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烦人
二月末,绵绵不绝从隆冬下到初春的细雪终于停了。
玻璃窗上凝结的白雾化开了,楼下公园那片爬满藤蔓的铁栅栏露出了带着锈迹的尖角,干枯的树干抽出了新芽,过不了多久又会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
初春的风还透着丝丝寒意,杜之年的公寓却温暖得有些燥热。
确定关系之后,沈归晚一如往常地住在杜之年的公寓里。
他每天的活动都和过去相差无几,早着哈欠站在门边目送杜之年下楼,睡过回笼觉再起来吃饭,然后下楼散散步买点新鲜食材,回来给杜之年准备晚饭。
杜之年正在热恋期最黏人的时候,医院的工作做完也不再往酒吧跑,不需要加班就早早地回来,吃完沈归晚做的饭再拉着他去散步或是做运动。
两个人的相处模式还是和原来一样,过去大多数时候都是杜之年掌握主导权,沈归晚只偶尔主动一两次。
只是关系从情人变成爱人,沈归晚才知道恋爱中的杜之年究竟有多烦人。
*
“晚晚——”杜之年站在门口拉长了音叫唤,“我饿了。”
他刚下班回来,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加班到深夜的可怜医生望向恋人的眼里写满了疲倦。
沈归晚架着杜之年的手臂,扶着他坐到了餐桌前,“冰箱里有麻辣牛肉馅的饺子,要吃吗?”
杜之年顺势抱住沈归晚的腰,仰起头在他胸口又蹭又嗅,也不要不要吃,反而问他:“晚晚,你洗好澡了?”
上周换了沐浴露,洗过澡的沈归晚身上全是清淡微甜的栀子花,杜之年每天睡觉都要埋在他脖颈间闻一会。
“洗好了。”沈归晚按住杜之年摸上后背的手,“不要乱摸。”
杜之年才从医院回来,没洗澡也没换衣服,身上还能闻到非常微弱的双氧水的味道,闻着令人有些不快。
沈归晚没有很严重的洁癖,但杜之年摸透了他的身体,触碰的时候总喜欢往几个地方下手,最后免不了又是一通胡闹,弄得他腰酸腿疼。
杜之年被沈归晚按住手,听话地没有再往上摸,却顺着这个姿势一把抱起沈归晚。
他把沈归晚抱到厨房的台面上,左手扶着沈归晚的后背,右手灵巧地解开睡衣的扣子。
“晚晚,想你了。”杜之年把头埋在沈归晚的脖颈间来回蹭着。
男人耍起无赖来根本不给人拒绝的余地,沈归晚还没开口,温热的吻就落在了他的胸口上。
他用力推着杜之年的肩膀,锁骨处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刺痛,睡衣被杜之年揉成皱巴巴的,白皙的皮肤从敞开的领口露了出来。
房间里开了暖风,可厨房的大理石台面散发着刺骨的寒意,沈归晚不心碰到了,冰冷的台面冻得他绷起腰不断向面前的热源靠过去。
“冷。”他细声细气地抱怨,又像是在和杜之年撒娇。
杜之年笑着哄道:“一会就不冷了。”
厨房的台面太冷,沈归晚整个人几乎是悬空着挂在杜之年的身上,什么也不肯松手。
杜之年别无选择,只能抱着他坐到餐桌前的椅子上。
沈归晚这段时间养出了一点肉,皮肤也不再是病态的苍白,漂亮纤细的身体在餐厅吊灯的照射下泛起浅浅的光晕,朦胧美好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留下自己的痕迹。
杜之年也确实这样做了。
他咬着沈归晚的胸口和锁骨,发烫的手掌贴在肩胛骨和后腰上,在沈归晚身上烙下玫瑰色的痕迹,又仰头去吻那凸起的喉结。
沈归晚半长的头发从杜之年的指缝间穿过,和手指亲昵地纠缠在一起。
窗户被初春凛冽的风吹得阵阵作响,餐桌前的实木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晚晚,晚晚——”
沈归晚听着杜之年充满爱意的呼唤在耳旁回荡,终于忍不住捂住他的嘴,“杜之年,你好烦。”
杜之年笑了起来,棕色的眼睛弯起愉悦的弧度。
沈归晚感觉到掌心传来了一阵湿润的痒,连忙松开手,撑着桌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这一次杜之年没有强硬地挽留沈归晚,反而“好心”地扶着他的腰让他稳稳地站起来,却又在沈归晚转身的那一刻按住他的肩膀。
餐桌被推动着朝前挪了几公分,桌腿拖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漫长的征战还没开始,沈归晚放在桌上的手机便响了起来,嗡嗡的振动声从桌面的另一侧传递过来。
现在会给沈归晚电话的人少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一个在他身后胡作非为,另一个除了有重要的事情之外几乎不会给他电话。
沈归晚挣扎着要去拿手机,杜之年却从背后伸出手,将手机扔到了堆在地上的外套里。
“晚晚,你现在接起来是要让对面的人听我们在做什么吗?”杜之年伏在沈归晚背后,朝他通红的耳朵吹了一口气。
沈归晚扭过头,用含着泪水的眼睛凶巴巴地瞪着杜之年。
*
那天晚上沈归晚到最后都没能看到来电人的名字,累得直接在杜之年怀里睡着了。
他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醒来时对着天花板放空了一会,慢慢恢复运转的大脑才迟钝地提醒他该去找手机了。
沈归晚掀开被子要起床,然而才坐起来,腰腿酸痛得直接将他定在了原地。
他趴在床沿缓了一会,瞥见自己的手机在床头柜上,颤抖着手要去摸,身后却响起了杜之年的声音。
“昨天电话的是路漪,我看到你给她的备注了。”
杜之年扶着沈归晚坐起来,在他背后塞了两个软枕,又把刚泡好的热茶递了过去,“还不舒服吗?”
沈归晚接过杜之年递过来的杯子,“有点。”
白色的陶瓷杯里泡着自己最喜欢的果茶,升腾而起的水雾里飘着香甜的味道,但沈归晚没有马上喝。
“她之前约我见面,昨天应该是想约时间,你要一起去吗?”他问杜之年。
杜之年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立马答道:“要去。”
他答应过沈归晚,和路漪见面就成了不可避免的事情。
沈归晚点了点头,“那我跟她一下。”
他抿了一口热茶,拿起手机开始给路漪编辑消息。
杜之年坐在边上,听沈归晚的手机振动了好几声,又看他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着,心脏却随着敲声七上八下的。
一直等沈归晚发完消息放下手机,杜之年才问:“晚晚,你之前和她见面的时候……你们都什么了?”
沈归晚拿过发消息时放到床头柜上的杯子,捧在手里捂着,“没什么,只是聊了路星的事情。”
他顿了一下,又补道:“还提了怎么解决沈禄。”
杜之年“哦”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之前还没认识你的时候。”他非常刻意地,“郁鸣谷跟我过路星的姐姐,她脾气跟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炸,跑去国外之前还把家里砸了。”
“都是郁鸣谷的,我以前只是隐约听别人过……”
杜之年有点不下去,那时候郁鸣谷还幸好路漪跑了,不然他根本娶不到她那个温柔漂亮的妹妹,不定路漪嫁进来还会跟他拼命。
可这种话杜之年根本不敢跟沈归晚讲,他的晚晚会生气的。
杜之年支支吾吾半天,沈归晚也不接话,只是拿着手机看着他。
“她没有欺负你吧?”杜之年纠结了好半天才问出这么一句。
其实沈归晚问他要不要去的时候,杜之年心里有点发怵,毕竟路漪是路星的姐姐,他给郁鸣谷做了这么久的帮凶,再跑到受害人的至亲面前总觉得心虚。
但他转念一想,大不了被路漪指着鼻子骂一顿,沈归晚也在,总舍不得看他被吧。
“没有。”沈归晚摇摇头,“她挺好的,不然就不会帮我了。”
当时路漪确实了很过分的话,但沈归晚站在她的角度想想,很快就理解了。
路漪独自一人在国外生活,戒备心重也在所难免,更何况是遇到一个素未谋面还带来失联妹妹消息的陌生男性,毫不怀疑就相信反而不正常。
不过以杜之年的性格可能不太能理解这种想法,沈归晚干脆不告诉他当时对话的具体内容。
他摸着白瓷杯光滑的外表,惋惜道:“我见到她的时候就想,要是我母亲也有这样的姐姐就好了。”
有一个强势的姐姐或是朋友让她求助也好,直接带她离开沈禄也罢,如果当初真的有那么一个人存在,或许现在会完全不一样吧。
可他也只能想想了。
*
沈归晚低着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沉了下去。
“晚晚。”杜之年揽过沈归晚的肩膀,轻轻将他搂在怀里,“不想了,都会好起来的。”
沈归晚靠在杜之年的肩上,隔了很久才声问:“冰箱空了,一会要不要一起去超市?”
确实都好起来了,他都能问杜之年要不要一起去超市,而不是一个人坐着公交车摇摇晃晃去买便于存放的食物,往空荡荡的抽屉里囤积药品。
杜之年笑了一声,:“开车去吧,之前囤的酒喝完了。”
沈归晚闻言却挣脱了他的怀抱,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
“杜之年。”
“嗯?”杜之年被沈归晚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怎么了?”
沈归晚很想告诉杜之年,他借着酒劲要亲要抱的样子真的很烦人。
但他最后还是没出口。
“没什么。”沈归晚移开了眼睛,“少喝一点。”
杜之年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目光敏锐地捉到沈归晚脸上一闪而过的非常微妙的不自在,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杯子,猛地将他扑倒在床上。
“晚晚,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杜之年撩起沈归晚睡衣的下摆。
沈归晚挣扎着按住杜之年作怪的手,“没有。”
他被杜之年按在床上闹了一会,去浴室洗漱的时候看到镜子里满脸绯红的自己,终是没忍住在心里骂了杜之年一声。
幼稚,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