞凹凸的疤痕像雕塑被敲碎后重新粘合的痕迹,破坏了原有的美感,却多了惹人怜惜的脆弱感。
杜之年在沈归晚后背拱起的蝴蝶骨上落下一个个轻吻,舌尖描摹着沈归晚背上的疤痕,在苍白的皮肤上烙下一片片绯红的印记。
湿润的吻痕盖住了沈禄留下的疤痕,也抹去了残留在皮肉之间的痛楚。
杜之年吻过沈归晚身上所有的伤疤,贴着他的脸颊低声耳语:
“沈归晚,新的一年你也要平安顺遂,过得自由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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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