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第 95 章 他的心思

A+A-

    火光迸裂,尽管阿史那古纳斯极快地躲闪也无法完全避免被灼伤,其他人相距甚远更来不及替他挡。等众人反应过来,烟花在被甩出的半空中仍绽放着炫丽的火光,阿史那古纳斯却蜷缩在地紧紧按着脸庞。

    “大哥!”

    “大王子!”

    两声惊呼齐出,阿史那尼黑尔苏与耶律慎前后相继扶起阿史那古纳斯,举着火把查看他的伤势。司元柔倒吸一口凉气,哽在喉头发不出声音,只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穿一切似的望着萧淮笙,将他毫不意外的镇静收入眼底。

    萧淮笙揉了揉她的头,卡在她腰上的手用力收紧。胆敢窥觑他的女人,阿史那古纳斯那双眼真是长着多余了,还有他每每凑近司元柔的脸,伤了就再没脸出来招摇。

    他设计好会把烟花交给阿史那古纳斯,若阿史那古纳斯不主动来抢,他也会言语挑拨,所幸阿史那古纳斯的冲动自傲比他预料中还要强盛,同样伤势必然也更重了。

    “传太医!”耶律慎一边喊向鞑靼的随从,一边凶恶地瞪着司元柔的方向,“王妃手中的烟花伤了我们大王子,请务必给我们一个交代。”

    “医治要紧,先不要理论这么多了。”萧淮笙指了指紧闭双眼痛到抽气的阿史那古纳斯,无所谓地道:“还是你想你们大王子痛死?”

    阿史那古纳斯伤到何种程度,萧淮笙不在乎,他巴不得能伤得重一些,耶律慎却不得不顾忌,哪怕知晓大元有诈也不能急于明辨是非。他闭上嘴,眼睛继续盯着司元柔。

    萧淮笙将司元柔按在怀里盯回去,耶律慎便收回目光,一心照顾大王子先回驿馆。

    等他们三人走后,萧淮笙也带着司元柔回府。路上司元柔才敢问萧淮笙,“我们如何跟鞑靼解释?”

    她未料萧淮笙会直接伤人,萧淮笙并未事先告知她如何威慑鞑靼,司元柔便当做给鞑靼看一眼他们仿制的□□就好,那样鞑靼就不敢自以为是地要挟大元。

    “不用你解释。”萧淮笙冷笑道:“耶律慎追着你问,无非是看你一个女子好拿捏罢了,不必理会。”

    次日,皇帝接见鞑靼时臣,一见到头上带着冪篱的阿史那古纳斯险些没认出来,待反应过来后又差点在一脸沉痛的鞑靼人面前笑出来。

    一个男人用冪篱遮面示人,想想就离谱。

    一夜过去,阿史那古纳斯脸上的痛还是火辣辣的,痛得他额角抽搐。他上过药却不得缓解,伤口一片不忍直视之相,又不可缠上布遮挡,只能用冪篱的薄纱挡住外人视线。

    而他还不幸伤了只眼,伤情复杂太医不确定能否医治好,只让他医治过程中先别用这只眼,给他在没受伤的眼皮部分贴了药,刚好盖住眼睛。因此他只有一只眼睛视路,前方冪篱轻纱飘摇,他走路必须放慢脚步不然难免冲撞,那可丢人了。

    昔日嚣张的鞑靼大王子变成这幅模样,皇帝深感惬意,他道:“朕已经都听了,贵客意外受伤,实乃我大元未照顾好之过。你们放心,朕一定让最好的太医来诊治。”

    耶律慎叩首,却不认可大元皇帝的辞,这不是一句轻飘飘的过失可以概括,分明是故意算计,“陛下,淮王殿下手持一件与鞑靼□□相似的器具,臣深感疑惑,斗胆请问陛下大元何时有了这种东西?”

    皇帝笑了一阵才道:“朕那个弟弟,最爱满足他家王妃,恐怕是悄悄拿出来哄王妃的,连朕也没见过那新兴的东西,没想到让诸位贵客撞见了。”

    他摆摆手接着,“谁知道他从哪寻来的物件,不管他!”

    “可是那东西伤了大王子!”耶律慎声音恳切,“陛下,臣随大王子出使大元,竟然让大王子遇此事,臣回鞑靼实在无法交代。”

    他深感愧疚,言语阵阵揪心。

    皇帝挑眉,也敛起眉目叹了口气摆出愧疚的模样,“意外突然袭来,朕也不愿见此事,只能尽力给大王子寻来名医名药。”

    “你们放心,待医治后伤好一些了你们再回,朕再与鞑靼王修书一封,鞑靼王了解事情原委想必不会太责难你。”皇帝安慰完耶律慎,即刻吩咐章德去取来珍藏的伤药送给阿史那古纳斯,“大王子,这是朕的心意。”

    “谢陛下!”阿史那古纳斯咬牙收下,忍了一会儿还是道:“陛下,淮王燃放烟花致本王受伤,为何不见淮王殿下在?本王昨夜仓促间没来得及跟淮王殿下清楚。”

    “哦?”皇帝反问,“可这不是桩意外吗?”还有什么必要?

    他指指阿史那古纳斯,“朕听你从淮王妃手中抢走烟花,本来应该在淮王妃手中炸开的在你手中炸开了!”

    “这样,你替淮王妃挡灾,朕替淮王酬谢。”皇帝大笔一挥道:“朕原本给你们农桑书籍百册,改为两百册加谷物两百担,绸缎三百匹可好?”

    “你们远道而来,路上舟车辛苦,这是你们应得的。”皇帝还颇为替眼前几人着想,“这样你们多带些回礼,日后我们大元与鞑靼还是友好的邻国。”

    “那不是意外!”阿史那尼黑尔苏嗓门大,喊出一句。皇帝落笔让他仔细道道。

    “为何烟花偏偏在驿馆窗外燃放?”

    皇帝皱眉道:“恰巧罢了,那你们为何非要出去看?”

    “那为何烟花是五朵?”

    “淮王他想放几朵就放几朵。”皇帝沉了脸,“若没有十足的证据,不可妄言。”

    “那……那烟花偏偏只炸伤了大王子。”阿史那尼黑尔苏声音渐渐低弱,他笃信萧淮笙故意设计,却无法抓住任何蛛丝马迹,只有脑子里的猜想哪怕莽撞如他也知毫无用处。

    皇帝坐在上位尽显威严,“如果你们揣度淮王,但没有证据,那还是请回去养伤吧。”

    眼看着皇帝不悦,耶律慎捏捏拳头道:“鞑靼王还在等臣回去复命,待伤势养好可能有些迟了,大王子在路上好好将养也是一样。”

    如果无法追究萧淮笙的责任,至少利用大元皇帝刚刚事发的歉疚来弥补鞑靼,耶律慎语气遗憾,“我们算不日启程反回,只怕回了鞑靼,大王子的伤还没好全。”

    “好,朕跟你们备足伤药带着。”

    仅仅是伤药再多也不值钱,他们想要的远比这个多,耶律慎犹豫道:“臣感激不尽,先行告退回驿馆整理行囊。”

    皇帝颔首允了,“稍后朕差礼部之人将回礼名册先给诸位送去。”

    终于等到这一句,耶律慎再不甘心也无法逼问了,叩首离去。

    礼部的动作很快,阿史那古纳斯拿过礼单,睁着一只眼来来回回翻看几遍,揪着礼部侍郎的领子问道:“这是全部的名录?”

    礼部侍郎身量不足他高,脚尖离地后忍着不挣扎,好声好气道:“是,大王子有何异议?”

    “无事,多谢大人了!”

    耶律慎看过礼单后良久才呼出这么一句,他太过用力捏皱礼单的纸张,用力克制才半笑不笑地送走礼部侍郎。

    “他们的城池、公主呢?”阿史那古纳斯呵斥着发问,吓得一旁的阿史那尼黑尔苏缩脖子。

    跟萧彦承诺的不一样,皇帝看他们手中筹码轻了就吝啬了。

    “这是大元得了□□,不受牵制,随随便便就来发我们。”耶律慎数了数名册上的东西,少也不少,大元也要脸面不会在应有的礼仪上亏了他们,但比他们预想中能敲大元的少太多了。

    “就这么回去如何跟父王解释?”阿史那尼黑尔苏本就长着个大头但不如长兄聪慧,此时感觉头更大了但一片空荡荡的。他们没能给父王带回丰厚的财务,还伤了大哥,待回了鞑靼,大哥的地位岂不是要动摇?

    耶律慎手掐着礼单,留下数个印子,下一瞬直接戳出个洞来,“我们不能从大元拿到更多,那就让他们失去最重要的。他们能玩弄阴谋,我们也可让他们有苦不出。”

    “那重伤大元,父王一定会对大哥更满意吧?”阿史那尼黑尔苏喃喃道,忽觉又有希望。

    “大元如今太子稚嫩,少不得日后淮王照映。如果淮王折了,那大元新君上位便是我们的机会。”

    一听这话阿史那尼黑尔苏怯了,他要能伤了萧淮笙还用等到现在,他巴不得十年前就上去扬眉吐气。

    耶律慎提醒道:“淮王早不是十年前的模样了,他身体抱恙便是可乘之机。”

    鞑靼伤了阿史那古纳斯,大元最起码得拿萧淮笙来换。

    鞑靼使臣高兴地收下大元回礼,双方互换国书以示交好,了却皇帝一桩心事,连带着朝堂气氛都松快不少。

    朝臣暗中听是萧淮笙威慑了鞑靼让他们不敢造次,这才顺利地与鞑靼维系友好邦交,不得不感叹哪怕萧淮笙在府中修养,不常出入朝堂,也比他们大部分人有用多了。

    因此他们很少见萧淮笙,对他的钦佩也更上一层了。唯有太子党心中忧虑,担心日后暗藏祸患。

    萧彦为萧楚不必和亲松一口气,却并未高兴起来。他明显感到朝臣议论皇叔时那种充沛的仰视感,而对着萧彦朝臣恭恭敬敬,不敢抬眼看他,萧彦却没有被捧起的骄傲感。

    旁人对他只是出于地位差距,对皇叔却是出于能力悬殊。

    萧彦预感只要萧淮笙在一日,他永远都无法超越萧淮笙,一直都不能成为大元能力最为出众的人,得不到那份仰视,也得不到司元柔的仰慕。

    尽管他听信司映洁的话,只管等着萧淮笙去世即可,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可他并不是真能淡定地坐得住,一心一意等着皇叔离开,他无比想早一些占据司元柔,甚至在萧淮笙在世时,就让司元柔心中有他的位置。

    不然活人无法超越永远定格的死人,司元柔在萧淮笙生时便全心全意是萧淮笙,以后死亡美化回忆,她心中更难忘记萧淮笙了。

    耶律慎几人临走前,请萧彦前去一坐。萧彦犹豫了两日,等到鞑靼启程的前一日才在深夜动身前往。

    司元柔与萧淮笙都难得松闲几日,前段时间鞑靼在他们忙得不可开交,如今眼前一片明朗竟觉有几分不真实了。

    彩蝶笑她是个闲不住的人,“忙的时候又苦又累,姐没空胡思乱想。闲下来了就开始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话是这么,司元柔却觉心中不踏实,可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只得先放一放忧思忧虑。

    比司元柔和萧淮笙还轻松的要属方景苏了,他差一点被萧楚动,头脑发热去当驸马。结果鞑靼一走他根本不用去替萧楚解围,利落地跟萧楚断了关系在府里安逸地歇着,顺便请媒人给他亲。

    他想过了,媳妇不会自己送上门,送上门的一定都怀揣目的,比如萧楚。所以他既然想成亲,当然得多找几个媒人好好选几家姑娘挑挑,才能挑出一个称心如意的姑娘。

    他不清楚自己喜欢什么女人,反正不是萧楚那样金尊玉贵、娘家势大显得他高攀的。他自身就是普普通通一男子,也想找个一般般的姑娘。而他还心大、懒散偷闲,所以想找一个好养活的女子跟他一起混混度日。

    他告诉司元柔,司元柔直接道破:“你就是想躲懒,不肯花心思照顾女子。”

    好像是这个原因,但这般方景苏又感到不太对,把他给成一个不负责任的男子了。

    他努力辩解几句,“我要是娶妻肯定不会不管不顾对方,只是我也不想太费事。”

    “不然还不如我一个人清闲落得自在!”他撇撇嘴,“成亲肯定不能给自己找麻烦!”

    “我懂你的意思。”司元柔让方景苏先慢慢挑着,“你这般想有道理,但以后的想法可能会不同。”

    “那就以后再!”方景苏嘿嘿一笑,反正他自我感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这个想法,这是他二十多年的认知,在他找到夫人前肯定还是如此罢了。

    司元柔没挑明,等方景苏自己悟。他如今这样想无非是还没有喜欢的人,等以后遇上了求而不得的姑娘,让他干什么他不成?

    足够的喜欢,才能包容甚至纵容。

    司元柔晚上与萧淮笙赌,“你猜苏会娶一个什么样女子?”

    萧淮笙直截了当,“我猜他娶不到!”

    司元柔被逗笑了,推了萧淮笙肩膀一把,“你当师兄的不帮着就算了,还不盼着他好。”

    谁要管方景苏,萧淮笙心里憋闷,司元柔操心别人的婚事前能不能先注意一下她自己的。萧淮笙怀疑他是否表现得还不明显,司元柔为什么不懂他?

    他赌气睡下,司元柔侧着身躺在他身边也合上眼睛,没一会儿又睁开来。她察觉萧淮笙有些不对劲很久了,但一直不得其解,意识到阿史那古纳斯对她图谋不轨后司元柔才恍然大悟!

    萧淮笙看她的眼神,与阿史那古纳斯有几分相像,不过萧淮笙的眼神更加温和,也更显坦荡,完全没有阿史那古纳斯的阴郁感。

    司元柔在黑夜里睁大双眼,忽然来精神不困了,脑子里充斥着一个问题疯狂叩击,萧淮笙该不会对她也有不同寻常的意思了吧?

    她半撑着身子,屏住呼吸来到萧淮笙上方。夜色朦胧,窗外一缕晴朗稀疏的月光照入,依稀可辨认萧淮笙的身形,至于他的面貌还不足以被照亮让司元柔看清。

    司元柔一直当萧淮笙对她是顺手照顾,是因为她父亲的交情对她多了几分宽宥。她居然看不懂他什么时候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