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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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一会儿就是一会儿,苏澜清百无聊赖地躺在躺椅上,盯着头顶的树叶发呆,大约过了一刻钟,姑娘就回来了。

    听到脚步声,苏澜清将视线投到姑娘身上,后者正微微仰着头,专心致志地听着身后的人话。

    那人着,还往他这边瞄了一眼。姑娘顺着那人的视线看过来,笑眯眯地挥了挥手,随后对那人了些什么,那人表情有些不好看,又看了一眼苏澜清,不情不愿地走了。

    姑娘这才有闲功夫走过来,有个苗疆汉子非常有眼力,见到她走过来时就进了木屋搬了个凳子出来,放到苏澜清的躺椅旁边。姑娘坐到凳子上,夸张地松了口气:“可算忙完了!”

    苏澜清险些笑出声来,他扭过头,看着一脸稚气的姑娘,想了想,问道:“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你们中原人话,怎么都是这么文绉绉的?”

    姑娘皱皱鼻子,很不习惯这样的话方式,“我叫曲月楼,是我的汉人师父给我取的名字。”

    “那你师父是谁?”

    “谢长辛。”姑娘开心地眯起眼,“他他叫谢长辛。”

    苏澜清倒抽一口冷气,许久回不过神来。别人或许不了解,但他却是听过谢长辛的大名的——

    谢长辛于牵丝傀儡术上并无太大造诣,但却是谢家数一数二的铸造大师!

    只可惜,谢长辛不到六十岁就长辞于世,不知有多少人叹息一句天妒英才。

    可是,眼前这个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姑娘却,谢长辛是她的汉人师父……

    苏澜清一阵恍惚,艰难地开口问道:“那……不知姑娘,芳龄?”

    姑娘掰着指头数了数,不是特别肯定道:“应该是……二百三十七岁吧?”

    苏澜清闭了闭眼,嗯……都人不可貌相,古人诚不欺我……二百三十七岁的「姑娘」,天下间可真没有几个。

    “你是不是想,我看上去这么,却没想到居然已经这么老了?”

    姑娘身子微微前倾,歪着头,一派天真烂漫的模样,“很多人都这么,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所以有什么就什么,不用怕我生气。”

    “是晚辈冒犯了。”

    “也不要总是「前辈」啊、「晚辈」的,你们汉人总是这么磨磨唧唧的,一点儿都不干脆。”

    姑娘不高兴地撇嘴,“你是这样,谢长辛也是这样怪不得我教中弟子不喜欢你们。”

    不……我觉得他们不喜欢我们并不是这个原因……苏澜清有点想笑,他摸摸鼻子,道:“不让我自称晚辈,也不让我叫你前辈,那我叫你什么?”

    “叫名字啊!”曲月楼拍拍他的肩膀,忽而粲然一笑,“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苏澜清叹了口气:“那好吧,月楼?”

    “嗯!”姑娘欢快地应了一声,忽然一拍巴掌,“哎呀对了,我其实有个事儿要跟你来着,结果叛军来袭我差点儿给忘了……你要不要先做个心理准备什么的?”

    苏澜清茫然地眨眨眼,觉得自己实在是跟不上这位前辈的脑回路。

    就听姑娘清清嗓子,声道:“你那几个手下……你昏迷的时候我派人又回去看了。但是……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意思?”苏澜清声音微微颤抖,“什么叫什么都没有了?我当时——”

    “你当时晕过去了。之后,我让人在树林里挖了个坑,把那些尸骨收殓起来,算日后等你醒了,再带你去祭拜。可现在,别尸骨,就是那片树林,也都被烧干净了。”姑娘垂着头,一口气完,缓了口气,又道,“你现在受着伤,我本不应该告诉你的,但我觉得,我要这个时候真的隐瞒下来了,你会更不高兴。”

    着,她顿了顿,瞧了瞧男人微沉的面孔,闭了眼睛,长吸一口气,“还有,我觉得你最好给你们中原的皇帝写一封信,让他尽早做好准备。”

    苏澜清眼珠一动,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测:“什么?”

    曲月楼沉声道:“邪修出世,已经蠢蠢欲动了。这次的事情,未必没有邪修在背后推动。倘若当真是他们的手笔,如不能尽早做好准备,只怕犹如当年那般,人间沦为地狱,到处都是尸骨如山、血流漂杵。”

    “你的可是真的?”

    曲月楼摇头道:“如无十分的把握,我也不会对你提及此事,平白叫你多费心思。”她想了想,又安慰道,“不过,你也不必太过焦心,我总觉得,他们杀你一次不成,短时间内,不会动手第二次,也不会有别的什么动作。

    所以,你们中原的皇帝,还是有喘息之机的。为今之计,就是你快点养好身体,然后回到西南军营,免得有心之人趁此机会,接管西南大军,到时候……万一他们与邪修为伍,里应外合,那才是真的大难临头了!”

    “我明白。”苏澜清点点头,又为难道,“只是现在我有伤在身,莫写字,就是站起来都成问题。”

    曲月楼一笑道:“这个,我有办法!”着,她从身侧的布袋里取出一面琉璃镜,又伸手,戳了下苏澜清的伤口,戳出一滴血,滴在镜面上。

    不多时,平静的镜面就如沸腾的湖面,漾起水波,待水波渐渐平静下来,镜面中就换了个场景。

    苏澜清定睛一看,不由大吃一惊:“陛下?!”

    ——

    叶长宴最近脾气见长。起来真不能怪他,他年少登基,身边的亲信寥寥无几,要不是靠皇姐和苏澜清内外顶着,只怕用不了几年就要被宗族那群老狐狸撕了个干净。是以,叶长宴对苏澜清是相当信任的。

    苏澜清早些年东奔西跑地忙于战事,直到近几年,朝中终于培养出几个不错的将军,才收起心神在西南扎根,算长期抵御南蛮。

    好不容易战事告一段落,苏澜清有了空闲时间回京,还没待几天呢,就被那群老狐狸算计着走人。叶长宴心里能舒服才怪!

    皇帝心里不舒坦,底下的人就更别舒坦。他不能光明正大治罪,却能暗地里使绊子。

    这些年来,叶长宴手中势力渐渐壮大,那些老人也慢慢收敛了心思,不再跟他硬碰硬,明面上彼此倒是相安无事。可实际上,依然是波涛暗涌。

    得到皇帝的授意,御史大夫三天之内告了好几个人,还生怕对方死不绝,连证据都拿出来了,直接封死了后路!

    皇帝原本只算给予惩,让他们看清楚自己的状况,别有事没事找不痛快,没想到御史大夫呈上来的证据凿凿,一桩桩一件件都不能算是「事」——更有甚者,竟与外敌勾结,意图谋反!

    叶长宴气得两眼发黑,不顾朝中大臣劝阻,定要彻查,但凡有劝告的,无论身份地位,一律按谋逆处理。

    不过短短数日,不少重臣纷纷入狱,朝堂内外人人自危,没人胆敢在这个时候忤逆皇帝触他的霉头。

    这日,他正在御书房批阅奏章,乍一听到苏澜清的声音,还以为自己大白天里见了鬼!

    就在他惶惶然之际,又听到一声:“长宴,冷静一点,看你的杯子。”

    杯子?叶长宴眨眨眼,下意识低头,又是一惊:“澜清?”叫了一声,他似乎发觉自己声音太大了,连忙压低了声音,“你怎么?”

    的茶杯中,苏澜清的面容清晰可见,他眉头微锁,神情严肃,快言快语道:“陛下,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等有机会我再慢慢跟您……现在,请您听我!”

    大概意识到了什么,叶长宴也跟着变得严肃起来:“你。”

    “陛下,事情是这样的……”苏澜清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大致了一遍,这才将曲月楼的猜测了出来,为了加深可信度,他还添了一句,“臣深以为然,希望陛下早作决断!”

    叶长宴的眉头从苏澜清自己遇害之时就没松开过,听到这儿更是怒不可遏。

    他愤恨一拍桌子,而后冷笑道:“真是一群老狐狸,得一手好算盘,若非你有奇遇,保住一条性命,只怕现在朕也成了刀下亡魂了!”

    “可是京中有事发生?那陛下您——”

    “你放心,朕没事,你留下的那几个人十分好用。”叶长宴连忙安抚道,“你也尽快养好身体……虽然这话有些不近人情,但是澜清,西南就靠你了。”

    苏澜清敛容道:“请陛下放心,微臣赴汤蹈火,必定守护西南边陲!”

    叶长宴点点头,刚想些什么,就听对面一个陌生稚嫩的姑娘的声音:“有人来了,你们快点!”

    水面微动,苏澜清急促道:“陛下,暂时就这样,臣这边还有事情要处——”话未完,双方之间就断了联系。

    叶长宴张张嘴,看着恢复的水面,低头沉思。片刻后,他叫来苏澜清放在自己身边的那几个人:“朕有一件事,要你们现在就去做。”

    吩咐完后,他终于有了些许喘息之机,神经放松的同时,也不忘好奇:“起来,那个话姑娘是谁?莫非是澜清的心上人?”

    想到这儿,他不由笑起来,“哎呀,这下可好啦,要是日后再有谁不长眼想给镇南侯媒,可有推阻的理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