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治病 “来,给你头上扎几针。”……
里面的字迹与陆析钰平日的字迹有些出入, 但是所写的内容完、完、全、全、可以让她忽略这些细节。
摊主卖了那么多年货,虽然姜玖琢没话,但他直觉这生意突然有了要黄了的意思。
他试探地喊了声:“姜将军, 那这坠子……”
话还没完,“啪”的一声,玉坠被拍回了原位。
支起的摊子不堪大力, 前后摇摆了两下, “嘎吱嘎吱”的每一下声响——无不应和着姜玖琢的闷气。
***
转眼就到了下午。
另一边, 陆析钰在宫中被留了一晚, 刚出宫就收到了陆云清遣人送来的消息。
陆析钰一阵头疼,叹了口气,走到一个无人拐角处:“七。”
沙沙声响,七从树上钻出一个头:“世子哥哥,怎么啦?”
陆析钰:“六清回来了?”
七歪头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回来了吧, 上次还在添衣阁门口我看到一个背影,还挺像他的。”
陆析钰揉了揉太阳穴:“那你现在去找他一趟。”
***
将军府。
听到下人来报世子已到, 许倾匆匆走出,不忘回头喊一句:“玖琢, 别愣着, 世子可是刚从宫里出来就来接你了。”
“……”姜玖琢捏着信跟上。
自许倾知道了这事之后,一上午叨了不知多少遍世子怎么怎么有心, 有的病宫里太医治不好,不定真有什么藏在民间的高人, 能将这哑病治好。
让姜玖琢想推脱都没有办法。
她觉得自己真真是被陆析钰给气糊涂了,也搞不懂他都自顾不暇了怎么还有时间替她约大夫的。
直到踏出了将军府,姜玖琢还在想,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出问题的?
是从嫁去亲王府就不对了?还是从他救自己那晚开始的?
起来那晚自己真的没话吗?仔细一想, 自她醒来之后,三番两次被问起哑病,还真有点奇奇怪怪的。
一把合上的扇子在姜玖琢面前晃悠了两下,拉回了神游的她。
“发什么呆?招了半天手你都没看见,在想我吗?”陆析钰笑道。
“……”
见他这副不正经的样子,姜玖琢坚决地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没道理发现了她装哑还这样,这不是缺心眼吗。
许倾在一旁清了下嗓。
被骂了缺心眼的人也不知道自己被骂,闻声作揖,眼睛一眨又摆出了清风霁月的模样:“那婿便先带阿琢走了。”
自陆析钰上门求亲那日,许倾就把曹崔抛到了脑后,世子的家世、才情哪个不比曹崔好?无非就是外面传得风流了点,但那又怎么样?快要十八的女儿,能嫁到亲王府,是她想都没想过的。
如今还能费心替女儿治病,她无关痛痒地叮咛了几句,放心得把姜玖琢交给了陆析钰。
见许倾走开后,姜玖琢面无表情地晲了陆析钰一眼。
陆析钰一时也摸不清,探究地看她:“阿琢,你这脸色不太好啊,阴沉沉的。”
姜玖琢装了这么多年哑,从来没像这几天这样危机感这么重,就他还在那风凉话。
今日没拿剑,顿了片刻,她板着脸,用手语给他了个不算短的故事。
这个故事是这样的:
从前在街上她遇到一条大白狗,莫名其妙被咬了一口,偏偏这大白狗咬完她还天天阴魂不散地缠着她,好不容易她觉得和这狗关系好了点,没想到冷不丁,狗又咬了她一口。
虽然大白狗这次是无意间咬的,但是她这人脾气不好,还是很生气,甚至想反咬他一口。
完,姜玖琢绕开陆析钰,往闹街走去。
陆析钰细细品了品,赶上她:“诶阿琢,你想咬哪儿啊?狗嘴行吗?”
“……?”
他再一遍?
***
流光河的尽头有一家药铺,药铺的掌柜是个不爱话的古怪老头。
姜玖琢站在外面,再三确认,这就是她最常去的那家药铺。
陆析钰朝里走:“没看错,就是这家,药铺老板是不会治病,但他的儿子会。”
见姜玖琢不动,他故意含笑催促道:“来都来了,便好好瞧瞧病。”
姜玖琢早就抱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态度,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来的是这家药铺。
而药铺老板的儿子,正是之前和沈茗月在街上碰到的那个装眼瞎的骗子道士。
药铺老板不在,只有骗子道士一个,在铺子南侧太阳底下摆了个桌子,他靠坐在一把竹编的椅子上,脚往前一伸,手里还拿着个酒葫芦,占了好大个位子。
骗子道士今日不算命了,也不眼瞎了,穿得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破破烂烂,衣服像是百来十天没洗过似的,
姜玖琢觉得给他把破蒲扇,差点儿就能当道济僧人转世了。
差距在于,道济僧人不是骗子。
骗子道士眼睛一睥,来了精神:“哟,这不是上回添衣阁门口有钱不愿意要的傻子吗?”
陆析钰稀奇:“你们认识?”
姜玖琢皱眉,抬手就对骗子道士做了几个手势。
骗子道士没看明白,问陆析钰:“傻子的啥?”
陆析钰笑着道:“她,这不是上回装眼瞎的算命骗子吗?”
道士立马整理了一下那个理不好的破衣服,变了个语调:“……你认错人了,我不是道士,是个大夫,专门治病救人,这衣服是我从别人身上扒来的。”
姜玖琢不声不响地盯着他,道士灌了口酒,扯开话题:“诶,你不是要看病吗?来来来,坐下,我看看。”
陆析钰侧身躲开道士的手:“六清,不是我,是她。”
道士不话了,上上下下把姜玖琢看了一遍。
目光黏连又带着尖锐,像是能把人看穿似的,看了半天,他往椅子上一瘫:“她看什么病,她什么病都没有啊。”
药铺里静得只剩宣纸被风吹动的声。
姜玖琢骤然紧张起来,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莫非这人真有这么高明,看一眼就能知道?
陆析钰挑眉:“六清,没受伤,看病,看你最拿手的那个哑病。”
散得骨头都没的人坐得正了些,瞪大眼睛:“看哑病?”
“你是个哑巴!”六清指着姜玖琢大喊道。
“……”这个场景让姜玖琢想起了曾经在花水楼前遇到曹崔的画面。
闹了半天原来这道士前面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姜玖琢心里一阵无语,甚至有点怀疑王妃是被骗了。
但想想又觉得不应该,不管怎么陆析钰还是挺聪明的,不至于不至于。
六清把陆析钰丢在了一旁,将原本要给陆析钰的竹椅子往姜玖琢那里踢了几脚:“来来来,你坐你坐,怪不得上回我和你话你都不理我,原来是不会话啊。”
“……”
并不是。
“她就是单纯不想理你。”陆析钰很自主地坐在姜玖琢身边,出了她的心声。
六清也是个没皮没脸的,半点尴尬都没有,拿了块脏兮兮的抹布往桌子上一垫:“我先把个脉。”
经历过陆析钰,姜玖琢已经摸清了这些人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性子,于是直接去柜台前拿了纸笔,写道:我练了很多年剑,很凶。
“唉哟,害怕害怕。”六清拍拍胸口,转眼就换了块儿干净的脉枕。
陆析钰用扇子挡脸,默念“很凶”二字,很给面子地忍住了笑。
姜玖又看了眼六清,才把手放上去。
饶是知道方才只是闹了场误会,但此时此刻她额上还是沁出了汗,盯着自己手腕再度紧张起来。
就在六清准备下手时,陆析钰:“等会儿。”
姜玖琢屏着的一口气突然就松了一半。
陆析钰掏出一块帕子,慢条斯理地折好,铺在她的手腕上:“六清,讲究些。”
姜玖琢这才注意到六清又不要命地拿起了那块破抹布,她转而又瞟了眼手帕,来陆美人不愧是陆美人,这帕子比她娘让她带的还要精细……
六清嗤了声,终于伸出了把脉的魔爪。
过了会儿,也不知道他把出了什么,就摇头晃脑地站起身来:“你哑了多久了?”
姜玖琢镇定地比了个“十”。
事到如今慌也没用,看这个道士不靠谱的样子也没王妃得那么神,那只要她不话,就没人看得出她其实不是个哑巴。
“十年了?”六清摸摸下巴,“那你吃的药里都有哪几味?”
陆析钰支着头,不声不响地做起了合格的看戏人。
可姜玖琢却没有犹豫,淡定提笔。
见她下笔如有神,陆析钰很惊讶:“这你都背得出?”
姜玖琢看他一眼,低头写了两张纸,一张给陆析钰,另一张推给了六清。
第一张写着背不出,第二张写着忘记了。
“……”
陆析钰也没料到她那么坦诚,抓住了死穴:“吃了那么多年一点都不记得?”
姜玖琢却是理所当然地点头,又提笔写下:换了新药方,前些天去追蓉儿为了留记号全洒在路上了,当然不记得。
陆析钰哑然,失去了逗弄人的乐趣。
六清却站了起来,神神叨叨地念:“不行,不行,这药不行啊。”
陆析钰和姜玖琢对视一眼,齐齐看向六清,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直到见到他从抽屉里翻出一个皮卷,展开后,一排针灸针高矮不一、整齐罗列。
六清又把皮卷卷起来,坐回破竹椅子上,对姜玖琢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
“来,给你头上扎几针,一定能好。”
姜玖琢头皮一阵发麻,针还未扎,痛感已然升起。
剑呢,今天为何没提剑。
……
药铺中来了个抓药的,等了半天没人搭理,又灰溜溜地走了。
而角落里,剑拔弩张的氛围更浓。
六清抓着针灸皮卷,姜玖琢用陆析钰的帕子隔着抓住了六清的手,而陆析钰抓住了姜玖琢抓着别的男人的手。
三个人面面相觑,愣是没人松手。
六清挣扎道:“你放心,今天就给你治好。”
姜玖琢越抓越紧。
陆析钰似笑非笑:“六清。”
会变成这样,实话,陆析钰始料不及。
他早已和六清认识多年,是以为了以防万一他提前让七和六清交代过,之后带来的姑娘是装哑,随意瞧一瞧便罢了,不用太认真。
结果这道士上来就和他演,现在更是玩脱了,把针灸针都拿出来了。
六清一脸有数地胡八道:“我懂,我们这么多年交情,你很相信我的医术,不过你催促我没用,世子你要让傻子也相信我。”
陆析钰难得撂了脸子,对着六清一阵冷笑。
正要和这发神经的人算算,但三只手还缠在一起,陆析钰恋恋不舍地道:“阿琢,你先松开。”
姜玖琢在边上听了半天,虽然针灸的疼和练兵时受伤的疼完全不能比,但谁没事喜欢被扎几针的,还是扎头上!
这一听陆析钰真要来服她,不依了。
抓着六清的手没松,姜玖琢反而还腾出另一只手,一把盖在了陆析钰抓着自己的手上。
三个人四只手,以及其扭曲的方式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