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
宋念的变化显而易见,饶是苏澜清有心遮掩,但架不住人多眼杂,没过两天,就有人忧心忡忡地来问他,宋念是不是受击太大了。
镇南侯面无表情地摇头没有,那群人才半信半疑地走了。
等人走远之后,苏澜清用力抹了把脸,无可奈何地想道,不然怎么呢?
难道实话实话要我告诉你们,现在的宋念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宋念了吗?
先不他们能不能接受,就算是苏澜清自己,至今都没能想明白事情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宋念变得太突然、太让人措手不及了,在他们什么都没来得及察觉的时候,他就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他变得强大、自信、多情,却也越发凉薄。
宋念变得很喜欢笑。他本就长得俊秀好看,受先前经历所致,性子总是放不开,笑也是心翼翼的,自嘴角扯出一个的弧度,很快就消弭不见。
但是现在的宋阁,两眼弯弯的,唇角勾勒的弧度也很是迷人。他这副模样,不知迷倒了多少不知情的姑娘姐。
最可气的是,如果换成别的人,苏澜清定会二话不直接上去揍一顿,一顿不行就两顿,绝对能把人得服服帖帖的,然而事实是——他根本不过宋念!
身份一跃而成山河令主的少年脱胎换骨、实力大增,别一个苏澜清了,就算把全天下的修士都加在一起,都未必能得过他!
苏澜清又气又怒偏偏无可奈何,险些没把自己憋成一个炸药桶。
这也就罢了,而让他想不通的是,祁云亭师兄弟两个,在最初的的确确魂不守舍了几天之后,就变得相当平静了。
他们和宋念依旧亲密,祁云亭依旧会指点宋念剑法,祁云芝有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依旧会分享给宋念,只是三人之间到底有了隔阂,瞧着不似从前那般了。
对此,苏澜清只想掐着他们的脖子死命晃荡并咆哮:你们究竟是怎么能坐到若无其事地跟这么一个大杀器和平友好相处的?!
镇南侯头痛地收回了目光,只能寄希望于京城的修士们,但愿他们能不负所托,早一点解决邪修的问题,否则……
他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笑颜弯弯跟祁云芝着什么的宋念,心里一沉。
否则,「宋念」这个人,就真的不会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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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澜清的担忧和猜测全都写在信里,快马加鞭地送到了沈烟和顾妆成手里。
他们这个时候已经开始收网,城里许多大鱼都被钓了出来。但他们接到信后,还是忍不住一愣。
沈烟来不及、也不太愿意思考宋念是如何在这短短几天的时间里,从一个云妆阁弟子,变成山河令主的,他下意识回避着这个问题,重点都放在别的上面:“宋念的意思……是嫌我们的动作太慢了?”
顾妆成和他心意相通,也不是很愿意去想宋念的问题,低头细细琢磨着信里的意思:“大概吧。我们要加快速度吗?”
沈烟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为难地苦笑了下:“不能再快了,否则就是放虎归山。”
“可是如果依然按照现在的速度,只怕宋念可压制不了多久。”
顾妆成也跟着苦笑,“,放虎归山;不,山河令主又不满意,无论是哪个结果,最后都是山河令大杀四方,天下所有生灵都——同归于尽的结局啊……”
“所以我们要想办法,先稳住宋念,然后尽可能快地解决邪修。”沈烟想了想,道,“你觉得,如果我把宋阁的遗物给宋念送过去,他会不会晚一点变成山河令主?”
“我其实觉得够呛。”顾妆成不抱太大希望,但此刻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只有死马当成活马医,“不过值得一试。”
沈烟一点头,站起身来:“那我现在就去收拾一下。宋阁进宫之前,可是留下不少好东西给他这个便宜儿子,原本他算等这件事了结之后再给宋念,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或许宋阁自己也没有料到吧?他从神刀门救出来的孩子,居然会是这么个捅破天的身份。”
顾妆成闭目轻叹,语气隐隐有几分失落,“倘若宋阁还活着,或许一切都有别的转机。”
沈烟脚步一顿,然后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他,语气坚定道:“对,所以我们不但要解决邪修的问题,更要替宋阁报仇——”
他目光灼灼,眼睛里好像烧了一把火,“不仅仅是宋阁!还有祁剑、曲月楼……所有在这场正邪之战离死去的同袍,我们都要替他们报仇!”
——
“你们胆子真的很大啊……”白衣狐裘的少年半蹲着身,啧啧有声地发出似真似假的赞叹,“我已经很多年都没见过这么胆大的人了。”
在他面前,几个彪形大汉被五花大绑地坐在地上,挤成一团,一个个瑟瑟发抖,战战兢兢地瞪大了眼,生怕眼前这个少年突然暴起杀人泄愤!
宋念眨了眨眼,有些好奇地歪了歪头,饶有兴致地问道:“哎,你们刚刚不还挺大胆地想要抢劫我吗?怎么这会儿,一个个的跟个鹌鹑似的,话都不利索了?”
听了这话,几个大汉更是牙齿磕,他们想开口求饶,但又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被吓得失声了,这个时候一个字音都发不出来!
没得到回答,宋念就没了兴致,他无趣地撇撇嘴,好像丢失了心爱的玩具一般:“算了,没意思。”
大汉们一听,眼前一亮,希冀地盯着少年,希望他能高抬贵手,放自己一马。
果然,少年伸出手,解开了他们身上的绳子,百无聊赖地往后退了几步:“行了,你们走吧,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几个大汉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儿,一个个愣住了。
少年不满地皱皱眉,微微扬了扬下巴,不满道:“怎么,还不走?还想被再捆起来吗?”
“不不不!不用了!”几个大汉一哆嗦,连滚带爬的跑了。
“逃那么快,我会吃人么?”宋念声嘀咕了两句,伸着懒腰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蹲的时间有点久,现在两条腿都是麻?的,只能站在原地等着两条腿恢复知觉。
他身形消瘦,脸色苍白如瓷,三伏天里还要裹着厚厚的狐裘,一副极其畏寒的模样,看得行人纷纷侧目,觉得此人多半有病。
否则,在这又热又潮的西南境地,怎么会想不开地穿狐裘?怕不是想热死。
宋念丝毫不在意外人的目光,他缓过了劲,觉得两条腿勉强能动了,这才一步一挪地沿着街道慢慢走着。
他其实并没有想好要去哪儿,只不过祁云芝告诉他,现在他的状况不适合继续留在军营里,然后给了他一袋银子让他自己出来玩。
少年摸了摸怀里的锦袋,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他何尝不知道那些人在防备他呢?但这也是他自己的选择,又能怪得了谁?
不过这样也好,他身为山河令主,本就不该同凡人有太多牵扯。危及自身的事情,山河令主从来不会去做。
少年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忽然被一个老乞丐拦住了去路。
那老乞丐是个瞎子,一手拿着竹竿探路,一手端着一只破碗,在这条不算宽敞的道上慢慢走着。
两人猝不及防撞到一起,老乞丐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宋念身形微微一动,最后还是没有上前,原本伸出的手也缩了回来。他微微扬着下巴,目光冷淡地注视着老乞丐。
老乞丐还不知道身前的少年眼睛里闪动的寒光,他只是瑟缩地弯下腰,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一张老脸皱成了晒干的橘子皮,不住地点头哈腰:“对不住对不住,公子,没撞到您吧?”
宋念眉尾一挑,饶有兴致地问道:“我都没出声,你怎知道我是个公子,不是位姐呢?”
老乞丐陪着笑脸道:“公子笑了,姑娘的身子,可没公子这么硬。”他这话的时候脸丝毫不红,看上去倒是十分坦坦荡荡,想来眼盲造成的不便让他不断撞到过许多人,自然而然地就能分辨出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了。
宋念仿佛对这个答案满意了。他从怀里取出那只锦袋,从袋子里摸出几粒碎银子,大约有二三两,一并放进了老乞丐的破碗里,含笑道:“你没有骗我,我很满意。现在,你可以走了。”完,他就让开了路,静静等着老乞丐离开。
老乞丐怔了一下,显然是没见过这样的人。他自然是听到了银子被放进碗里的声音,一时间又是感激又是害怕,忙不迭道了几句谢,拄着竹竿加快脚步离开了。
他一个瞎子,能活到现在,可不仅仅是依靠运气。他深知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因此从来不会生出无谓的好奇。
既然公子给了他银子,还给他让了路,并让他离开,那他就道谢走人,不多纠缠。也正因为这样,他才躲过一劫。
宋念嘴角噙着笑,目送老乞丐离开,而后缓缓回头,粲然一笑:“你们又回来了?”
在他面前,赫然站着刚刚被他放走不久的彪形大汉!
除了那几个人之外,还有另外好几个人,手里掂着刀枪剑戟的兵器,双目通红地瞪着他。
为首的那个手持四尺环首大砍刀,生了一簇络腮胡,目似铜铃,声如撞钟:“呔!你这子!快将银钱交出来,爷爷饶你一条生路!”
这堪比茶楼书人的开场白,着实逗笑了宋念。他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噗嗤一声笑出来,紧接着他便笑得前仰后合,险些直不起腰来:“哎呀呀,我可是很久没有听到有人敢这么威胁我了……很好很好,我很欣赏你。但是呢……”
他含着笑,模样无辜又可怜,像是一只误入虎口的白兔。
众人不见他如何动作,原本拿在为首大汉手里的大砍刀就到了少年的手里,他将那把刀上下量了一番,轻轻砸了咂舌,双手一绞——
精钢大砍刀就被拧成了一只大?麻花!
少年神情无辜地把「麻花」扔到地上,冲着面容呆滞的人们微微一笑。这个笑容本来该是很美好的,然而……
“鬼啊——”
某种程度上,也是非常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