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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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依你这么,我要是不带你去趟海边,以后每次喷嚏之后都要自责十分钟,觉得自己对不起谢景天呗。”

    “差不多吧,”伙计嘻嘻哈哈,他咂摸了一下嘴,“不过想想也挺好,这样哥就能一辈子都忘不了我了。”

    旧画报上的海水蓝的寡淡,映在伙计的眼眸里莫名有一点悲伤。

    “的我好像渣男一样。”闫宽摘了烟,朝伙计吐了一口烟雾,看到他无奈地躲闪笑得如同薄情的汉子,“放心,我渣谁也不渣我们天,哥言出必行,一定会带你去的。”

    此时的闫宽不知,很多很多个日夜之后,他最怕的也盼着的就是那一两声喷嚏,悔恨和自责像钝刀一样切割着他的血肉,同时又会奇异扭曲地生出一份高兴与欣慰,伙计没有忘记自己,看见海的时候还会想起自己,还会……埋怨自己。

    。。。。。。

    新居中厨房的面积不大,但好歹是独立空间,不像住筒子楼时要与他人共用一个厨房。因而伙计兴致勃勃地置办了整套厨房用具,只要有空就下厨做饭煲汤,生生将闫宽养胖了两三斤。

    闫宽最近日子过得滋润,整个人都飞扬起来。甚至有关系不错的同事悄悄和他趣,是不是偷偷拐了谁家的姑娘领了证,怎么越来越有种已婚男人的既视感。

    闫宽挑眉一笑,心中暗忖:姑娘没有,伙儿倒有一个。他又咂摸咂摸嘴感叹,伙儿除了不能亲、不能抱、不能生孩子,倒是比姑娘还要可爱。

    这天闫宽下班,刚刚挤上公交车,手机就响了起来。

    晚高峰的公交车上本就人多,又是严冬腊月,大家穿得厚重,拥挤异常侧个身都难,闫宽松了拉环,去掏兜中的手机。

    铃音停了又响,催得人心生烦闷。闫宽终于掏出了手机,低头一看屏幕下意识地就皱起了眉。

    “喂。”闫宽接了起来。

    “哥,你下班了吗?回来了吗?你猜我在哪呢?”一连几句问话,让闫宽的神色越发阴沉。

    电话中的声音有点迫不及待,直接自己给了答案:“我在大强哥饭店呢,你快点回来啊,大强哥晚上咱哥仨儿喝点。”

    闫宽低低应了一声,随即挂断了电话。好久未至的烦闷又弥漫心头,他将手机装回兜里,顺手摸出了烟盒,在目的地的前一站下了车,点了根烟,吞吐着云雾慢慢往大强川菜走去。

    饭店门上已经挂了厚重的绿色棉门帘,热气从门里流出来在门槛上结了一层白冰。

    闫宽挑起门帘推开门进了屋,被两个人同时叫了“哥”。

    伙计的声音不大,另一个人的声音就响亮多了。

    那人二十出头的样子,中等身材,面色略黄,五官扁平,最特别是一对招风耳朵,像与脑袋不是一个整体似的,如同振翅欲飞的蝶翼。

    男人是闫宽的堂弟,叫闫敬。

    闫宽点点头,不算十分热情,他边边把公文包递给伙计:“这大冷的天,你怎么来了?”

    闫敬没接闫宽的问话,笑着:“哥,我给你介绍个人。”

    他一侧身,从身后拉出一个女人:“哥,这是我对象,叫谭爽爽,我这次来城里是陪她买三金的。”

    女人乍一看挺普通,细看眼角眉梢倒是有几分风情,皮肤不上白,倒也不黑,看着是健康的麦色,挺符合时下的流行趋势。

    女人有点不好意思,扭扭捏捏地叫了声:“哥。”

    “你好。”闫宽几不可查的压了压嘴角,“一路辛苦了,坐下歇歇吧。”

    闫宽脱了大衣交给伙计,两人手轻轻指碰了一下,不多时,一杯热茶就送到了闫宽手中,捂热了他冰冷的皮肤,也让他沉郁的心得到了一丝熨帖。

    张大强张喽了几个菜,几个人喝酒闲话家常,席间多是闫敬在话,投资、股票、楼市,还自己又得了哪个老板的青眼。

    闫宽带着笑默默听着,最多点头应付几句,直到闫敬醉眼朦胧指着伙计发飙。

    “欸,跑堂的,对,你呢,我们这酒瓶子都空了,不知道给续上酒啊!躲着偷懒呢!大强哥,这种工的不收拾不行,不收拾就欺主!草,谁他妈踢我!”

    闫宽收回腿,看着凳子掀翻,坐在地上的闫敬了今天第一句狠话:“不会话就闭上嘴。”

    “哥,你踢我干什么啊?”闫敬有些恼了,他第一次带女朋友出远门,一直向其吹嘘到市里会受到隆重的欢迎和接待,没想到牛b还没吹几句就被闫宽落了面子。

    “天,过来。”闫宽没理他,向一直在忙的伙计招了招手。

    今天饭店还有两桌客人,点的菜都不难做,张大强就让伙计掌勺,自己落得轻松上了酒桌喝酒。

    伙计忙完刚刚从厨房出来就被闫敬吼了一通,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闫宽一脚踹倒了闫敬的椅子。闫敬趴在地上的样子狼狈滑稽,他有点想笑又觉得不合时宜,只能依言走到了闫宽面前。

    “和你介绍你一下,这也是我弟弟,叫谢景天,别他妈一口一个跑堂的,你大强哥都没这么和他过话。”

    张大强马上出来圆场:“是是,谢年纪,我们都宠着呢。”

    闫宽拉了一把伙计,将他按到身边的椅子上:“他是我堂弟,你叫敬哥吧,那是他对象,你就叫爽姐。”

    伙计在闫宽面前向来很乖,让叫什么就叫什么,起身还给闫敬倒了杯酒。

    此时,闫敬就算再不满意,也得忍在心里,他知道闫宽脾气向来不好,若是真惹急了,怕是一点面子都不会给自己留。因而他只得哈哈两句了声“误会”就把此事掀过不提了。

    “哥,听大强哥你换工作了?”闫敬问道。

    “是。”

    “怎么也没和家里一声啊,你是不是跳槽了?工资更高了吧?”闫敬边往嘴里夹着肉边问道。

    “没有,原来公司倒闭了,找了好久工作才入职了这家公司。”闫宽淡淡地回道。

    “哦。”显然闫敬觉得有些失望,他瞄了一眼谭爽爽又开始问,“哥,听你现在的职位是副总,是不是工资会比原来高很多?”

    闫宽喝了一口酒,又给伙计夹了一筷子羊肉:“公司,副总挣得也不多。”

    “挣得不多也比我们强,我们见天从土地里刨食,一年也挣不了几个大子儿。”

    张大强实在听不下去,抛了一个花生米闫敬,笑道:“你他妈还土里刨食,你从到大去过田里几次?刚刚不还有老板赏识你吗?现在怎么又装熊了?”

    “欸,赏识是赏识,但也没给我发工资啊,我这不还得指着我哥吗。”闫敬舔着脸皮给闫宽倒了一杯酒,“哥,晚上我和爽爽住哪啊?”

    伙计抬眼看了一眼闫宽,闫宽眼皮都没挑一下,张口就来:“招待所,25块钱一晚。”

    胖姐招待所门前,猩红的一点火光一闪一灭。

    闫宽吐了一口烟:“就这,应该还有床位。”

    “哥!”闫敬紧了紧大衣,“这地方都不如咱们镇上的招待所,怎么的你也得给我们找个宾馆啊。”

    “前两天我就在这住的,条件不上多好,但也不算差。”闫宽看了一眼冻得直跳脚的谭爽爽,微微压低声音“你们一起住?”

    “那什么……可以一起。哥,我一大老爷们住哪都无所谓,可爽爽一个姑娘家总得住得过去吧。”他四处张望了一番,“这附近没有宾馆吗?我们开一个标间就行。”

    闫宽把烟扔了,推开招待所厚重的门板:“这里也有双人房,给你们开一个。”

    闫敬看了一眼满脸不高兴的谭爽爽急忙拉住了闫宽:“欸,哥,这乌漆嘛黑的地方条件肯定一般,要不,我们到你单位宿舍将就将就?”

    闫宽眼中不耐的神色更重:“不方便,单位宿舍不让进外人。”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再你是副总,是领导,谁能出个不字来。”

    “不行,就算可以也没有地方,我住的不是单间。”

    闫敬慢慢地撒开手,收起脸上浮皮潦草的笑意,冷嗤一声:“哥,你这是嫌我们麻烦了吧?是,我们来是给你添麻烦了,您现在是副总,忙得很,哪能有时间照顾乡下来的穷亲戚。”

    “不过,哥,要是没有我爸供你上大学,你现在不也得在老家务农?还能来H城?西装革履的做这个总那个总的?”

    “这有些人啊……”

    闫宽收回手,厚重的门板慢慢地回弹回来,发出令人倒牙的吱呀声。

    “有些人怎么的?”闫宽翻起眼皮看着面前无赖的嘴脸,他往嘴里又送了颗烟,叼着烟歪头问道,“来,清楚,有些人怎么了?”

    闫敬缩了缩脖子,气势顿时矮了一截。这些年他一直觉得闫宽挺窝囊,对他家的诉求可以是有求必应,屁都不敢多放一个。但偶尔见了闫宽,他又怵,屡屡被闫宽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这让他心里又带了点恨,觉得闫宽忘恩负义、背信弃义,分毫没有对待恩人讨好卖乖的自觉。

    【作话】

    谢谢大家的支持,我会努力。推荐一本朋友的书,《逆光》,作者王枭,寒武的书,同样是现实题材,文笔温柔有力量,感情丰沛饱满,值得一读,我也再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