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十九章 对我而言,你只不过是个男孩……

A+A-

    裴元当然没能出国,目标学校不要他,因为他绩点达不到要求,他自己也没有努力去尝试过。教授爷爷对他很失望,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他度过了轻松散漫的剩下两年——他爷爷压根就不想管这个没用的孙子了。裴元叫好不迭,开始沉浸式恋爱,每个学期都有挂科。好不容易在大四清考时过了全部科目,不然连毕业都难。

    真正出国的是另外一个,郁盛。

    我对他的前期准备一无所知。临近大二的暑假我们有过一次意外的聚会,他与裴元情侣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碰到了端着餐盘的我。

    段林安激动地向我招手:“艾,好巧啊,快来一起吃呗!”

    那两个男孩向我投来友善的目光,看在许久没见的份上,我给了他们面子,好。

    段林安和裴元坐在一侧,我和郁盛坐在另一侧,不知道的人看了大概会以为我们是两两cp,毕竟郁盛对我很不错,看我吃得寡淡,特意分了我两块排骨和半个卤蛋。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不爱吃,或者吃不完。

    吃饭的时候他们谈天地,从课堂作业扯到网球比赛,扯得老老远,我没有多插嘴。段林安为裴元不用出国而感到高兴时,裴元:“可怜我阿盛,挣扎在学习的牢笼难以逃脱。”

    他原话隐晦,我并未听出有什么关于郁盛即将出国的信息,但郁盛情绪敏感,让他闭嘴:“好好吃你的肉。”

    晚饭后情侣要去体育馆健身,我先行告退:“你们加油,我先回去收拾回家的行李。”

    郁盛拉住我的手臂。我回头望他,他以命令的口吻跟我:“找个地方我们谈谈吧。”

    他让我上车,带夹在F大和T大之间隐秘位置的一家咖啡厅。那家店装修豪华,消费比较高,因此很少有学生过来,我勤工俭学的路上偶尔会路过那里,每次都只是瞥一眼,可望而不可即。

    我搅动着咖啡杯,他问我:“你后面怎么规划的,继续读书还是工作?”

    “问这个有点早了吧,大三下半学期再。”

    “很多事情到了临门就晚了。”

    “那我该怎么办?我来不及作业,来不及赚钱,来不及还债。我倒是想一门心思备考研究生。”

    “你想读研?”

    “有机会为什么不想?但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的。我的不止经济上。”

    郁盛点点头:“但我还是建议你能多读几年书。太早上社会可惜了,你年纪比同届的同学都,有很大的优势。”

    大二结束我已满十八周岁,即使大学毕业也才二十周岁。研究生读下来,不过常人大学毕业的年纪。我自然知道优势所在,但是每多读一年,我的债就晚一年还清,甚至还可能有更多债和人情产生。我的姐姐为我的学业又要操心几年,再者,真的读完研,如果不读博又会产生新的可惜。

    “维持好成绩,学院会主动提出让你保研留校。”他。

    “你怎么知道?”

    “T大的惯例。”

    “你真是奇了,比我还了解我学校。”

    “看来你对这些事一点都没有听过。”

    他的语气里有股嘲讽的意味,好像我对自己的人生极不负责任。但他有什么立场教育我?难不成我姐姐又求他帮我?怎么可能,我和他不是一个学校,她也答应过我任何事都不会再麻烦郁家人——纵然我心中想法万千,也绝不会出来。

    “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什么都太早,有变数的。”

    郁盛勉强认同我的想法:“我之前报过托业班,现在不去了,大概还剩30节课。你去吧,不要浪费资源。”

    “你怎么不让裴元去?他英语一塌糊涂,考了两次才过四级。”

    “我报的是高级班,跟他不是一个level的。”

    听他这么,我差点喷出来,强行忍住笑:“评价非常中肯。”

    郁盛挑眉,优雅地端起咖啡杯轻啜一口:“必然,我对他了如指掌。”

    “那你为什么不把课让给女朋友?”我故意这么。

    完我就后悔了,我压根不确定他有没有女朋友,这么轻易套他的话,目的性好像很强。但我发誓我没什么目的:毕竟裴元的那些话如雷贯耳,还在回响。

    “嗯?”他惊异过后,表现出一向的从容,笑问:“我哪来的女朋友,你介绍的?”

    “没有吗?追了半学期你都没追上,你也太菜了。”我浮夸地嘲笑他。

    他很遗憾的样子:“是啊,没什么经验。你呢?你和你的学长怎么没下文了?”

    “怎么,你惦记我学长?”

    他噗嗤一声笑出来:“也不是不行。”

    我们的互相试探是非常幼稚的,想来便觉得可笑。确认过彼此都是单身后,他:“你还,暂且可以先把精力放在学习上。”

    “你大,然后呢?”

    “我?”他耸肩,不表态。

    “这些课程应该很贵吧,我怎么感谢你才好?需要我请你吃饭吗?”

    郁盛思考状。我好话在前头:“千万别以身相许那些烂梗。”

    他笑意更甚:“我怎么没想到?”

    一杯咖啡喝完,他把他的vip套课的账号和密码给了我,同时给了我地址,就在离学校3公里地方,坐公交车10分钟就到。

    “第一次如果不认识,我可以带你去。课程转让的事情我跟老师讲过,他同意的。”

    “没关系,我自己可以去。”

    他点点头:“那我送你回去?”

    “行。”

    我跟他之间的关系很微妙。有的时候几个月不会一句话;有的时候起来接连不断,但之前的空白期就好像不存在一般。这一切当然是取决于我的心情。之前恶狠狠发誓事不过三,可当他“没有经验”、“追女孩失败”时,我又会觉得很高兴,认为即使跟他再相处相处也不错,做个朋友而已么,怎么了?

    我的情绪被郁盛影响和左右,是在第三次喜欢他的时候开始的。那我第三次喜欢他是什么时候呢?大约就是那个夜晚吧。

    他把车停在女生宿舍楼外的公共停车场,没有开进去。那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公共停车场路灯不亮,衬得樟树漆黑,人影鬼魅。隔着车窗,我仿佛能听到知了和蛐蛐儿欢欣的叫声,这又是一个盛夏,每每能使我成长的盛夏。我想走时,郁盛:“陪我在车里待一会儿。”

    我不禁坐住。

    他他想参加汶川的志愿工作,但他的时间不多,做不到八月份,因为奥运会在即,他还得去北京半个月,F大国际关系学院在北京有驻点,他和另外两个同学被老师介绍去观摩培训。我听完,觉得这人有几分装X的意思,就:“你这叫为难?二选一随便选一个都是天大的幸福,我想去都去不了。”

    “那换你呢?你想去哪个?”

    “去汶川吧,但我这身板贡献不出太大的力量。”

    上半年感冒两次,在我宿舍我的身体素质是最差的,段林安多少次劝我跟她一起去跳健美操,我拒绝了。裴元就在篮球队,我去不是上赶着让他嘲笑?

    “行吧,那我就报名志愿者,去汶川。”他松了一口气,“明天跟院里报备下,放假就可以出发。”

    我非常不解:“你做决定这么快的么……”

    “这不是有你帮我参谋?”他理所当然道。

    我直起腰看着他:“明明就是你自己决定好了,却还要给我营造出一种你很听话的错觉。”

    “我是比你听话一些。”

    我重新倒回副驾:“得了吧。”

    “真的,你看裴元支使我,我听吗?”

    段林安,男人真的,多半是假的;男人开玩笑,多半是真的。我才不信他的鬼话。

    “别折煞我,我可不想当特例。”我。

    “为什么?”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忽而想起喜爱的作品里有这样一段话,就把它挪用到了这里:“对我而言,你只不过是个男孩,就像其他千万个男孩一样。我不需要你,你也同样用不着我。对你来,我也只不过是只狐狸,就跟其他的狐狸一样。”

    没有读过《王子》的人,绝对听不出我的意有所指。我偏偏又是个酸腐的人,喜欢用典,他能明白就明白,不明白最好。懒得多解释。

    “啊,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他黑色的眼眸在暗中透出豁然开朗的光芒。

    “啊什么啊,你听明白了吗?”

    “可你为什么是狐狸,而不是玫瑰?”他侧过身凝视我的双眼,探究地问。

    这是一个超出我预期以外的回答,原来他听懂了,我的胸口转眼热了起来。车内安静至极,他在等我,我知道他好奇我的答案。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我充满了怀疑,他现在是什么意思?他希望我是玫瑰吗?还是,他自己也区分不了我是狐狸还是玫瑰?心跳快到不可缓解之前,我将视线转到窗外,外边空空如也,一丝风吹草动都没有,只有他车内暗红色的氛围灯,在荧荧闪着光。

    “我如果是玫瑰呢?”我用低声探问。

    片刻间,他像是很满意的样子,长长地“呵”了一声。我偷瞧着他的表情变化,心里很是紧张,正当我思维混乱想些什么化解尴尬的时候,他忽然俯身临于我面前,轻吻我的嘴唇,用那深沉的低音:

    “那就做千千万万朵玫瑰里,最独特的一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