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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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伙计的神情过于坦荡,男人收起了敌意,微微弯腰一字一句的问道:“那你知道你们老师现在在哪里吗?”

    伙计蓦地一怔,他皱了皱眉头,又将目光在男人脸上游走了一圈:“你……我是不是见过你?”他偏头又思考了片刻,忽然恍然,“你来过我们村子吧,很久很久以前,来找我们詹老师对不对?”

    伙计震惊,男人同样也震惊。

    “你是山丰村的?”

    “是,我是那个村的,你来找我詹老师的时候,我才十一岁。”

    男人觉得有些窘迫,他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午后被撞破的情事,和詹星绝望的双眼。突如其来的“羞愧”感让他的话音儿都有些不稳:“那什么……我找你们老师,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不知道。”伙计思量一下才。

    “真不知道?”男人的声音拔高了。

    “真不知道,他两个月前忽然辞职,夜大中没人知道他去哪了?”伙计觑着男人的表情,“你找他做什么啊?”

    “我……”男人忽然沮丧,先前的傲慢与不可一世瞬间荡然无存,“我也不知道我找他干什么。”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无力,眼神也逐渐茫然:“我找他干什么啊?詹星,我一遍一遍的找你干什么啊?”

    男人突然抬头看向伙计,眼中有破碎也有深深的偏执:“我知道我找到他只能给他带来痛苦,可……我又不能不找他,不找他……我不知道我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没有他……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伙计被他狂徒一般的表情吓的后退了一步:“你在什么啊?”

    “我什么?”男人显然已经失控,他一下子钳住伙计的胳臂,“我在什么?我我爱他啊!我不能没有他!他躲到山沟里也好,躲到高原上也罢,就算躲到天边我也要把他找到!我即便让他痛苦,也不能让他忘了我,与别人开始新的人生!他是我的!詹星是我的!”

    伙计完全被吓傻了,狂躁男人的话重重地击在他的心上,他都听懂了,又好像一个字都没懂。

    “你爱……谁?”伙计满目惊恐,一句话问得汗流浃背。

    “詹星。你的老师,詹星,我爱他!”男人的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伙计的表情更加慌乱,甚至带上了恐惧:“你的爱……是……”

    “爱慕!爱恋!爱情!我想和他相守一辈子,如果可以,想和他结婚!”

    伙计脑中一个惊雷炸起,白光一片,四野失色,直接将他炸傻、炸痴、炸得体无完肤,只剩一颗狂跳不已的心。

    ……

    伙计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家,他像丢了魂魄的躯壳,游荡在熟悉的路上,每一步都走得平稳,每一步又都惊心动魄。

    伙计进门时,闫宽也刚刚到家。

    他把公文包往沙发一扔,手臂搭在伙计的肩上:“我去下面条,你吃几个蛋?”

    伙计脊背一僵,被闫宽搭着的皮肉像着了火一样颤栗。

    “冻傻了啊?”闫宽揉了揉伙计的头,“问你吃几个鸡蛋?”

    “啊?哦,我去下面吧,哥你休息一会。”伙计埋下头,离开闫宽的环抱,快步往厨房走去。

    闫宽一把将他拉住:“急什么急,给我坐这等着。你一天都泡在后厨还不嫌烦?回了家还往厨房跑。告诉你啊,以后我在家的时候,你不许进厨房,那是我的地盘。”

    伙计被按在沙发上,愣愣地看着闫宽在厨房忙碌。闫宽下面,闫宽调汤,闫宽蛋,闫宽关火起锅……全是闫宽,满心满眼都是他。

    “怎么了,天?遇到什么事了吗?”闫宽端着面站在伙计面前有些担忧的问道。

    今天回家他就感觉伙计状态不对,傻傻愣愣的,仿佛心事满满。

    他随意坐在茶几上与伙计对视:“有什么事跟哥,你解决不了的,哥帮你解决。如果哥也解决不了,我们就一起面对,没什么大不了的,来,和我。”

    伙计又看了闫宽好一会,才接过面慢慢的吃了一口:“哥,今天有一个人问我詹老师在哪里。”

    闫宽用舌头顶了顶腮,他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人渣。

    “你怎么?”

    “詹老师走的时候交代过我,不要向任何人透漏他的行踪,我没。”伙计的面吃得很慢,话得也很慢。

    “嗯,不是对的。”闫宽揉了揉伙计的头发,发觉手下的人又是一僵。

    他琢磨了一下,问道:“那人还什么了?”

    “嗯?”

    “他没什么……有的没的……一些无聊的话?”

    伙计将唇咬得死死的,过了一会才摇摇头:“哥,我认识他,他当年去过我们村子找詹老师。我记得当时詹老师对他态度很不好,他来了之后不到三天就传出詹老师有作风问题,然后就被村子里的人赶走了。”

    “草!”闫宽骂了一声,“真他妈害人不浅!”

    “哥。”伙计终于抬起头,攥着筷子的手微微发抖,“他他……爱詹老师。”

    “草他妈的!”闫宽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狗日的……渣男!”

    闫宽在原地转了一圈,心中的火气如淋了三遍热油。他一直护着伙计,不希望他接触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谁知护了这么久,花了这么多心思,没想到竟被那个渣男这么直接的就在伙计面前抖落出来,这让闫宽恨不得撕了那渣男!不过他又逼迫着自己冷静下来,伙计肯定吓坏了,还需要他的安抚。

    闫宽深呼吸了几次,又坐到了伙计对面:“你别听他胡咧咧,那人品性不佳,他看你年纪,逗你玩呢。”

    伙计摇摇头:“回来我在车上都查了,男的喜欢男的是同性恋。”

    “草。”闫宽又低低骂了一声。

    “他……和你们老师有过节,所以一直向你们老师身上泼脏水呢。就算是同性恋也是他那个渣男,和你们老师没关系,你别被他忽悠了。”

    “哥。”伙计又把脸埋在了碗里,好半天才问了一句,“同性恋……不好吗?”

    闫宽想到了渣男那张嘴脸:“不好,忒他妈恶心了,你见到赶紧给我离得远远的。”

    一滴泪砸到面碗里,一颗心就此霜冻冰寒不回暖。

    。。。。。。

    闫宽今天参加了一个商务接待,喝的有点多。公司的车子将他送到巷子口,他下了车慢慢往出租房走。

    经过一个日杂店,闫宽进屋买烟,付钱的时候,他将钱包中的几张纸币扒拉了一遍,然后让店家换了一包便宜的。

    这个冬季虽然严寒却无雪,处处秃木干枝,一副荒败的景象。

    闫宽出了日杂店,在门前一个破旧的木椅上坐下,撕了烟盒,摸出烟。带着手套的手指不算灵活,火机“咔嚓、咔嚓”了几下之后,一汪莹蓝色火焰才跳跃而起,闫宽将烟点燃,深吸了一口,好半天才吐出一口白雾。

    两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孩捂着耳朵、跳着脚从他面前经过,走过去还不住的回头张望,笑闹的声音顺着寒风传了过来:“你看到了吗,抽烟那个男的好帅。”

    “是好帅啊,不过年纪好像不了。”

    “帅大叔才好啊,温柔体贴又识趣。”

    “帅大叔是好,但得有钱才算真的好,你看他,感觉不像个有钱人。”

    “草。”闫宽低骂一声,又吐了一口烟,“眼睛还他妈挺毒。”

    闫敬来H城的这些日子,每天的住宿费、请他吃饭的费用,以及给张大强塞的钱,快把闫宽本就不丰腴的钱包掏空了。他按亮手机看了一眼日期,离他下个月发工资还有七八天。

    手机屏幕的光亮慢慢暗了下去,闫宽被黑夜包裹起来,一口又一口的白雾似乎想冲破这暗色的藩篱,但最终只能慢慢消散,一点残影都寻觅不到。

    好一会之后,闫宽似乎被冻透了,他把烟屁股用脚来回碾了几下,起身紧了紧羽绒服,继续往家走。

    还没推开门,屋子里传出的声音就不对劲儿。

    闫宽赶紧开门,看到客厅中坐着的两个人,直接沉了脸。

    他看见伙计从厨房跑出来,冷脸问道:“他们怎么来了?”

    伙计转头看看闫敬和谭爽爽,推着闫宽进了卧室:“你先进去换衣服。”

    门一关,伙计就一副乖乖认错的模样。

    “他们今天到店里吃饭,胖婶催房费呢,算今天联系你让你去续费。”

    伙计抬起头:“哥,一天一间双床房120元,太贵了,我……我就把他们带回来了。”

    闫宽觉得自己的牙齿都磨出了火星子,他将公文包远远地掷到床上,转身无声地脱下外衣挂进衣柜。

    一言不发的闫宽,让伙计更慌了神儿:“哥,我没这房是我们一起租的,只是我自己租的房子,这几天你单位宿舍翻修,才住过来的。他们在我的房子里不会赖着不走的,爽姐也过几天她玩够了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