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 远处树林里，偶有虫鸣响起。

    林乐扬低头看着人，没有话。

    再次表白完, 桑念有点不好意思，抱着包, 手指来回捏着包带。

    纠结了一会儿, 她还是忍不住，问：“那你现在, 有谈恋爱的想法了吗？”

    她本来想，假如林乐扬还是否定答案的话也没关系, 反正这么多次，她也已经做好了再努力一把的准备。

    于是望着林乐扬，善解人意：“如果没有的话也没关系，我可以再——”

    “有。”

    “等等……”桑念感觉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瞪大眼睛, “你什么？”

    但林乐扬却不话了，他转过身, 朝前走去，“走吧, 宿舍快到门禁时间了。”

    桑念站在原地，好半天都没动。等她反应过来, 林乐扬已经走到了前面五米远的地方，转身看她。

    路灯下，他眸光明亮，藏着一点笑意。

    有一点难以置信，但更多的是兴奋激动，有种如置云端的不真实。

    桑念立即追上去, 快到他身边的时候，慢慢放慢脚步。克制住心中喜悦，用尽量淡定的语气问：“我没听清，你刚刚什么？”

    “没听清？那算了。”

    “……”

    桑念张张嘴，眉头拧着，顿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连忙又自我补救：“……但好像也还是有一点听清。”

    林乐扬笑了一声：“那我了什么？”

    好在今晚的月亮不太亮，能够很好得掩盖住她现在脸上的绯色。

    “我问你现在有没有谈恋爱的想法……”桑念忍住面红耳赤的冲动，去看他的眼睛，定主意不让他否认，“你有。”

    林乐扬也没有否认的意思，点头：“是这么。”

    然后呢？

    有谈恋爱的想法，倒也不是就一定要是自己吧。

    桑念冷静下来一点，让自己不要太激动，正要开口问个清楚。

    林乐扬指了指旁边的建筑，“你宿舍到了。”

    “现在这个不重要。”

    林乐扬越过她，看向后面，隔半秒，还是提醒道：“可是阿姨正在看着你。”

    桑念愣了下，转回头。

    路灯下，舍管阿姨正虎视眈眈地看着她，“同学，还进不进来？不进来我要关门了，等下喊我没办法咯。”

    海大宿舍楼门禁时间严得很，10点半之后再要进去就需登记，且还要包送到督导处去，也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留下来的陋习。

    非常影响桑念目前的追人大计。

    桑念进退两难。

    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回宿舍，只想逮住林乐扬，好叫他明明白白，一字不落地把方才的回答解释清楚。

    可偏偏时间总是这么不凑巧。

    她急切地想要追问下去，可旁边还有人在虎视眈眈看着，时间、地点、都是那么不凑巧。

    桑念表情有一瞬的无措：“我……”

    看得林乐扬有一点不忍心：“进去吧。”

    她很不愿意：“可是我还有话要。”

    林乐扬跟她确定：“要现在吗？”

    桑念又有点犹豫。

    是啊。

    现在这个场景，既不梦幻，也不美丽，还有阿姨在旁边旁观。倘若这个时候定下某些事情，日后回想起来，一定会后悔。

    林乐扬：“明天再。”

    桑念不太愿意，声咕哝了一句：“夜长梦多。”

    林乐扬没忍住，笑出声，看着人：“我跟你保证，不会。可以上去了吧。”

    **

    这是桑念度过的，最快乐的一个晚上。

    她睡得特别好，以至于一夜无梦，隔天直接睡到了闹钟响起。她飞快洗漱，急着想到教室找人问清楚，可是才刚踏出宿舍楼门口，就被一通电话叫去了办公室。

    而这一叫，就直接叫她忙得一整天连水都没空喝。

    桑念既是班委、又是学生会成员，平时事情就多，最怕的就是凑在一起。

    孔之言忽然叫她，之前报名参加的比赛进了复赛，主办方要材料提交，要桑念这两天赶紧把报告写出来。

    弄得桑念一头雾水：“不是没过吗？”

    孔之言叫她参加的这个比赛难度不，原本只是存着让她长长见识的算去的，没想到桑念挺争气，初赛过了，只是可惜，复赛的时候差了一个名次，止步于此。

    但桑念已经很满意，孔之言也觉得这次历练收获颇丰。

    没想到还有天上掉馅饼的事。

    “你前面那位据出了点事，取消成绩了，顺延一个名次。”

    桑念还有点没理解。

    孔之言瞪着她：“顺延到你这了啊！”

    桑念张了张嘴。

    孔之言笑骂了一句：“还不赶紧准备材料去。”

    于是桑念只好赶紧去翻之前的项目，课上碰见，她都没时间找人话，只来得及远远看上一眼，就低头马不停蹄赶作业。

    别逮着人清楚了，就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十分可怜。

    李言在前面跟人聊完天，走回来的时候跟旁边人感叹，“桑念真乃我辈楷模，实在太拼了，在赶老孔给的任务，连午饭都顾不上吃。”

    “什么事这么急啊？”

    “是本来没进复赛的一个比赛，结果好像是前一个人项目出问题，就顺延到桑念了，得今天就弄好。”

    “一天？牛逼。”那人竖起一个大拇指。

    林乐扬手指放在对话框内，本来已经好了几个字，闻言，又全部删除。

    抬头看过去，前排位置上，桑念正在飞快写报告，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发丝掉落好几绺在脸颊，都顾不上理。

    饭都没吃？

    他微微蹙眉。

    贺骁手机聊完天，转头要跟旁边人话，发现林乐扬目光落在前面埋头苦干的的人身上，半天没有移开。

    这个方向，还能是看谁。

    贺骁搭着人肩膀，顺着视线看过去，“看我们桑念啊？”

    林乐扬瞥他一眼：“你们？”

    贺骁嘿嘿笑：“你、你们。”

    林乐扬收回视线。

    就连个课间休息，桑念都没放过，手指噼里啪啦在键盘上敲个不停，全神贯注，连有人喊她都没理。

    “学霸就是学霸，都不带休息的，牛逼。”贺骁感叹完，回复了下信息，手肘撞了撞人，“哎林乐扬，周六有空吗？”

    林乐扬看都没看人，“什么事？”

    贺骁举了举手机：“有人托我，约你出去玩。”

    “没兴趣。”

    “别啊，不然我们再叫上桑念嘛。”

    “她没空。”

    “你怎么知道她没空？”

    林乐扬往后靠在椅背上，目光仍然停留在前面。

    “不去拉倒。”贺骁低头发信息，“我自己叫她，我们跟桑念一起出去玩。”

    林乐扬没理他。

    下午桑念直接没回宿舍，直到敲完最后一个字，又审阅了一遍文件，包发给孔之言，她才松口气。肩膀酸得手都要抬不起来，肚子也饿得前胸贴后背，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疲倦。

    下午五点，教室里早就没有人，窗户开着，能听到外面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话声。余晖从外面洒进来，空旷又安静，叫桑念感受到一种孤零零的感觉。

    好饿，好累。

    桑念把下巴搁在桌面上，眼神没有焦点地落在前面虚空上。

    好一会儿，她才力气拿起手机。结果一开，数十条信息蹦出来，看得她头晕眼花。她一个个点开，都没空细看，只复制黏贴了稍后回复。最后点开贺骁的信息。

    贺骁：桑念，周六有空吗？一起出去玩啊

    贺骁：我、李言，姜呢，哦，还有林乐扬，以及若干个伙伴，到时候介绍你认识噢，有帅哥~

    桑念都没空去看后面的文字，眼睛里只捕捉林乐扬三个字，登时“蹭”一下坐起来。

    完了。

    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被她忘到了脑后。

    她连忙退出来，找到林乐扬的对话框，点进去才发现，原来午林乐扬给自己发过了信息，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红点没了，而她也没有回复。

    她瞪着屏幕，对话框里，林乐扬的信息横亘在上面，孤零零的。

    L：记得吃饭

    为什么没有回复林乐扬。

    桑念把额头顶在课桌上，重重地磕了两下。

    什么脑子啊。

    他会不会生气了？明明昨天晚上，人家都已经表露出一点点意愿了。结果自己隔天连理都没理人，甚至信息都没回。

    林乐扬不会以为自己逗他玩吧。

    桑念连忙抬起头，飞快字，发出去。

    布朗：对不起，我没有看到信息[大哭][大哭][大哭]

    林乐扬回复得很快。

    L：忙好了？

    布朗：好了

    布朗：对不起

    布朗：你在哪里啊

    布朗：那个，我还有机会吗

    L：什么？

    L：我来找你，等着

    桑念捧着手机，嘴唇紧抿，一脸忧伤，又后悔又懊恼。林乐扬不会要过来告诉她，那天晚上的话不算数了吧。

    那她宁愿不要过来。

    正盯着手机发呆，很快，教室门口响起脚步声，她愣愣抬头。

    大概是春天快结束的原因，白昼开始变得越来越长，傍晚被无限拉长，落日余晖仿佛不要钱，大片地洒在楼道上。

    林乐扬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拎着个袋子，上面印着学校芙蓉苑的图案标识，四目相对，他停顿了一秒，而后才迈步进来。

    阳光落在他脸上，给他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衬得他有种不真实感。在这个没有人的空教室，这个人突然的出现，叫桑念忽然就有点鼻酸。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就好像受了委屈，本来没什么的，可是家长一问，满腹委屈就怎么也憋不出。

    她好累，又好饿，还一个人。

    可是林乐扬就过来了，在她孤零零在教室里写报告的时候。

    才两天时间，可桑念就觉得，好像好久没有看到他一样。

    林乐扬把饭搁在桌面上，在她面前坐下，瞥见桑念要哭不哭的表情，问：“怎么了？”

    桑念摇头：“没有，我就是有点饿。”

    林乐扬觉得有些好笑：“谁叫你中午不吃饭。”

    桑念看他：“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

    “李言的。”

    “噢。”

    桑念看着袋子的图案，里面是圆形的餐盒，看不清楚是什么，“是芙蓉苑的菜吗？”

    芙蓉苑是海大最受欢迎的食堂，但同时，它也巨难排，而且供量有限，去晚了就只能吃碗底的。即使没课的情况下，也要提前去排很长的时间。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点了点。”林乐扬帮她把袋子开，餐盒拿出来，“都忙完了？”

    “嗯。”桑念仍看着那餐盒，呆呆的，没有动。

    林乐扬以为她是累得没力气动，看她一眼，帮他开餐盒，可桑念也没动，整个人好像有点呆。

    “怎么了？”他这次真不解了。

    好半晌，她才抬头，张了张嘴，声：“我以为你生气了。”

    可是她好像想错了，怎么会生气呢，林乐扬不仅没有，还帮她去芙蓉苑排队。

    三菜一汤，椒盐排骨，清炒丝瓜、青椒鱿鱼，海带花蛤汤，都是她很喜欢的菜。

    “我为什么生气？”

    桑念抬起头，目光落在他脸上，抿抿唇：“因为昨晚，我明明答应你，隔天要跟你重要的事的。”

    林乐扬看着她，片刻，他笑了下，“如果你是指这个事，现在也不晚。”

    桑念有点茫然。

    他低头帮桑念把一次性筷子掰开，放在她面前，很自然，“你再问一遍就可以了。”

    桑念有点愣，重复了一遍昨天的问题：“你现在还有谈恋爱的想法吗？”

    “有。”林乐扬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嘴角有笑意，“然后呢？”

    桑念张了张嘴，不太确定道：“你可以当我男朋友吗？”

    林乐扬点头：“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