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后算账(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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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岩到陈家时,陈非洋已经哭过一轮了。见她来,跑过她身边往外看,没见到陈非池,又回来抱住她的腿,眼里又蓄起了泪,“岩岩,我哥哥呢?”

    宋岩道,“你哥哥……有事要忙,不过他……”

    话还没完,陈非洋哇的一声,哭起来:“他们都不要洋洋了,呜呜呜呜……”

    宋岩心疼地抱起他,不停安抚。

    陈非洋已是个30斤的胖墩,宋岩抱了一会儿,有些腰酸,想要放下陈非洋。没曾想,陈非洋才被安抚好的情绪又上了,又是哇哇大哭,胖手死死搂住她的脖子,勒的宋岩喘不过气。

    育儿嫂见宋岩脸都红了,忙要拉开陈非洋的手,宋岩却阻止了,抱了陈非洋起身,往楼上去,边走边艰难的,“洋洋乖,姐姐陪你……”

    宋岩带陈非洋进了他的房间,哄他睡觉。

    陈非洋哭的累极,不大一会儿就睡着了,只是一只手还被陈非洋紧紧抱在怀里,无法动弹。

    一旁的王姨轻声道:“陈太太,今天真是麻烦您了。”

    宋岩:“我没事,姨姨联系上了没有?”

    王姨叹了口气,“联系上了,就是没两句就挂了,让洋洋更伤心。”

    宋岩垂眸瞧着陈非洋满面泪痕的哭红了的脸蛋,言不由衷地为陈母辩解,“公司和家里都事情多,顾不上也是正常。”

    王姨问:“那陈先生是和太太在一起忙吗?”

    宋岩嗯一声。

    虽不知陈非池今日做了些什么,但她见他模样疲惫,还拿着装了文件的公文包,多半是在为陈家的事情奔波。

    王姨又问:“陈先生醒了没有?”

    宋岩道:“我今天没去医院,也不太清楚。”

    陈非池的嘱咐她记在心里。

    王姨见宋岩一幅不愿多的样子,便不再追问。

    过了半会儿,宋岩的来电铃声响了,电话是宋母来的。

    宋岩赶紧摁掉,回了个短信过去,自己已吃完饭,在路上。

    今天她在下班的点和宋母过电话,宋母宋父去钓鱼了,晚上不回家吃饭,语气平常。她稍稍放心,向宋母告了假,大学同学许挽音约了她吃饭,晚点儿回去,并和许挽音通了气。

    育儿嫂见宋岩接了电话,望着窗外已暗的天色,眉间隐隐有些焦急,开口道,“洋洋已经睡着了,您回家吧,这儿有我照顾着,您放心。”

    宋岩看了一眼熟睡的洋洋,点头好。

    她轻轻拿开陈非洋的手,缓慢地将自己已经麻到快没有知觉的手抬起来。

    出了房门,正要下楼,宋母又电话过来了。

    宋岩边下楼,边接了电话:“妈,我还有半个时到家。”

    电话那头是宋母哽咽的声音:“你爸他要和我离婚,呜呜呜呜……”

    宋岩脑子嗡的一声,赶紧加快脚步,”妈,您别着急,我这就回来……”

    匆忙换了鞋,宋岩出门就走。走了两步,掉头回来问:“车方便用一下吗?”

    王姨忙道:“方便的,您尽管用,我给您拿钥匙去。”

    王姨将家里最贵的玛莎拉蒂的车钥匙给了宋岩,宋岩没接,“我开奔驰就行。”

    王姨连忙应好,为宋岩换了钥匙。

    宋岩谢过,往车库走去,脚步愈发的快了。

    刚到车库,便听见后面传来陈非洋的哭声:“岩岩……岩岩,你等等洋洋,你也不要洋洋啦……”

    宋岩停下脚,往回看。

    只见陈非洋迈着短腿拼命向她跑,脸蛋哭的皱成一团,王姨和育儿嫂在后面追,好不容易追上,育儿嫂一把将他拉住。陈非洋发了怒,不管不顾的对育儿嫂乱踹乱踢。

    育儿嫂吃痛,实在忍不住,大声吼:“安静点儿啊,我的祖宗!”

    话虽不重,但语气却很重,脸上显出几分不耐烦来。

    宋岩迅速折回他们身边,重新抱起陈非洋,直接往车库的方向去,“都跟上我。”

    这天的天气预报很是准时,到了晚上,果然下起了雨。

    刚出区时下的不大,等到了半路上,已是滂沱。

    路上很堵,陈非洋晕车,有些受不住,烦躁的哭闹。

    宋岩沉着地开着车,出声道:“洋洋,姐姐家里有个狗狗噢,现在就要带你去见它了。”

    陈非洋停止了哭泣,带着鼻音:“是大狗勾吗?”

    宋岩笑了,“对你来,是大狗勾,不过他很友善噢,会愿意和你玩儿的。”

    陈非洋破涕为笑:“我要见狗勾啦……”

    “你见面可是要和它招呼的噢,你该怎么和它介绍自己呢?”

    “我……我会,狗勾你好,我是洋洋。”

    “它有名字的,叫旺旺。你知道它为什么叫旺旺吗?”

    “因为它汪汪汪……”

    “哈哈哈,你的很对……”

    车在半个时后到达了宋家所在的区。

    宋岩几乎是飞奔着上楼,拿钥匙开门进屋。只见宋母系着一身围裙,坐在餐桌边,低头抹泪,而她面前,放着几页纸。

    宋岩三步作两步走到宋母身边,“妈……”

    她视线停在纸上的那几个大字——“离婚协议书”上。

    宋母抽噎,“你爸爸什么都不要,他就要和我离婚,我才买了个菜回家,就见到桌上放着这么个……”

    到这儿宋母哭出声来,拉着宋岩,“他现在联系不上,隔壁老刘他今天还向学校请了假,也不知道去了哪儿。你想想办法,联系联系他……”

    宋岩心里一阵难过,张嘴要什么。

    便听见门外传来陈非洋一声,“岩岩岩岩,汪汪在哪里?”

    宋母闻声,忙将离婚协议塞进围裙里,快步往厨房去。

    旺旺听到声音,冲到门口,“汪汪”两声。

    宋岩喝住旺旺,走到门前,迎陈非洋等人进门。

    王姨嘴上着叨扰,往室内瞧去。

    宋母从厨房出来,已换副和蔼的表情。陈非洋一见到宋母,连旺旺都忘了逗,“干妈”直喊,乐不可支地朝宋母扑过去。

    宋母一把抱起奔到她怀里的陈非洋,“你们怎么来了?”

    王姨抱歉道,“实在是不好意思,家里太太和陈先生都不在,洋洋闹得厉害。陈先生有事,就委托宋姐去看了看洋洋。哪想洋洋一见到宋姐就不撒手,哭着闹着不准她离开,宋姐实在没办法,就让我们跟过来了。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见面礼,还望您见谅。”

    宋母道:“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又嘱咐宋岩,“岩岩,快给两位阿姨倒杯热水。”

    王姨赶紧道,“我自己倒,宋姐是我们家少奶奶,再也奔波了一路了,也要休息下了。”

    接下来又聊了几句客气话,宋母见陈非洋哈欠连连,便喊着育儿嫂一起,去浴室为陈非洋洗澡。宋岩要帮忙,被宋母训斥,“一边去,别在这儿碍眼。”

    完意识到育儿嫂在身边,咳嗽一声,又道,“岩岩,我是,这里有我们就行了,你去招呼招呼人家王阿姨,别让她在那儿干坐着啊。”

    宋岩称是,刚准备从浴室离开,陈非洋便又哭起来,“我要岩岩……”

    怎么哄都不听,非要宋岩在那儿陪他。

    宋岩劝宋母,“妈,您去招呼王阿姨吧,我在这儿帮忙。”

    宋母皱眉,“你会给孩子洗澡吗?”

    育儿嫂忙道,“太太,我会的,少奶奶在这儿陪洋洋玩儿就行。您放心好了,一定不会累着少奶奶。”

    宋母不好再什么,从浴室离开。

    过了不久,陈非洋洗了澡,宋岩将他抱出来,往自己卧室去。

    宋母见状,“和我睡就行了。”

    陈非洋紧紧搂住宋岩,“我要嫂嫂。”

    宋岩劝宋母,“洋洋又不是几个月的婴儿,我顾得过来。他今天累了,很快就会睡着的。”

    育儿嫂附和,并表示会帮忙。

    宋母不再坚持,为他们关上门。不大一会儿,陈非洋就睡着了。这次他睡的很安稳,眉头不再皱着,偶尔砸吧砸吧嘴巴,奶呼呼的,很是可爱。

    育儿嫂道:“陈太太,要不然还是我来照顾洋洋好了。”

    宋岩还未答话,就见门被开。

    王姨立在门口,似有话要对她。

    宋岩朝育儿嫂点点头,育儿嫂同她一起出了房门。

    宋母不在客厅,去了洗手间。

    王姨对宋岩道:“陈太太,您母亲让我们在这儿留宿,可我们也确实怕叨扰到您。您看今天怎么安排?我们听您吩咐。”

    宋岩道:“王姨,您回家吧,家里得留个人。万一姨姨回来了,还有个照应。”

    完转头看向育儿嫂,“齐姐,您带洋洋有经验,就麻烦您辛苦一下,在这儿留宿了。”

    王姨和育儿嫂连忙称是。

    宋岩将王姨送出去,进了卧室,找了一套睡衣递给育儿嫂,对她道:“这是我的睡衣,您将就一下。洋洋有我就行,您去洗漱。书房有床,我给您开个铺,您将就将就。您也忙了一天了,早点休息。”

    育儿嫂急忙推脱,“太太,这怎么能行呢?照顾洋洋是我的工作。”

    宋岩笑:“我也只照顾洋洋一个晚上而已,也不算抢了你的工作。”

    育儿嫂:“……太太,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岩将睡衣塞给育儿嫂,“我和您开玩笑,您还当真啦?好了好了,刚才洋洋追我时,被您拉住后踹您那几下我看着都疼。今天就休息休息,好歹缓一缓,才有精神更好的工作。”

    育儿嫂接过睡衣称谢,进了浴室。宋岩走到另一个浴室,喊了声妈,听见宋母应了声,在上厕所,这才放心,去书房铺床。

    铺完床,宋岩又将餐桌上凌乱的碗筷收拾了一通,简单扫了一下房间。育儿嫂洗了澡出来后,宋岩问了下晚上照顾陈非洋的注意事项,让她去书房睡觉。

    待书房门关上,宋岩疾步进了浴室,给宋父了通电话。

    了两次,才通。

    宋父那边一接通就道,“岩岩,你不用劝我。”

    宋岩叹口气,“爸,您在哪儿呢?”

    宋父不答,继续道:“你也是结了婚的大人了。你妈做的那些事你也清楚。你能理解,我过不了这个坎。父母的事情父母做决定,你少掺和,和你没关系。你放心,能留给你和你妈的,我都留给你们……”

    宋岩心里难过,直言不讳,“爸,我是不想你们离婚,可我更担心的是你的安全。你一声不吭就走了,还联络不上,这不让人担心吗?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

    “你妈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闹不过她,也不过她。她一准不让我走,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你放心,我很安全,只是有事要办……”

    “您有什么事要办?好歹告诉我个地方,我好安心。”

    “我告诉你,你又告诉你妈。算了算了,告诉了也无妨,我明天就要走了,你妈她也赶不过来。”宋父嘟嘟囔囔,了个嗝,继续:“我回老家了。”

    宋岩眉头一皱:“您回老家干嘛?”

    “我找我妈……不,是你奶奶,不是我妈。”宋父到这儿,声音渐高,“我找你奶奶问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让她把当年大哥一家的赔偿款给吐出来。你奶奶耍泼不认,还骂我没良心没孝道,找茬找到自己母亲身上了。你叔叔竟然和我叫板,要将我轰出去。可怜我大哥大嫂,就那么一个女儿……”

    话到后面,口齿愈发不清,含糊地哽咽起来,“我要为他们讨回公道……”

    宋岩听到这儿,终于觉出宋父是喝醉了,有些心急:“爸,您现在是住在哪儿啊?您喝酒了吗?”宋父的酒量不好,喝了会很难受,再加上昨日他又陪陈父喝酒至凌,想必此时身体状况愈发糟糕。

    宋父报了个老家的酒店地址,宋岩耐着性子又宽慰几句,让他别胡思乱想,挂了电话。完这通电话,她搜索到这家酒店的客服,了过去,嘱咐酒店,他们有位叫“宋书彬”的客户醉酒,麻烦照顾一二,承诺可额外支付些报酬,又给老家的叔叔去电。

    才刚通,外面传来敲门声,宋岩透过磨砂玻璃辨认了下外面人的身形,确定是宋母,稍稍犹豫了下,开门。

    宋母走进来,脸色很急,“是不是和你爸电话了,他怎么?”

    “岩岩,我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啊,大晚上的什么电话?”电话那头是宋岩叔叔的声音,十分刺耳,背景音中还有麻将声。

    宋母:“怎么是……”

    宋岩朝宋母比了个嘘的手势,柔声道:“叔叔,不好意思。我爸现在在XX酒店,他醉的不轻。他酒量怎么样您也知道,现在恐怕不好自理,我怕他出什么事,劳烦您去照顾下他。”

    宋岩叔叔笑了两声,“我看你挺好意思的,平日里过节都不个电话问候一下,现在你爸有事,自己不来照顾,倒指使起长辈来。你妈是怎么教你的?这么没有家教。”

    宋母一听急了,骂道,“谁没家教呢,个乡下佬……”

    边骂,边要夺电话。

    电话里传来宋岩嫂嫂的背景音,“文彬,是谁啊。”

    宋岩叔叔冷哼一声:“还能是谁,当然是申城的城里人,大半夜的电话过来耀武扬威。”

    那边背景音又传来一个中年男声“糊了”,催促宋岩叔叔,“别电话了,快给钱。”

    其他人也催促宋岩叔叔,“吵架败运,别和晚辈一般见识。”

    话音落,只听得电话里“哗啦”一声,麻将掀掉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手掌拍在桌子上的“嘣”的巨响,宋岩叔叔怒声道:“我知道了,是不是你要结婚了,婆家嫌你没嫁妆。你和你妈就在我哥面前乱一通,撺掇着我哥跑过来找我姆妈要棺材本,凑嫁妆?”

    完再一拍桌子,“是,一定是这样,我哥这么老实的一个人!我岩岩,你可得讲点良心……”

    宋母耐不住了,怒声道:“电话给我,还听这糊涂蛋继续什么?”

    宋岩避开宋母抢夺手机的手,开口道:“叔叔,我还真没什么良心。”

    宋岩叔叔一愣,“你……”

    “我知道虽然我妈拿着我爸的工资卡,但是我爸赚的外快可都是贴补给奶奶,不,是贴补给您一家了……”

    宋岩叔叔闻言,高声断,“你爸那不是贴补,是赡养费!他出人头地,不带兄弟一把,还把老母亲扔给我,一年都看不上几回,他就应该给钱!”

    “我爸的外快一年少也有十来万了,按法定义务,其实给个几百也就够了。要是到了我这儿,就更没义务了,不给也成……”

    “你个兔崽子……”

    “您别急着骂,还有更气人的。”宋岩笑了下,咬牙切齿,“要是我爸今天晚上有个什么闪失,左右只有我和我妈了,家产我们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妈的亲戚里可有律师,我保证奶奶和您一毛钱好处都分不到。

    我还会告你,告你攻击辱骂我爸,导致他醉酒失事,我要你赔的倾家荡产。所以为了你的钱你未来的生活,你他妈赶紧去看看他,别让他倒在呕吐物里窒息而亡。”

    宋岩叔叔气的结巴:“你……你……”

    宋岩婶婶在丈夫身旁听声音已急得不行,“别和自己侄女儿置气,赶紧看看你哥去啊。亲兄弟哪儿有这么多仇?快去呀!”

    宋岩叔叔“哎”的一声,“我去……我去……你给我等着,我去找我哥,一准让他教训你个崽子……”

    电话那头传来忙音。

    宋岩转头瞧着表情复杂的宋母,展开笑容,柔声,“妈,我已经交代了酒店的人上去看看爸,爸不会有事的。找叔叔也只是不放心而已,您放心好了。”

    宋母看着她,不话。

    宋岩出言安慰,“妈,这不还有我吗?爸的事情,姐姐的事,咱两商量着来……”

    “商量什么啊?你奶奶一准儿把她大孙女的锅都推给我,他老母亲只有一个,我这做老婆的却可以换。他没准儿真全怪在我头上,这离婚的心就更迫切了……”

    宋岩欲辩驳,宋母却话锋一转,“哎,不你爸了。你你,自己家里还一堆事儿,怎么又要管别人家的事儿?这不是来添乱的吗?”

    到这儿,手指戳了下宋岩的额头,“现在还学会撒谎了?我问你,你是不是去见非池了?他自己顾不上自己家,就指使你劳心劳力。”

    宋岩痛快承认自己的错误,“妈,对不起,我是去见非池了。”

    旋即辩解,“非池没有指使我去做,相反,他还不想我劳心劳力,故意瞒着我,可我瞧出来了。非池是个体贴的丈夫,将心比心,我也要体贴他才是。再了,既然我和非池结了婚,也就是一家,那也就不算是别人家的事儿了。”

    “哼,你这样想,你婆婆未必这样想。”

    “妈,和我过日子的是非池,又不是他妈。陈姨陈伯您也交道这么多年了,他们不是心眼的人,过一段时间就想明白了。”

    宋母激动道,“你这意思怎么反倒好像是咱家有错一样?句句都向着婆家,我养你这女儿算是白养了。”

    宋岩软声安慰,“妈,您没白养。我这不巴巴的赶回来了吗?我要心里没您和这个家,怎么会把非池晾在公寓,自己回家住?”

    “我你怎么就跟非池学的这么能会道了?半句都绕不了人?”宋母虽话里含着责备,但语气终是缓和下来,“赶紧洗澡睡觉,我来陪洋洋睡,你明天还要上班呢。”

    “我陪洋洋就行,您去睡,不用管我。”

    “都了你明天要上班……”

    “我请假了。”

    宋母闻言,复又激动,“你怎么就请假了?家里即使有事,也犯不着不去工作啊?好不容易考上的编制,怎么不去就不去呢?”

    “妈,我没有要辞职。我只是休假……”到这儿,宋岩双手放在宋母肩上,“是带薪休假,这是正常权益。”

    宋母问清了请假日期,还盯着宋岩给她瞧得电子休假单看了半天,这才放心下来,强调,“可不准辞职啊。”

    宋岩连连称是,催促,“妈,您去洗漱吧,爸有消息,我会通知您的。”

    “谁想听他的消息,他爱上哪儿上哪儿去。离婚我也不怕,反正我女儿已经结婚了,房子写了我的名儿……”

    “是是是,您不怕,我也不怕……”宋岩推着宋母往门外去,“船到桥头自然直。”

    宋母拉开浴室门,一只脚迈出去,又转头,深深地瞧着宋岩,“岩岩,你爸还算是个有良心的。除了你奶奶偶尔膈应一下我,咱家这二十多年,算是过的顺风顺水。可这又如何,现如今你爸一要和我离婚,我这日子就过不下去……”

    到这儿,忽地别过头,捂住脸,肩膀抖动。

    宋岩心头一酸,张开双手,拥住宋母,“没事的,妈,你还有我呢。”

    第一次,宋母当着她的面哭出声来,“呜呜……今天实在是没心情招呼你婆家来的这些人,他们不会你娘家没有礼数,瞧不起你吧……”

    ——“妈……您放心,没有的事儿……”

    **

    陈非池于深夜回到了陈家,为他开门的人是王姨。

    室内漆黑,没什么动静,陈非池压低声音:“洋洋睡着了?”

    王姨道:“陈先生,洋洋被接走了。”

    陈非池拧眉:“被谁接走了?”

    王姨笑了下,“您母亲。劳烦您了,了电话给她,可算联系上了,育儿嫂也跟着一起去了。”

    陈非池颔首,“这就好。”

    两时前,陈母给他了电话,商议东池集团前日出现的杭城五星级酒店质量事故的公关事宜,完全不提陈非洋的事情。他耐着性子聊了两句,问陈母是否看到了他的留言,问她什么时候回去看陈非洋。陈母陈父需要她照顾,东池集团事务繁忙,陈非洋有保姆照拂等等诸如此类,冠冕堂皇。

    他压不住火气,和陈母吵了一架。

    可陈非洋的事情终归是要解决,他对陈母撂下一句,“我去杭城解决那堆破事儿,您今天务必回去看洋洋。”挂了电话。

    王姨从柜子里拿双家居鞋,递到陈非池面前。

    陈非池没有换鞋,“不用了,我这就走了。”

    王姨劝道:“既然都回来了,就在这儿将就一夜好了。”

    陈非池道:“不了,我这会儿要去杭城。”

    “那我给您准备点儿宵夜,吃完再走?”

    “不用了,刘叔在外面等着呢。”

    刘叔正是陈家的司机,王姨不再多留,“要是知道您要赶回来看洋洋,我就该给您个电话提前汇报的,免得您白跑这一趟。”

    “……就是顺路,所以来看看。”

    “……”

    送罢陈非池,王姨给陈母去了电话,告知她,她吩咐她隐瞒陈非洋的真实去向的事,她做了,陈非池没起疑。但仍旧忍不住问:“太太,宋姐带了洋洋上她那儿,这和陈先生一联系,事情不就给穿了?”

    陈母道:“她不会的。”

    王姨问:“为什么?”

    陈母:“你想想临走前,她交代你什么了?”

    王姨道:“宋姐,洋洋在她那里这件事,如果陈先生不问,就不要提了。”

    陈母:“那就是了。我这儿媳,性子就是这桩最好,从不愿给人添麻烦。你放心,她既然有意不让你,她自己也不会提的。再了,洋洋暂时交由她照顾这事儿,我也和她好了,没关系。”

    王姨迟疑:“可陈先生的岳母……”

    陈母断:“也没事儿,她顾不上的。”

    回想起不久前她见到宋母,宋母那幅惨淡模样,还有宋岩赶回家时,焦急的神情,王姨心里生出几分冷来。她到底是没追问怎么就顾不上,只是道:“可陈先生总会知道的。”

    陈母不耐:“我这个儿子我了解,什么都以他老婆为先。他要是知道了,一准儿把洋洋送到我这儿来。我现在哪有功夫来顾洋洋?长嫂为母,让宋岩顾也顾得。等他忙完杭城的事儿,这事儿估计都过了。又不是大事,顶多发通火,不紧。”

    “陈先生这风尘仆仆的赶回来,我还这样骗他,实在是过意不去……”

    “有什么过意不去的?我王姐,你怎么变得这么迂腐?不和你了,我还有事。”

    电话挂断,王姨长叹一声,“都儿女是父母上辈子欠下的债,怎么这家大儿子倒是反过来了?”

    **

    一边顾着宋母,一边又哄着陈非洋。宋岩这周比往常过的都要快许多,转眼就到了和Davies约定的会面日周六。

    思索再三,她还是在当天早上通知了仍在杭城的陈非池,并强调,有事就不用赶回来了。而陈非池则告诉她,自己事情已处理的差不多了,一定会按时到达。

    这让宋岩在出发前,还是拿出了自己鲜少使用的化妆包里的工具,对着镜子试添妆。虽然她告诫自己,要体谅陈非池的工作,但新婚却别,她对他甚是思念。

    一双胖手环住了她的腿,宋岩低头一看。围着一个饭兜,嘴上还有余粮的陈非洋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瞧着她,咧嘴一笑,“岩岩美美。”

    宋岩笑了,半蹲下来,手指捻去陈非洋嘴角的米粒,“洋洋帅帅。”

    陈非洋伸手摸她抹了唇膏的嘴唇,眨巴眨巴眼睛,“妈mu的嘴巴也系……”

    完,眼底瞬时蓄满了泪。

    宋岩心知陈非洋这是想妈妈了,赶紧将他抱住,“洋洋乖……”

    宋母的声音由远及近,“怎么还在磨蹭?”

    待到宋母走到门口,见到一大一抱在一起,急忙道,“岩岩,你眼睛往哪儿在看呢?赶紧放开他。洋洋饭兜里还有菜呢,你这刚换的衣服,别弄脏了。这衣服又不能手洗,干洗还得大几百。”

    宋岩没听宋母的话,抱起陈非洋,安抚了一会儿,这才将陈非洋递给宋母。陈非洋的胖脸一皱,抱住宋岩的脖子,脸往她头发里埋:“哼,要岩岩不要妈妈。”

    宋母:“……”

    宋岩软声道:“洋洋,旺旺来找你玩儿了。”

    陈非洋闻言果然扭过脸,只见旺旺站在洗手间门口,自己叼着狗绳巴巴地看着宋岩。

    陈非洋欢呼出声,“汪汪!”

    宋岩放下陈非洋,陈非洋朝旺旺跑去。旺旺瞧大事不妙,这个总揪他耳朵和尾巴的胖子又来骚扰它了,扭头摆着大尾巴往外逃。

    一时间,人狗的汪汪声此起彼伏,一娃一狗闹得好不欢腾。

    敲门声响起,宋母赶紧去开门。

    对门的江太太气冲冲地道:“我岩岩妈妈,现在是午休时间,您管好您家的狗和女儿的叔子。”

    宋母一番道歉,承诺马上就下楼遛狗遛娃。

    江太太讥诮道:“还嫁了豪门呢。现在看啊,镜花水月一场空,当不成阔太太不,还弄个叔子家里养着,寻常人家都不带这样的。岩岩妈妈,你可有的熬了。”

    不等宋母辩驳,扭头就往自家走。

    宋母恨恨地瞪了眼江太太,摔上门,扭头喝止陈非洋和旺旺,“别闹了,讨债的们!”

    她声音大,带着怒气。

    一人一狗停止了闹,缩在一起。

    安静不过几秒,又不约而同地往浴室的方向冲去。

    宋岩刚从浴室里出来,就被一人一狗围了个满满当当。

    宋母皱眉,“你怎么还在墨迹,迟到了可不好。”

    “擦了下衣服。”宋岩弯腰,一只手摸了摸陈非洋的脑袋,另一只手又揉了揉旺旺脖/子上的毛,直起身体,继续道:“我这就出发了。”

    “都是饭菜的油污,哪儿弄得干净。”宋母走近宋岩,盯着宋岩身上那件米白色的大衣看了两眼,“还好,就穿着吧。”

    她低头对缠着宋岩的一人一狗命令:“走吧,带你们外面玩儿去。”

    陈非洋鼓起脸蛋儿:“要岩岩……”

    旺旺表示赞同:“汪汪……”

    “今天不行……”宋岩费尽口舌,还答应带回来一个长颈鹿气球,这才服陈非洋,无阻碍的换起了鞋。

    换好鞋,宋岩问宋母:“要不然您和我一起下楼?我还能和您一起顾一段路。”

    宋母摆手,“算了,你一跟着,又难得脱身。”

    宋岩:“辛苦您半天,我晚上回来接班,齐姐明一早就来。”

    育儿嫂姓齐,年逾四旬,宋岩客气称其为齐姐。昨晚育儿嫂和她请假,女儿来了申城,母女两许久未见,便和宋岩请假一天,宋岩允了。

    宋母道:“现在新闻上都东池集团要给事故家属巨额赔偿,还因为经营不善即将破产,我估计那齐就是听到风声,面试别家去了也不一定。”

    东池集团位于杭城的五星级酒店的餐厅前些日子爆出食物卫生安全事故,造成20人中毒,其中一对母女生命垂危。

    宋岩安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雇一个育儿嫂还是顾得起的。这事儿非池已经处理的七七八八,您别担心了。”

    见宋母还要追问,宋岩道:“妈,我赶时间,回来再和您聊。”

    ——“快去快去。”

    **

    宋岩到了和Davies约定的婚礼工作室时,陈非池还在路上。他向她道歉,临时有事儿给耽误了,还有一时车程能到。

    宋岩忙道:“没关系,你别着急哦,慢慢开车,看到红灯就要停下来,注意安全喔。”

    陈非池忍俊不禁,“你这语气怎么跟哄孩儿似的,宋岩岩。”

    宋岩愣了下,笑着哪有,让他专心开车,挂了电话。

    婚礼工作室的会客厅等了不大一会儿,宋岩所喜爱的礼服设计师Davies就过来了。

    因为之前宋岩有做过功课,宋岩和Davies沟通愉快又顺畅。

    Davies当场拟起了宋岩的婚纱和陈飞池的礼服草图,不大一会儿,基本确定了设计方向和款式。宋岩看着图片,用英语问他,可否让她拍照,她要给自己的丈夫看看,再作决定。

    Davies带着歉意拒绝,表示自己有自己的原则,不能让将原稿交给客户,希望她谅解。

    宋岩表示理解,追问:“那可以和您约定下次见面的时间吗?”

    半时前,陈非池所乘坐的车被追了尾,所幸人无大碍,只是需要时间处理。

    Davies回答,下次见面就是下周四了,今天他得赶回意大利。宋岩问Daveis能否再等一等。

    Davies仍抱歉,道自己此番回来有两桩事,一桩是见她,一桩是见他的一位老客户。这位老客户即将举办晚宴,他们的礼服进入制作的关键阶段,此番他是带着他们一家的礼服回来的,待他们试过,再拿回去改良。再过一个时,他就该出发去那位老客户家了。

    宋岩无言以对,陈非池可能不止晚一个时。到底是自己这边迟到在先,她也不好让Davies失了别人的约,在这儿久留。

    见宋岩为难,Davies提议,如果宋岩肯等,他可以现在就去见那位老客户,预计三个时后,他会再回来,与她丈夫见面聊一聊后,再赶飞机离开申城。

    宋岩连忙答应并道谢,正好是晚餐时间,一起吃个饭。因怕耽误Davies的时间,提议道:“要不然这样,您告诉我您客户的地址,我就附近找个地方等您,节省您的时间。”

    Davies对宋岩的体谅表示非常感谢,并表示自己知道老客户居址附近的一家能做美食的私厨,若她不介意,他可以直接带她到那儿去,又道:“您让您的司机跟着我的车。”

    申城周末时常堵车,宋岩此番来婚礼工作室是坐的地铁。宋岩坦然道:“我没有司机,也没有自己开车,我乘坐地铁来的这儿,您方便捎我一程吗?”

    Davies笑了,笑容中只是欣赏,“当然,宋姐请。”

    Davies带了司机,乘坐的是婚礼工作室为他配备的保姆车。车内座椅舒适,Davies提供的热茶暖胃。宋岩和Davies聊了没一会儿,眼皮子就开始架。

    Davies见状,柔声道:“宋姐,您休息会儿,到了我叫您。”宋岩强撑着给陈非池发了Davies所提供的私厨的地址,向Davies道过谢,闭上双眼。

    ——“汪汪汪汪汪”

    狗吠声不绝于耳。

    ——旺旺?

    ——她回家了?

    ——“汪汪汪汪汪……”

    怎么这么多狗在叫?好吵。

    ——“大旺,二旺,三旺,你们今天怎么这么闹腾?围着这车干什么?车里有人?”

    一个熟悉的声音闯入耳膜,宋岩猛然睁开眼。

    车内昏暗,身旁早已无人。

    宋岩转头,隔着紧闭的车门,望向声音的方向。

    ——“你们……你们别刨了,刨花了要赔的。哎呀,不听话的儿子们,还是我女儿旺旺温顺。”

    ——“哎,好不容易遛你们一次,别撒野……”

    ——“砰”。

    外面男人闷哼一声。

    宋岩咬咬牙,伸手拉开车门。

    ——“汪汪汪汪汪”

    三只和旺旺模样极为相似的柯基犬兴奋地朝她跑来。

    已翻下轮椅,趴在草地上的邱安许见状,赶紧去扯狗绳。只扯住两根,剩下的一只腾空而起,扑向宋岩。

    邱安许见状大喊:“三旺,回来!”

    宋岩稳稳地接住扑到她怀里的三旺,揉揉它的脑袋,“旺旺的哥哥,你好。”

    ——“嗷呜”,三旺欢快的摆起尾巴。

    宋岩放下三旺,朝邱安许伸出手,“起来吧,有一堆狗儿女们的这位父亲,请让别人将我送出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