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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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掌门心急如焚,当下便领了人,急匆匆地走向关押顾妆成两人的院子。

    来到屋内,一切都与走时无异,赵掌门却并没有因此放心。

    他沉了一口气,大步上前,按下角落里的机关,墙壁慢慢向两侧挪动,不多时就露出了一扇门。

    赵掌门深吸一口气,亲自上前开了门。顿时,一股带着火药味的浓雾扑面而来,呛得人连连咳嗽。随着浓雾一起出来的,还有两道黑影。

    赵掌门眼角余光瞥见这两道身影,连忙闪身挡了过去,那两道黑影见状,抬手攻来,赵掌门顺势一挡,只听「咔咔」两声,那两道身影向后飞出,摔到地上不动了。

    赵掌门心里一惊,接着就感到双手一阵剧痛。他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手背上各有五道抓痕,右手尤为严重,其中一道抓痕深可见骨。

    赵掌门心中又惊又俱,他强忍疼痛召来清风驱散烟雾,这才看到密室里的情况——

    两枚霹雳弹的威力不可觑,任凭这密室堪称铜墙铁壁,也被炸瘫了一半儿,恰好露出后面的洞口。

    地上,两具白骨摔得七零八落,指骨上还占有新鲜的血迹。

    赵掌门双手颤抖,疼得头晕眼花几乎站立不住。他喘了口气,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不得不吩咐身后的人:“去……你去瞧瞧!”

    那人浑身一个激灵,苦着一张脸,磨磨蹭蹭地凑了过去,生怕这两具白骨突然奋起,他可没有赵掌门的功力和反应能力,肯定会被伤甚至死的!

    但是掌门之命,谁敢不从?再多苦水也只能自己咽了。

    凑近了,他就站在原地,心翼翼地等了一会儿,发觉那两具白骨真的已经碎了,这才稍稍放心下来,蹲下身细细检查。

    他皱着眉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来。但是,他却能明显感受到,从白骨上散发出来的灵力,已经过去这么久,依旧余韵不减。

    他定了定神,又从头到尾更加细致地查看了一遍。终于,在这两具白骨的肋骨处,各发现了一根头发。

    他将这两根头发提起来,闻到一股细微的血腥味——这在火药味如此浓重的密室里,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就是闻到了血腥味。他不由想起了早已被灭门的谢家。

    一阵冷风吹过,他发觉自己发呆时间太久了,掌门肯定会等不及,连忙收敛心思,垂着头走了回去。

    “掌门,这是的在那两具骨头上发现的。”他递上那两根头发,其余的话一句都没。

    若是赵掌门是个精明的,很容易就能够想到谢家牵丝术;

    若赵掌门是个蠢笨的,就算他解释再多,最终得到的,也只是一顿责骂以及深深的怀疑。两相对比之下,他还是什么都不更安全一些。

    果然,赵掌门看到这两根头发,脸上浮现出一点惊讶的神色,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他随手一挥,一团的火苗便燃烧起来,将头发烧成了灰烬。

    赵掌门狠狠吸了一口气,又被空气里的火药味呛得一阵剧咳,当下什么都顾不得了,被人七手八脚地送回了自己院里歇着。

    走在最后的,是先前被叫去看尸体的人,他走得很慢,颇有几分悠闲的意味,唇边甚至还带了一点笑。

    走在他前头的回头一瞧,疑惑问道:“你怎么走得这么慢?还有,你笑什么?”

    “方才蹲了一会儿,腿麻了。张大哥扶我一扶吧!”

    他这才快步上前,脚步还有些不稳,再仔细一瞧,哪儿见到这个人笑了?满脸愁苦,垂头丧气的。

    都是在赵掌门手底下讨生活的,谁都不容易,更何况这个兄弟瞅着瘦弱不堪,整个人简直成了皮包骨头!

    张大哥叹了口气,同情地拍拍他的肩,沉默地将他一搀,两个人慢慢地回了房间。

    ——

    山洞里,沈烟叫醒了顾妆成,却不是换他守夜的:“有人来了。”

    顾妆成掀起眼皮,面沉如水地将自己身上搭着的毯子摘了下来,一言不发地盖到沈烟身上,接着站起身,顺着声响发出的方向走了过去。

    沈烟蹲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迟疑地伸出手,摸摸尚带温度的毯子,嘴唇轻轻抿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顾妆成回来了,手里提着两只兔子,脸上的表情有几分无可奈何:“好了,刚还在想着要找什么借口,这下也不用想了。来,咱们吃点好的。”

    着,他在火堆边上坐下,抽出腰后的流月,利索地剥皮。

    沈烟慢慢走近坐好,回头看了眼睡成死猪的赵刀,蓦地笑出声来:“这人倒是睡得安稳,也不知做了什么美梦。”

    “无论他做了什么美梦,也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顾妆成头也不抬,冷笑道,“无论是他还是他那位好伯父,我定会送他们一份大礼,好好答谢他们这些天对咱们的照顾!”

    话音刚落,他便手起刀落,一刀砍下了兔子的头。

    沈烟掩着鼻子往后一躲,不满地瞪了一眼顾妆成,责备道:“你拿我送你的东西杀兔子就算了,怎么还弄得满山洞都是血?”

    顾妆成莞尔一笑,并不回答。他给兔子放了血,快速将皮剥好,剖开肚皮,掏出里面的内脏,用储物戒里的清水洗净了兔肉,找了两根木棍串起来,又随手做了一个简易的木架子,架到火上开始烤兔子。

    沈烟撑着脸,目不转睛地看着兔肉,时不时掩口一个的哈欠。

    但他舍不得睡,便只能跟顾妆成话:“你好像什么都会。”

    “也不是。”顾妆成唇边噙着笑,不紧不慢地翻动手里的兔子,“我不会生孩子。”

    沈烟:“……”

    “咳!我开玩笑的。”顾妆成见人没了声音,忍着笑轻咳一声,解释道,“我……我那几年出去任务,有时候吃住都是在林子里,时间久了,就什么都会一点儿了。但是,也仅限于烤烤兔子什么的,能吃是能吃,却也算不得好吃了。”

    沈烟却道:“这也不错了,若是我当年……”到这儿,他兀地住了口,垂下头,一声不吭了。

    顾妆成心里怦怦直跳,他不想让沈烟回想从前惹他伤心,但现下气氛正好,若是错过了,不定他日后想起来,又将自己缩回乌龟壳子里去了!到时候,他可真就哭都没地儿哭。

    于是,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当年?是你下山之后吗?”

    声线平稳,只掺杂着一丝丝好奇,就像是寻常朋友间客气的询问罢了。

    沈烟恍惚了一下,也不知自己是在期待什么,竟有些许失落。他摇摇头,低声道:“是我建立起云妆阁之后。”

    顾妆成诧异地抬头。

    只听沈烟继续道:“云妆阁初建,并不如外表看上去的光彩。我太年轻了,身边的人也都太年轻了,挡了前辈们的路,自然不会好过。”

    顾妆成想了想,觉得如果自己跟沈烟换一换身份,不定到现在都还没把云妆阁建起来呢!

    但他没有出言安慰,沈烟现在只是想找个人倾诉,并不需要别人的安慰。

    “日子不好过,阁里就招不来人。没办法,若是碰到什么困难的任务,都是由我和另一个人一起,亲自去做的。”

    沈烟眼神渐渐柔和下来,“那人跟你一样,什么都会。有时候我们身上没钱了,住不起客栈,他就带着我住进林子里,自己做陷阱猎野味,生了火后烤着吃。”

    顾妆成沉默地瞄了眼自己手上的烤兔肉,觉得沈烟嘴里的那个人烤出来的兔肉肯定比自己烤得好吃。

    “但是他死了。”沈烟收敛了脸上所有的情绪,又变成了初见的那个清清冷冷,目无一切的云妆阁阁主,“所有人都指证他,想要叛出云妆阁,还偷了东西出去卖给别人。人证是有的,物证也都从他房间里搜出来了,他自己也一句不分辨,似乎是默认了。”

    “你信?”

    “我不信。”沈烟摇头,“可只有我不信,是没有用的。我身后背负着整个云妆阁的希望,若是我不能公平公正地处理好这件事,那么日后我又该如何理云妆阁上下?”

    “所以你杀了他?”

    “我只是把他关了起来,想着……暂时平息众怒,等到大家都冷静下来之后,再提一提他这么多年来的功劳,希望能从轻发落。”

    沈烟苦笑一声,“我还专门让人暗地里去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是,还没等我查明真相,他就失踪了。”

    顾妆成道:“只是失踪而已,那你为何却他死了?”

    沈烟幽幽看了他一眼,惨笑道:“因为,他失踪三天后,我在后山看到了他的尸体。”

    ——

    轰隆——

    伴着震耳欲聋的惊雷,一道闪电划破黑夜。屋内,正在酣睡的人从梦中惊醒,大雨瞬间倾盆泻下,急匆匆地冲刷着世间的一切罪孽。

    他急促喘息着,心脏剧烈跳动着,过了很久才平复下来。他咽了口口水,吐出一口浊气,摸了摸满是冷汗的额头。蓦地,喉间溢出一声惨兮兮的苦笑。

    我他娘的真是个贱东西!他自暴自弃地重新栽进被窝里,咬牙切齿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