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后算账(9)
宋岩主动对邱安许伸以援手,邱安许却不理,兀自叠了手臂在前,侧脸枕在臂上,拿一个有着凌乱头发的后脑勺对着她,“谢谢,不用了,我看下风景后自己起来。”
宋岩顺着邱安许所看的方向望去,虽近黄昏,太阳仍旧刺眼。昨日下了一夜的雨,草地上仍有湿意,她只是俯身,仍感到潮热蒸腾。
宋岩开了口:“可你还要送我出去。”
“我电话给别人,让人送你。”邱安许伸手去够轮椅置物袋里的手机,却没能够着。他默了两秒,手撑着草地,缓缓地起身。
宋岩默然将一切看在眼里,她先将轮椅扶正,然后来到他面前,半蹲下来,无视他侧过头,抗拒的姿态,果断地拉住他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上。邱安许没有随她起身,也不话。宋岩低着眉眼,语气平淡如聊家常:“还能动吗,不行我抱你。”
邱安许终于动了,借着宋岩的力,起了身。宋岩将他扶到轮椅上坐下,递了张纸巾给邱安许。邱安许接过,了声谢谢,擦拭自己衣衫的泥污。
将邱安许安置好,宋岩重新回到车内拿包,发现了Davies给她留的一张信笺。
原来Davies见她睡得很香,便擅自做主,没有吵醒她。他让她在车内休憩一会儿,告知她保姆车内吃的喝的都有,她尽管拿,还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和预计回来的时间。最后,他嘱咐她不要到处乱跑,她可以隔着窗户,看看外面的风景。若他的客户发现有闯入者,他就有麻烦了。
洋洋洒洒的一大段英文,落款写上:Lovely Mrs,Love your Davies.
信笺上还喷了香水。
宋岩按照信笺上的电话,给Davies拨过去,却无人接听。她暗自腹诽:意大利男人的浪漫就是不靠谱。
她将信笺收入口袋,回去找邱安许。
按照邱安许的指示,她将他推离草坪,穿过室外停车棚,由沿着围墙布设的环道往前面耸立的别墅走去。
除却伊始为宋岩指路,路上邱安许只顾和他所养的三只柯基犬话,显然比起她来,他更愿意和狗去交流。
也是,上次他对她言辞尖锐,意在和她断绝来往。没曾想不过几日,就又撞上了她,还是以这样一幅狼狈模样。若换作是她,也是难以面对。
宋岩视线在邱安许残留许多针孔痕迹的手背上掠过,越看越觉触目惊心,不自觉咬住了下唇,脚步也慢了些,邱安许立时收手,将手背藏于衣袖,连他此前坚持的狗绳也不拽了。
宋岩移开目光,观察自己所处的这所私宅。私宅往东是申城最大的湖泊鄱湖,往南是一望无际的草坪,东北方向便是别墅。
不,与其是别墅,用城堡来称谓,似乎更为恰当。数栋成群,错落有致,非普通贵胄所能及。
宋岩知道邱安许父亲是申城首富,邱氏家族鼎盛,此刻亲眼所见,还是会惊诧。
待临近建筑,邱安许让宋岩推着他左转,在沿着围宅院而植的松柏下的石道走,这样可以到宅院后门。宋岩迟疑:“直接去大门口吧?你让保安开门。”
邱安许回答:“门口没人值守。”
宋岩望向门卫亭,仔细辨认,亭内果然无人。她四处瞧了瞧,诺大的私宅,外围竟见不到一个服务人员。宋岩隐隐不安,“人都上哪儿去了?”
“别紧张,这院子本就没什么帮佣。”邱安许解释,“这里本来是处于别墅区,区外就有安保。这个院子被智能化系统全覆盖,所以没有请门卫,甚至连佣人都很少。”
“院子这么大,再智能化,也需要人理啊。”
“其实这院子这么冷清,也和我堂兄的个性有关。他性格孤僻,不爱和人相处。”
“堂兄……你是邱安衍?”一听见邱安衍的名字,宋岩心跳如雷,整个人都紧张起来:“这……这不是你家吗?”
“嗯,这不是我家,这是安衍的家。”
夕阳西下,暮色渐深,水雾朦胧。眼前庞大的建筑群笼在雾和暗色中,似囚笼。宋岩下意识后退一步,定了定神:“既然是智能化系统,那门应该有设密码吧?你用密码开不就行了?”她实在是不想见到邱安衍。
“门是人脸识别和密码加持。我是客人,没有被录入人脸识别,也不知道密码,密码只有我堂兄和堂嫂清楚。”
“那你电话问你堂兄。”
“我和他关系一般,他不爱理人。我出来时,他一个在房间里。我估计除了他老婆,他谁都不会理。所以我得找我堂嫂,让她帮忙开门。”
宋岩抿抿唇:“你有她的电话号码吗?”
自从上次在她家见面,宋苑手机号码提示是空号,已联系不上。
“没有,她没有手机,这家里只有部座机。堂嫂怕有辐射,影响孩子,就没有用手机。”邱安许耐心解释,“如果我联系其他人,或者座机,万一是别人接的,免不了又惹上麻烦事。你在这里,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我不会座机。”
宋岩沉默。
邱安许带着歉意道:“上回是在亚湾岛,安衍的地盘,这回是在申城,他们两夫妻翻不起什么浪来的,你放心好了。我堂嫂人还不错,其实没你上次见的那么不讲道理。我保证,你今天能顺利离开。对于之前在亚湾岛发生的事情,我很抱歉。”
“邱先生,请你不要总是对我抱歉,明明一直是我在给你惹麻烦,我才是该抱歉的那个人。”她走到邱安许面前,拖长了音,“我只是在想……”
邱安许瞧向她,不易察觉的歪了下头,“想什么?”
比起脏了的前襟,邱安许双膝上的泥污更重。他右颊蒙了草土,反而比往常所见更显出几分气色来。他阻止狗扑向她时,估摸着也使尽了力气,甚至是去爬……
宋岩莞尔,弯腰扶膝,朝邱安许眨眨眼:“我在想,是不是你自己就是偷偷出来遛狗,不想让人知道,所以扯这么一大堆理由。大路不走,非要走后门。”
从前宋岩哪会这样大胆地调侃邱安许,邱安许很明显愣了下,耳朵慢慢地就红了。他双手扶上轮椅两侧,想要转身,却没能转过去。他侧过脸,声音带着点儿气恼,“时间不早了,到底听不听我的?”
邱安许原来脸皮这么薄?早知道如此,她就不和他开玩笑了。宋岩心中后悔,推着轮椅,转向去别墅后门的石路,“听啊,不信你还能信谁。”
离和陈非池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时,邱安许没有食过言,若她能见到宋苑……
宋岩问:“这么多房子,我们去哪栋?”
邱安许:“最大的那栋,你看,二楼亮了光。”
宋岩一看果然是,推着邱安许往前走。
邱安许主动解释:“我父母下周将举办结婚纪念宴,邱氏的礼服都由Davies来负责,今天他带了半成品过来给我们试,再根据各人情况稍作改良,下周再带过来。为着这礼服,大家就过来了。大家过来也怪不着别人,要怪也只能怪我堂哥,他我堂嫂怀了身孕,不能到处乱跑,非得让Daveis□□。
我堂嫂呢,就晚宴的时间太紧,Davies是顶级设计师,不能折煞人家,要不然大家都过来,一处试一试礼服好了,也有好久没见面了。大家就给了面子,都过来了……”
宋岩问:“你怎么不和大家一起?”
邱安许如实回答:“因为我一点儿也不想参加,如今身体这种状况,也无需在意礼服是否合身。”
宋岩默然须臾,转移话题:“你堂嫂……她和你堂哥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邱安许回答:“我堂哥堂嫂并没有定居在申城,我一年见不了他们几次,对他们夫妻俩怎么过活不是特别了解。”
宋岩抿抿唇,“总比我们这些外人要了解的吧。我从前看新闻上有……宋苑留学回国后,因为摔下楼梯受伤连自己的婚礼都没能出席。后来她生了孩子,才以邱安衍太太的名义在邱家露面,这些年鲜少出门……”
她没的是,她此前通过网路查到一些娱乐八卦,宋苑在婚后和一个男人私奔过。后来又被邱安衍给找到了,带回了家。一年之后,宋苑正式以邱安衍太太的身份在公众面前亮相,出席了她为邱安衍所生的双胞胎的百天宴。当然,这些八卦新闻近期已删的七七八八了。
“没想到你也会关注娱乐八卦,还以为你只会看严肃文学。”
宋岩:“……偶尔也要娱乐一下。”
宋苑并没有认她和宋母,向邱安许坦白这件事,不过是徒增宋苑在邱家的烦恼。他若觉得她八卦,她便权认自己八卦,探探堂姐的生活状况好了。
邱安许道:“我堂嫂是邱家老管家的女儿,老管家夫妇离世时,我堂嫂不到十岁。那时祖父觉得我堂嫂命太硬,会克身边的人,执意要将她送去孤儿院。”
亲生父母车祸双亡,到了别的家庭,养父母又离世,这对一个孩子而言,是多大的击。宋岩为宋苑难过:“但我从道消息上看到,你堂嫂在邱家长大,她和你堂哥从就有婚约?”
“这消息倒挺准,和我堂嫂的婚约是我堂哥求来的。”邱安许叹口气,“我堂哥有阿斯伯格综合征,到上学的年纪都不开口话。要送走我堂嫂那天,他开口了,非长大了要娶她,不让她走。就这样,她留在了邱家。我堂兄的父母接受了这个事情,开始将她当作未来媳妇培养,希望她能成才,好扶持我堂兄。他们为她提供了优渥的生活,良好的教育,甚至送她出国留学。可等到她学成回国,却带来一个消息,自己有了喜欢的男人,要和我堂兄解除婚约。”
邱安许重重叹口气:“其实也能理解,我堂兄因为病症,常年呆在家里,接受家庭教育。他不善言辞,见到人就躲,就连我那时都以为他是个傻子。堂嫂见了外面的世界,怎么会愿意下半辈子都耗在一个傻子身上。”
到这儿,邱安许沉默了,他想到了他自己。
那日宋岩在他那儿过夜,虽后来主动了,但他感受到了她的万分不情愿。他怕这只会使他们的关系恶化,故停了下来。她离开后,他给她发了消息,意思是他不会再在亲/密接触上勉强宋岩,他可以等,宋岩当时答应了。过了一周,宋岩仍未联系他。他十分无奈,心这段关系原来到了现在,还是只能自己主动去维系。
他痛定思痛,直奔图书馆,去找宋岩。既然无法亲/密,那被她的亲朋好友都知晓,总能推着被动的她往前走。那天他是在自己父母家出的门,邱安衍在他家做客。邱安衍那天破天荒的主动找他聊天,问他是不是去找他女朋友,甚至还教育他,不要和女人生气,多哄哄她,争取早点儿娶回家。
这让他起了疑,他没理会邱安衍,改变了去找宋岩的想法,转而去见了自己常用的一个侦探。很快地,他就知晓了他堂嫂和宋岩的关系。
邱家是个规矩诸多,辈分等级森严的大家庭,他父亲是个孝子,敬爱长兄,因此也更疼惜成长经历坎坷,先天身体不足,被祖父疼爱,数年前失去双亲的邱安衍。
若宋岩真的嫁到了邱家,再加上和宋苑这一层关系,恐怕她的自由不是他争取,就能争取的到的。他生于邱家泥沼,不愿她也受此拖累,心中十分煎熬。
后来陈非池回国,宋岩比他想象中更快的和陈非池旧情复燃。这个结果令他看清了三年的感情在宋岩心中的分量,也令他庆幸……庆幸于两人的“分手”。
宋岩对他的爱本就匮乏,待到陈非池回国,被旧情牵扯,相较之下,对他生厌也是迟早的事。宋岩的人品他知道,她定会忍着厌恶陪伴他。
若他哪日旧疾复发,她又必须出于责任陪伴他,厌恶滋长到一定的程度,就变成了怨恨。
就这样断了,再次遇上病入膏肓的他,就不是厌恶,是满怀愧疚了,甚至她会开始想,他是因为不想耽误她,才忍痛分手,不和她联系。尽管卑劣,可这是让她记住他的最有效最深刻的方式。
“可后来,你堂兄和堂嫂结婚了,还生了孩子。”宋岩这句话将邱安许从思绪中拉出来。
邱安许嗯一声,“我堂嫂其实并不愿意嫁给我堂哥,是我堂哥强求的。”
话到这儿,邱安许感觉到宋岩脚步一滞。邱安许声音放低,语气弱了些:“我刚刚和你过,我堂哥他有阿斯伯格综合征,也就是……”
“类似于孤独症,有社交障碍,我知道。”但这并不能成为他伤害别人的理由,宋岩平复了下情绪,“你继续,他是如何强求的。”
“……也不算只是我堂哥强求,我猜测我伯父伯母也有向堂嫂以养育之恩施压。没接到他们结婚的通知前,我伯父还电话给我爸诉过苦,不知道自己儿子以后能交给谁来照顾,儿媳妇要跑了,自己要是活不长,就得把我堂哥交给我父亲了。
我父亲安慰他,女大不中留,权当养了个女儿好了,姐弟两以后也能互相照顾的。我伯父十分激动,我堂嫂从到大就不爱搭理他儿子,做姐姐的本分根本没尽到,他没有她这样嫌弃自己弟弟的女儿。既然她不把自己当姐姐,就一定要尽儿媳妇的本分……”
宋岩没往前走,邱安许侧头,余光瞥见宋岩握着轮椅椅背收紧,清了清嗓子:“堂嫂不愿意结婚是我的猜测,因为她连婚礼都拒绝出席。那天的婚礼上,除了喜气洋洋的新郎,大家都很尴尬。两人结婚后,我堂兄和亲朋好友开始联系走动,也积及参与公司事务。
没想到他商场上很有头脑,房地产刚起来的时候,他发展房地产,金融还未大热的时候,他又开金融公司,每次机会都抓得很好,给邱氏带来了巨大的收益。如此一来,尽管他话还是磕磕巴巴,就没人再他是个傻子了……
到这儿,邱安许话锋一转:“但这并没有让我堂嫂改变心意。后来她在国外交往的那位男士来找她了,她毫不犹豫和他私奔。我堂兄熬了半年绷不住了,公司的事扔在一边,去寻我堂嫂。虽找到了她,但结果可想而知,她不愿意跟他回家。
他自己一个人灰溜溜的回来了,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门,也不肯理任何人。我伯父伯母将他骂了一顿,让他再娶,还开始给他物色新媳妇儿。可能是受了父母和我堂嫂的双重击,他谋划自/杀……”
话间,两人到了别墅后门。
宋岩停下来,扭头呼唤他们身后百米远处,追逐闹的三只柯基。三只柯基听到呼唤,摇着尾巴朝他们跑来。
宋岩从轮椅置物袋里拿出保温杯,递给邱安许,“你堂嫂出于愧疚,回到了邱安衍身边?”
“不是,她怀孕了。”邱安许喝了口温水,抬起双眼,平静地直视着宋岩,声音缓慢又清晰,“但和她私奔的那个男人抛弃了她。”
宋岩怔然。
“她电话时,我堂哥自/杀计划进行到一半……”到这儿,邱安许笑一声,“也算是功德一件,救了我堂哥一命。”
“你怎么知道邱安衍要自/杀?他闹的人尽皆知?”
“不是,是他对他父母谎称相亲,和他相亲的那位姐等不来他,和我伯母了电话。之后,家庭医生反应自己医药箱里的胰岛素被拿走了。我伯父伯母终于发现不对劲,慌忙寻找他,最后发现在他和我堂嫂的卧房内,有两支还未使用的胰岛素。在此之前,谁想得到,这傻子还学会骗人了?”
三只柯基跑到宋岩跟前,摇头摆尾。
宋岩半蹲下来,抚摸狗,轻轻,“抱歉……”
邱安许继续:“等他们联系上我堂哥,我堂哥已在去接我堂嫂的路上了。因怕我伯父伯母找我堂嫂的茬,他在外面找了处宅院安置她,直到她月份大了,才敢带回家。后来你也知道,我堂嫂生了对双胞胎儿子。为了上户口,我堂嫂和我堂哥正式领了结婚证。”
宋岩站起来,推着邱安许上了无障碍步道,“邱家对你堂嫂意见很大?”
邱安许不置可否,“日子是两口子自己过的,外人的意见又算得了什么?我堂兄近年在邱氏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她作为他的妻子,不会受到冷待。再加上她又怀了一对双胞胎,邱家现下人丁不旺,对她比从前更尊敬了。”
宋岩出声:“你也两口子的日子是自己过的,那你堂哥和你堂嫂的日子过的怎么样?”
邱安许沉吟片刻,“他们自己认为自己日子过得如何,我这个旁观者不清楚。我只能,五年前我伯父伯母意外过世后,我堂兄又开始不爱理人,他越来越依赖我堂嫂,并以他自认为好的方式对待他的妻子……”
不知不觉,已到门口,邱安许道:“这门没关,把下面抵着门的石子移走,推开就行。”
宋岩低头一看,果真是有个石头挡在门脚,阻止了门的闭合,留出了一条门缝。宋岩将门开,往里瞧了瞧,见没人,松了口气。转头对邱安许勉强开起了玩笑,“你还真是偷溜出来,然后算偷溜回去啊。”
邱安许自行推着轮椅进门,宋岩跟着走入。室内没有开灯,此时已到黄昏,里面很暗。邱安许伸手要开灯,宋岩挡了下,犹豫道,“会不会灯开了,被人发现?”
“有道理。”邱安许收回手,往电梯口去,“我上二楼,找我堂嫂。”
宋岩推着邱安许的轮椅,跟着走了几步,邱安许道:“就是一段路,我自己来就行。万一有人从楼上下来,碰到你就麻烦了。”
宋岩犹豫了下,放手:“行,那你一个人当心。”
邱安许指了指电梯旁的环形楼梯下,“你可以在那儿等着,那儿不眼,即便有人从二楼走下来也看不到……”
不等邱安许完,宋岩便往邱安许所指的方向走去。
邱安许摁了电梯键,回头瞧宋岩。
宋岩从楼梯下探出头,朝他摆摆手,“没事,快去快回。”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邱安许,陈非池的电话倒来了。
宋岩咬咬牙,接过。
陈非池:“岩岩,你在哪儿呢?我已经进了申城东区,还有半时就到你所的餐厅了。”
宋岩一愣,“不是要一个时的吗?”
陈非池:“……今天不堵车。”
宋岩一听就急了:“你也开太快了,不要和我电话,千万心开车……”
陈非池安慰:“你别急。其实我没开车,我把车给扔现场了……”
“你怎么就把车扔了?!那车好几百万……”
“哎,你别急啊,有老刘处理呢……”
通话间,邱安许推着轮椅出现在视野。不等邱安许开口,宋岩赶紧走到他面前,直接伸手捂住他的嘴。
陈非池将前因后果交代了一通。原来陈非池将处理车的事情交给了陈家的司机老刘,直接乘坐高铁来了申城,现在已了辆,正在来找她的路上。完,陈非池问:“你到了没有,需不需要我去接你?”
宋岩犹豫两秒,还是选择撒谎:“我已经到了,你不要着急,Daveis还没有忙完。”
邱安许身旁的柯基犬见主人一直被捂嘴,朝宋岩汪汪两声。
陈非池听见了问:“怎么还有狗叫?”
宋岩哽了下:“这是家私厨,餐厅的老板养了狗。”
邱安许笑起来。宋岩赶紧将邱安许的嘴捂的更严实,甚至还瞪了眼他。没聊两句,陈非池有电话进来,便不和她多,挂了电话。
宋岩松了口气,放开邱安许:“有什么好笑的。”
邱安许憋笑:“我倒成餐厅老板了。”
宋岩:“……”
邱安许问:“这点事儿有什么好撒谎的?”
“怕他会多想,多操心。”
“多想什么,又多操心什么?”
宋岩避而不谈,先发制人:“别光顾着聊天,你拿到密码没有?”
邱安许尴尬:“没有。”
宋岩皱眉:“你堂嫂不肯给?”
邱安许:“大家都不在楼上。”
除了邱安衍,其他人都不知道去哪儿了,安可和母亲都不接他的电话。
宋岩问:“二楼不是亮着灯吗?”
邱安许默了会儿,“那是安衍房间的灯,只他在,要找他吗?”
宋岩脱口而出:“当然不能,我怕了他了。”
邱安许怔了下,表情严肃:“你怕他?为什么,他威胁你?”
宋岩简单道:“不就是亚湾岛吗?”其他的,她没必要和他多,让他跟着操心。
邱安许张嘴:“抱歉,那时候……”
宋岩比了个停的手势,“知道啦,重点是,没有密码,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邱安许转过轮椅,在楼梯下的墙前停住。墙上有个密码锁,锁的屏幕界面有各类图文标识,有一个标识是显示为大门。宋岩走到邱安许身边,将自己的发现给他听:“刚才我也研究了下,应该要定到大门的标识,输入正确密码。”
“你的是对的,我试一试。”
“试什么?”
“试密码。”
“试错了怎么办?”
“有三次试错机会。”
“第四次试错了呢?”
“就触发自动报警系统,所有的出口关闭,同时连线上邱家的保镖出动。”
“……”
“我印象中,我堂兄开门时点了六次,这门的密码应该是六位数。”邱安许如是着,输入一串数字,界面显示:密码输入错误。
“不是我堂嫂的生日?”邱安许嘀咕着,又输入一串数字,又显示错误。
“不是他自己的生日?”邱安许又嘀咕:“哪还能有谁?他这人很传统,是堂嫂的阴历生日吗?”着着掏出手机看了看,抬手就要再来。
宋岩连忙抓住邱安许的手,直摇头:“太危险了,我再给Davies个电话。”
邱安许看着自己被宋岩握住的手,静了几秒,然后用力将手抽走,藏于袖中。垂下脸,掩饰上扬的唇角,声音却是淡淡的:“行,你再试试。”
邱安许这番动作,显然是很抗拒她。
也是,在他眼里,她就是劈腿的那个人,只不过,他一直很有教养。
宋岩窘迫地转过身,又给Davies了一通电话。
出乎意料的顺利,Davies接了,他自己已和客户谈完,还有几步就到了,并向她道歉,让她久等。宋岩听到这儿话,一时不知道什么好,竟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是自己把事情想复杂,也弄复杂了。
还没回Davies的话,就听到Davies那边惊呼:“亲爱的,你怎么不在车上?”
宋岩硬着头皮坦白:“对不起,我现在在别墅里,我现在就过去。”
Davies一听就慌了,先了两句抱怨的英文,到后面连飙意大利语。宋岩艰难分辨,只感觉这语气不是很友善。邱安许一把夺过宋岩的电话,直接用意大利语和Davies交流,声音很冷。没几句,那头Davies直sorry。
邱安许挂了电话,对宋岩道:“你到后门等着,Davies将车开过来接你。”
宋岩迟疑,邱安许道:“你放心,大家已经先Davies一步,往正门去了。你从后门走,碰不到他们。”
宋岩好,扭头就走。走了没几步,宋岩又折回来。
邱安许迷惑:“怎么了?”
宋岩在密码锁前站定,咬咬牙,输入一串数字。
屏幕图标中门显示开启。
邱安许愕然:“解锁成功,你怎么知道密码的?这数字有什么意义?”
“……来话长,下次见面再聊。”宋岩输入的是宋苑正确的出生日期,这表明宋苑的的确确是她的堂姐,而邱安衍对此也心知肚明。
“下次见面再聊……”邱安许重复这句。
走到后门,宋岩想起自己忘了同邱安许告别,转头看着邱安许,“我走了,你保重身体。”
邱安许嗯一声,仍在那儿不动。楼梯下,光线很暗,他被压在重重阴影下。那阴影似乎太重了,要将他的背脊压垮,可他背渐渐地弯了,却没有低头,只是对着她笑。
宋岩反应了两秒,心中一紧。
邱安许抬手,朝她晃了两下,表示告别,又很快垂下去。
鸣笛声响,宋岩回头,Davies的保姆车已开到后门入口处的碎石路尽头。车窗摇下,Davies朝她招手。宋岩跺了下脚,转身跑回楼梯间。
她迅速回到邱安许身边,凑近他,查看情况:“你怎么了,不舒服?”
不甚明晰的光线中,邱安许脸上都是汗,她触碰到的他肩膀上的衣料,已经湿透。
邱安许声音听起来很吃力:“我妹妹和母亲应该很快就会回来,我等她们,你走,别碰上了。”
宋岩皱紧眉头,掏出手机给安可电话,却不通。
她脸色紧绷,扶住轮椅:“我送你去二楼,你堂哥在那儿。”
邱安许抓住她的手:“你怕他就别去,我没关系。”
宋岩不管不顾,推着邱安许往外去,急得不行:“怕也解决不了问题,你都这样了,怎么就没关系……”
“椅子后面有一个医药箱,拿出来。”邱安许断宋岩。
宋岩马上照做,她开医药箱,呼吸一滞。里面有数个注射器,和数支药品,有一些已开了封,显然已被使用过。
邱安许开口:“拿一支药和注射器给我。”
宋岩递给邱安许,忍不住询问:“你的私人医护呢?”
邱安许不话,撕注射器的包装袋。
撕了几次,没能撕掉。
宋岩走到墙边,开了楼梯间的灯。
邱安许道:“别开灯,会被发现的。”
宋岩不理会,回到邱安许身边,一把夺过他仍没能成功撕开的注射器,利落的撕开。然后拿了一支药,单手拧开。她将针头插/入药管,将药吸入注射器。
邱安许又道:“我自己来。”
宋岩还是不理,半蹲在邱安许面前,问他:“哪儿,哪只手?”
邱安许默了下,指了指自己的左上臂。
宋岩一手持着注射器,一手解邱安许的衬衫扣子。
邱安许阻止,“你干嘛?”
宋岩坦然:“不解衣服我怎么针?”
邱安许偏过头:“袖子拉起来就行了,衣服不用。”
宋岩强硬地扯开邱安许的前襟,露出他左上臂,“袖子太长了,不好往上拉,再了,也没什么好看的。”
邱安许不话了。
视线掠过邱安许已瘦到突出的锁骨,宋岩垂眼,视线定在他的左上臂上,“别怕,很快。”
她咬咬牙,针扎/进邱安许的肌肤,推针进药。
邱安许静静端详宋岩的泪眼,一双桃花眼里浮现出不属于重病之人的光华。他喉结动了两下,抬手想拭去她的泪,最终却收回手,握拳藏于袖中,哑声唤:“岩宝……”
对这个过于亲密的称呼并没有太敏感,宋岩嗯一声:“阿许,不要担心。”
眼前模糊,阻碍了视线,宋岩赶紧揉了揉眼睛,继续推药:“你别担心,我手不抖,药推的还挺顺利。”
药尽数推入邱安许的体/内,宋岩拔掉注射器,直接用手指摁住针的那处。脸对脸的,朝他笑:“阿许,多亏你,我解锁了新技能。你我以后……”
话还没完,邱安许唇贴上来。
“Ms Song……”进门唤宋岩的Davies见到眼前情形,连忙背过身去,连呼“oh my god”。
宋岩一把推开邱安许,踉跄着后退,跌靠在楼梯间栏杆上。她心惊肉跳,“那天不是梦?”
邱安许身体状况欠佳,常年服食中药,故而身上总有微苦的药草味。婚礼工作室那天,她做了个梦,梦中邱安许吻了她。那个梦过于真实,她甚至能嗅到邱安许身上的药草味,能听到安可对她和邱安许关系的质问。
醒来后,安可就在她面前,她还吓了一跳。后来她看安可没有异常,当时便以为那只是感受真实的梦。如今这种气味卷土重来,一下子让她清醒。她从前简直太糊涂了。
邱安许并不回答,只是一只手托腮,瞧着她笑:“岩宝,你哭了。”
这笑容和她那日在他家留宿,他为她宽衣时无异。
尽管温和,却让她胆寒。
宋岩抹了把她自己也不知何时掉下来的眼泪,起身就往外逃去。
Davies赶紧跟上宋岩。
两人直奔保姆车,Davies不忘边走边对宋岩道:“原来你就是邱安许先生的前未婚妻?”
宋岩莫名:“你胡些什么啊?”
Davies道:“别不承认了,邱安许先生找我设计过婚纱……和你的尺码相符。”
大脑风暴,回忆卷土重来。
宋岩问Davies:“是不是件肉桂色婚纱,放在婚礼工作室?”
Davies痛快承认:“是的,宋姐试过了吗?”
宋岩如鲠在喉。
Davies笑了:“我猜,你和邱安许先生现在是情/人关系……”
宋岩没理会Davies,加快步伐。
待到了车前,果断拉开主驾的车门,将司机轰下来,“你下来,我来开。”
司机看着Davies,Davies点头。
宋岩坐上主驾驶的位置,启动引擎,朝大门开去。刚到门口,警报声响起,大门渐渐合上。宋岩踩下油门,直冲大门。身后的尖叫声中,大门和车门擦边而过,保姆车冲出门外。
一楼侯客厅,墙上密码锁屏幕的“SOS”亮起,宣告着目标已成功逃出。
侯客厅的灯亮了。
邱安可转头,瞧着已行到身旁的邱安许,一脸埋怨:“哥,可总算找到你了,你跑哪儿确立。密码怎么输都不对,直接把门给锁了,该怎么办才好?”
邱安许冷冷道:“可以找苑苑姐。”
邱安可道:“苑苑姐被妈带去医院做产检了,依着楼上那傻子的脾气,肯定把我们当人质。等他老婆回来了,他才肯放行。”
邱安许面无表情:“你是,安衍同意妈带宋苑离开?而且妈也愿意带宋苑走?”
邱安可静了下,双手抱胸,一脸无语,“这有什么的?这儿不是亚湾岛,专为她设了诊所,既然要产检,当然得去医院。申城是我们家的主场,妈当然得照顾一下她侄媳妇儿了。”
到这儿,哼一声,“我还要你呢。妈让我来接你,谁知道你偷溜出去,让我一通好找,这下好了,咱两都困在这儿。”
邱安可走到邱安许身边,拿纸巾擦拭他胸前的泥污,声音轻了些:“你身上怎么回事,摔了一跤吗,怎么爬起来的?”
邱安许推开邱安可的手:“我给你了电话。”
邱安可:“手机没电了。”
邱安许伸手:“手机给我看看。”
邱安可不动。
邱安许冷冷:“偷拍的视频,请你删掉,也不要传阅,更不要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试图搅她和陈非池婚姻的局。”
邱安可浑身一僵。
邱安许转过轮椅,直接往电梯口去。
——“你要去哪儿?”
——“去找邱安衍。”
邱安可一下子慌了,三步做两步上前,拦在邱安许面前,“别去。”
邱安许抬头:“为什么?因为你和他是一伙的?担心我伤害他?”
邱安可眼睛瞬时红了:“哥哥,你误会我了,我只是希望你开心……”
邱安许:“我这么一个病入膏肓,活不了多少天的人,何必为了自己开心……”
邱安可激动地断:“当然要以你为先,先陪你!她之后再去陪那个陈非池好了,他们以后多的是时间。”
邱安许平静道:“安可,她是个人,不是个物件,她有她自己的感情……”
邱安可双手扶上邱安许的肩:“哥,你别不自信。我看的清清楚楚,她对你还有感情,她没有完全放下你。你以为你放弃她,把她让给陈非池,她就能过得很好?陈非池一点儿也不成熟,动不动就吃醋发火。他家里出了事他只能顾着家里,他母亲把他弟弟给宋岩照顾。宋岩的父母还在闹离婚,宋岩的生活一团乱!”
邱安许静默两秒,反问:“可可,那你觉得邱家是什么好家庭?我又是什么绝世好男人?邱安衍在这件事上就没有什么私心?甚至我们亲爱的母亲……她完全是为了我的幸福着想?”
邱安可懵然半晌:“哥,你什么呢?妈她什么都不知道……”
邱安许不理会安可,推着轮椅,经过邱安可身旁,直接进了电梯。
电梯将要关上的那一刻,邱安可伸手挡住电梯门。
兄妹俩同时抬眼,对视片刻。
邱安可叹口气,妥协道:“哥哥,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我都站在你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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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安衍的书房很大,足足占了二楼的二分之一,里面东西却不多,甚至连正儿八经的办公桌都没有,却不显的空旷。因这个房间就像一个黑匣子,只有一扇对着湖泊的窗,窗所在的那面墙是描金的黑色壁纸,其他三面都是顶天立地的黑色书柜,柜内文件和书本摆的满满当当,天花板是某美术大师的油彩画作,典型的梵高风格,一抬头就让人觉得晕眩。
室内自流平地板正中铺着巨幅的圆形儿童防摔泡沫垫,是城堡的图案。垫子上瘫放着数量可观的高达积木,其中有数个已拼凑完成,有一个是半成品,其他的都还是碎片。
见邱安许和邱安可兄妹俩进门,邱安衍将高达往边上推了推,留了个空地盘膝坐下,开始拼凑那个半成品:“安许,你和宋岩还真是有缘,这里这么大,还能碰到一块儿。本想亲自招待她,没想到你先我一步,进了地主之谊。对了,你和宋岩站在监控死角做什么?有什么不敢让人看的,难道是做了亏心事?”
邱安许笑:“前不久还是结巴呢?现在突然话得这么顺畅,是不是练习了很久?”
“咚”的一声,邱安衍将一块积木用力扣在另一个积木上:“我能想办法帮你把宋岩娶进门的。”
邱安可紧抿唇角,转身关上房门。
邱安许淡淡问:“噢,怎么娶?她都已经结婚了。”
“让他们离婚不就完了。”
“没那么容易。”
“你是担心她已经怀孕,为了孩子不肯离婚?”
邱安许不话。
邱安衍笑笑:“这个不是大问题,万一已经有了孩子,处理掉就行了。”
邱安衍的云淡风轻,脸上挂着笑容,仿佛在闲话捏死蚂蚁之类的事情。
闻言,邱安可肩膀缩了下,手重新扶上轮椅,邱安许手伸到背后,轻轻拍了拍邱安可的手背,接着:“他们感情这么好,离婚不是这么容易的。”
邱安衍摇头道:“安许,你还是经验太少了。感情是一回事,会不会离婚是另外一回事。如果他们不肯,我就拿东池集团开刀。”
“陈非池不是会为了他父亲的企业,而选择放弃宋岩的人。”
“我知道啊,所以东池集团只是第一步。”
“那下一步是什么?”
邱安衍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一双桃花眼蒙着水雾,孩子似的耍赖语气:“你想不想娶她嘛?”
邱安许推着轮椅,往邱安衍的方向去。
邱安可紧步跟随。邱安许行到积木跟前,回头看了眼邱安可。邱安可后退两步,折到东面书柜处,随手抽了本书翻阅。
邱安衍拿起一个机甲车高达,挡在他和邱安许之间,继续:“你要是真想娶她,我就告诉你我的手段。”
邱安许不动声地看着邱安衍的动作,语气听起来很随意:“为什么想撮合我和宋岩? ”
邱安衍浅笑:“你是我的兄弟,你喜欢她,我喜欢成人之美。”
邱安许:“你有自己的亲兄弟,虽然是同母异父,但也比我亲。”
邱安衍笑的真诚:“我们这一辈,邱家的兄弟姐妹不多,都很亲的。”
邱安许同样也笑得真诚:“我们这些兄弟姐妹哪儿能比得上你老婆亲?宋岩是你太太的堂妹,是她很亲的亲人,自然也是你的亲人。而我是个将死之人……”
话到这儿,邱安可手中的书滑落,摔在地上,发出砰地声响。
她蹲下来拾书,头低到臂弯里,肩膀微微颤抖。
邱安许恍若未闻,脸上换了副严肃的表情,继续:“阿衍,我要是娶了宋岩,她很快就会变成寡妇,到时候你太太会怪罪你的。”
邱安衍维持着脸上的笑容,“所以阿许,你一直以来误会我了,我把兄弟看的比太太要重要。”
邱安许笑了声,“我早和你了,我不想娶她。我邱安许再不济,也不会娶一个有过丈夫的女人。”
邱安衍面露怜悯:“阿许,你要遵从自己的内心。你真应该看看你自己对她话时的表情……”
邱安许冷声断邱安衍:“邱安衍,请你无孔不入企图用监视来控制人的嗜好对你太太用就行了,不要对我用,也不要对其他人用。”
到这儿,他笑一声,“噢,我明白了,你其实还是想控制宋苑。你怕宋苑找到了自己的亲人后,频繁和他们联系,得到自由,所以你想把她的亲人都网罗在你密不透风的监控中,这样你才能安心。因为她是你从别的男人手里强/抢来关了两年才服软的,即使她已经怀了你的孩子,你还是怕得要命……”
哗啦一声,本快拼凑完成的高达积木倒塌,瞬间又变得残缺不堪。
邱安衍垂着长长的睫毛,重新将它拿起,轻轻地抱怨:”哎,怎么又坏了。”
他低着头,重新拼凑高达,声音很温和:“阿许,你什么呢?我和苑苑的感情好得很,我建议你娶宋岩只是为了能让我们更亲近而已。”
邱安许十指相扣:“你的目标当然不是东池集团,而是陈非池。所以你起初想通过控制东池集团,来控制陈非池,你很快发现他手上还有点儿资本,不是那么好掌握。直到你前些天见到了我……”
他顿了顿,脸上同样扬起笑容,用闲聊的方式撕开邱安衍的面具,同时也撕开自己最深的伤口:“被困在轮椅里,每日如三餐便饭般接受药物注射,维持心脏机能的不堪一击的我邱安许……”
邱安可疾步走到邱安许身后,推了轮椅往边上移了两步。
邱安许继续:“你忽然想到,与其让宋岩有个你强摁头还可能不服管教的丈夫,还不如给她找个活不了多久的丈夫邱安许,这样的话,宋岩还能有什么依靠呢?不就任你操控了。”
邱安可浑身一震,猛然看向邱安衍。
他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至于你算让陈非池和宋岩离婚……”邱安许定定地瞧着邱安衍,笃定道:“你采取手段,逼陈非池出资购买东池的股份,让他的资本化为一堆废股,甚至会撑不住破产,陷入泥潭。你认为陈非池到了那个地步,宋岩很有可能就动摇了。
另一方面,若今天你能得逞,拍到我和宋岩的亲密视频,你会通知公关发酵,闹得满城风雨。一个失去了财力的爱吃醋的丈夫,自然会开始怀疑自己对于妻子的魅力,怒火一旦向妻子发泄,婚姻离走到尽头也不远了。”
邱安衍鼓掌,笑容已不在:“阿许,你想象力可真丰富。”
邱安可低头对邱安许:“哥哥,我们走吧。”
话音落,邱安衍突然笑了。
邱安可皱眉:“你笑什么?”
邱安衍一脸忧愁地看着他们:“真为叔叔婶婶担心。女儿不顶用,儿子无后,晚年生活堪忧啊。”
邱安许冷嗤:“再不顶用,再无后也比给老婆的情/人养孩子要好,伯伯家还真是一脉相承的丢人现眼。”
邱安衍脸色一变,噌地站起来,满脸通红:“你……你什么呢?别瞎话!”
邱安可推着邱安衍转身,往外去。
“孩子……孩子都是我的,你……你们污蔑苑苑……”
“呜呜呜呜……”
半时后,宋苑和邱母回来了。
宋苑步履匆忙,一进来就把邱安可和邱安许兄妹骂了个狗血淋头,他们趁着她不在,欺负她家老公,惹得他老公哭哭啼啼给她电话,让她回家。兄妹俩不吭声,邱母赔礼道歉,带着他们出了大门。
三人上了车,邱安可和司机在前面坐,邱安许和邱母在后面坐。引擎启动,车内围挡升起,将邱安可和邱安许、邱母隔开。邱母责备邱安许,他到处乱跑。
邱安许淡淡:“母亲,我知道自己活不长了,想多多看看外面的风景。”
邱母掉下泪来,轻抚他背脊:“阿许,你放心。你的心上人,妈帮你抢回来。”
邱安许:“您不用抢。我可以和您属意的儿媳妇结婚生子,只是我的身体状况,您请务必向对方坦白。您不提,我也会。”
邱母静默良久:“我答应你,儿子。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邱安许双肩往后一靠,闭上眼。
除了希望母亲能毫无保留的爱自己,能有什么要求。
可这个要求,母亲做不到。
他心中不忿,却又理解,如此矛盾。
长吁一口气,邱安许疲惫地:“没有要求,我这辈子无以为报,现在我身上您能拿的走用得上的,您便都拿走吧。”
作者有话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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