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三十四章 我爱你,阿盛,我什么都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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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盛本就是一个不太愿意流露负面情绪的男人。不论我怎么问,他都缄口不言。

    我只好作罢。不过我暗下决心,一定要改掉他用沉默进行发泄的坏习惯。

    前几夜我抱着他睡,这天换我将他置于怀中,我摸索他的脖颈和极短的发丝,宁静的夜晚恢复太平,仅有指尖酥酥麻麻。我观察他的睡颜,他睡着时踏实安稳,呼吸几乎不可闻,一只手将我的腰紧紧搂着,半张受伤的脸正对我胸/前,生怕我半夜跑了似的。他不知道,要离开,我比他更舍不得,而且我对他的爱,完全大过于心疼。

    周一上午,我们收拾行装重返上海,昨天的事有如一场噩梦,随着郁盛脸上伤痕的褪去而烟消云散。回去的路上我计算自己的家当,回来这一趟,我把所有的物产兑换成人民币,房子卖得急,多少有些亏损,但比起前些年的穷困潦倒,我已经相当满足了。郁盛问我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我我也具备人才引进资格,想买自己的房子安顿在上海,他不置可否:“你怎么高兴就怎么做吧。”

    我这一招置换进行得太迟,如果早在刚分到拆迁房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把房子卖了,也许还能在上海挑到更大更好的房子,九年过去房价涨了快一倍,凭我现在的实力,只能买个四十平的老破。

    这些懊恼的话显然无用,回了上海,我第一时间找了中介公司看房,一周后相中一间30平的复式住宅,价格与我实力匹配,只不过位置远了些,靠近海边。郁盛觉得既然我不介意位置,不如在沿边乡镇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农家院子,价格便宜面积又大,很适合养老用。

    我养老想得太远,而且那些房子多半破损老旧,重新装修要花大代价,有没有产证和学区还不一定,我可不想为了种几棵菜、呼吸几口新鲜空气而费那么多力气。

    “你考虑学区做什么,我没有学区吗?”

    “……”

    “你很急着搬新家吗?”

    “那倒也没有。”

    “那就慢慢来。装修的钱会有的,时间也会有的,等过了几年,你又重新喜欢上种菜也不一定。”郁盛补充了一句,“我觉得有个院子挺有意思,住在乡下不代表没有生活的品质。”

    他这么一,我下定决心异常迅速,年前抓紧看房,最后房子买在老港,全部积蓄都花了出去。这栋老屋占地约一百平,院子占二十平,上下两层,坐北朝南,规制与南方常见的民宅大致相同。令我很快乐的是它建于1992年,比我出生还晚两年,我顿时觉得它不老了。原主人把屋内家具搬空,空空荡荡适合动工,我想我手里没什么余钱,装修房子恐怕真的得等我工作攒上些时日。

    但是有了房子比有钱更踏实,对我来是这样的。

    十二月底,郁盛叫我去他家里住几天过元旦,顺便庆祝买房。我终于可以把在顶楼吃火锅的想法付诸行动。那天我们采购了许多新鲜食材,由于郁盛不能吃辣,最后只好安排鸳鸯锅。大冬天的吃露天火锅,冰火两重天,但我吃一次就爱上了,边吃边看夜景,看外面繁华的街道,心里会有种在步履匆匆的世间尘埃落定的感觉。

    他总是愿意负责收拾残局,这一点我很欣慰。在他刷锅洗碗的时候,我去他书房待了会儿。这人比我想象中更爱读书,整壁书架上大概放置了一千多本,低至脚跟,高到天花板。我挑书挑得眼花缭乱,尤其是看到他居然还读英文原版书,不禁暗自惭愧,我才是真正中文系学生,英文不如他就算了,国学也读不过他。

    徘徊间,我在书架的角落里看到一只别致的木盒,一看就有些年份了,盒子精雕细琢,锁眼处没有合拢。好奇心驱使下,我开了它,引入眼帘的是一张张褪色的明信片,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重的樟脑丸味道。

    我脑海中浮现出两个字:秘密。

    既然开了,我决定稍微翻一翻,随意举起几张,上面字体如花,钢笔印记淡薄,还算看得清:

    “阿盛,几年不见,你肯定又长高了,今年生日,哥哥又犯难了,不知道送你什么,只好猜测你的喜好,猜测你的尺码,给你买双新球鞋,托阿姨给你带回,要是喜欢,就常穿。——郁澜”

    “阿盛,对不起,今天哥哥不在家,没能保护你,下次要是再有同样的事发生,哥哥一定尽全力。新手表你收好,明天开始也要认真读书,知道吗?——郁澜”

    “阿盛,别让妈妈难过,有什么事就给我电话,随时都可以。手机藏好,别被爸发现。——郁澜”

    “对不起,阿盛,是大哥太懦弱,大哥帮不了你……你要好好努力考上名校,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看到这里,我心中勾勒出一个无奈的仁兄的形象,但看他文字,忽然又想起很多年前在家里拆迁时搜出的姐姐的信件,分明就是他的字。

    他约姐姐在酒店相见。他们到底有过什么故事。

    “艾,出来喝果汁——”郁盛在厅里叫我。

    我赶紧收起浮想联翩,关上木盒,飞快跑向他:“我正好想喝果汁,你真体贴!”

    “榨杯果汁就算体贴了?你可真好养活。”

    “那是自然。”

    一月份放寒假前,我的论文没有冲上权威,退回后我重新投稿核心期刊,倒是顺利登上了。这意味着我的博士生涯得以早一年结束,以不太完美的成绩结束。

    稍微有点遗憾。

    段林安学校放寒假,回老家后,她跟我起她大哥身体状态和心理状态都还不错,我悬着的心总算

    放了下来,人好好的就行,这样一来林安姐也能过个幸福年。有一个周末午后,我坐在郁盛的晾台与他分享这事时,他问我:“如果我以后生了病怎么办?”

    “把你遣去敬老院。”我不经思考地。

    “要是我没老就生病了呢?”

    按照常理,作为女朋友,应该用“呸呸呸不准乱”这一类措辞阻止男朋友的不吉利发言,但是我思考了一下,:“可能送去疗养院吧……”

    “我还在想你要是生了病,我要不要把我的心肝脾肺肾捐献给你,没想到你要把我送走……”他讪讪地看着我,“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啊,是吗?”我被他前一句话动,“可是你捐给我我就要,我不就变得自私自利,贪得无厌了么。”

    “基于你情我愿,怎么就算自私自利贪得无厌?”

    “你情我愿也得建立在我们是感情深厚的爱人关系上,此番感情对你有一定的道德绑架,而且,既然是爱人,我又怎么可能让你做不利己的事?”

    “你好好的,对我来就是利我。”

    “你太片面了,对我来也是啊!”

    “……就你会磨嘴皮子。”

    “哼。”

    他继续捧着书目不转睛,我忽然感觉自己不近人情得有些过分了——他难得句走心的情话,我却巧言讥塞。

    这不是不给面子么。

    我起身绕到他身后,环绕他的脖子抱住他,闻他身上冬日阳光的味道,轻声:“我爱你,阿盛,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那时我是极度诚恳又煽情的,眼看他手下松弛,书册纸业被风吹乱,他侧过脸来,问:“你永远吗?”

    我点点头:“嗯,永远啊。”

    “你最好别骗我。”

    “骗你是狗。”

    “那你再一次。”

    “什么?”

    “我爱你。”

    “你爱我还是我爱你?”

    “你爱我。”

    “好啊,我爱你,我会一直爱你。”

    风声似乎戛然而止,我想我眼睛大概露出了太多的爱慕神色,他总该信我了。温柔的笑意终于从他唇角漾开,他合上书,站起身,又一把将我托起。

    我双手猛地抵于他大衣前幅,平底毛拖鞋将我抬不了太高,我抬头看着他,眼睛被斜射的阳光刺得睁不开:“你干嘛?”

    “还是你会磨嘴皮子。”

    他完,我便被他吻住了。他的唇干燥丰厚,他的吻也很霸道的,主导性强,直线紧逼,不容我退缩半步。可我昂着脖子,角度确实不太方便,到了后面只得像个人偶一样被他托着,双腿无力地踮在地上。再后面,我感觉不太对,他热情过了头,连二连三让我喘不过气,我赶紧捶他胸膛让他放开我,却忽而天旋地转——这人竟一把将我扛在肩膀上。

    “啊——郁盛你干嘛!你要白日宣/淫——”我拍他的背。

    这人才不理我,一径向卧室而去,语气高昂得很:“此时不宣更待何时,今儿就跟你一决高下,看谁磨得过谁!”

    热恋中的情侣从不懈怠于互相探索对方的身体,随着年龄的增长,我逐渐也胆子大起来。郁盛出国前那一夜,我那么局促那么被动,灯不敢开,连手都不敢乱放,我是多么青涩的女孩啊。现在这会儿,却能大着胆子,晴天白日,卷弄着他腹前的毛发开起带有颜色的玩笑。

    “你越来越放肆了,艾。”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个道理你还不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