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8章 十九棺八
对于黄戎辛,盛逢从来都没有过任何隐瞒,即使自己手头上的案子都是签过保密协议的,如果黄戎辛想要了解,盛逢也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他。
但这案子太过复杂,尽管盛逢有意识地简略叙述,也足足花了一个时才把整件事全盘托出。
“虫子我已经拿给地府进行化验,想必不会太久,报告就会出来。”盛逢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黄戎辛思索片刻,开口道:“这么来,现在所有线索的突破口都在那女鬼身上,可那女鬼死不透露半句……确实有点棘手了。”他抱起双臂,“你的那个沈晏,是一只达到希夷境界的鬼?”
盛逢默默点了个头。
“那他对你网开一面还好,不过毕竟是只希夷境的恶鬼,你可不要因为他一时心软没掐死你,就对他太过于信任。”黄戎辛略有些担忧地望着自家徒弟,就觉得盛逢是只单纯绵羊,怕被人三言两语就哄骗了过去。
但盛逢到底不是绵羊,尽管沈晏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可盛逢仍旧不信任他。一只称霸希夷境的鬼王,他完全可以高枕无忧地享受希夷境的风光,根本不需要与判官合作来人间遭罪,除非他有非去人间不可的理由。
这么算起来,两人那第一次不愉快的见面,很可能是沈晏在找机会试探和威慑盛逢的一种方式。
“他应该是有自己的目的,必须要借助这层身份才能名正言顺地上来。我们两个,八竿子不着的关系,杀了我对他没好处,倒可能脏了他的手。”盛逢平淡地,“我需要他的力量帮我办事,他需要我们这层身份做掩护,各取所需,案子结束就分道扬镳。”
黄戎辛对自家徒弟的觉悟心中赞叹不已,盛逢确实从来都没让他操过心。即使心里已经把盛逢吹上了天,可面上还是摆着一副师长的做派,他伸着懒腰站起身,抬头量着偌大的客厅。
“逢啊,这房子你住了多少年了?”
盛逢被问得一愣,显然没有想到黄戎辛突然这么发问,他慢吞吞地回答:“好久了吧,有十几年了。”
“哦……”黄戎辛围着屋子转了一圈,“那有没有想过搬个家?这几年国安的工资也够你买栋大别墅的了,你存了不少了吧。”
盛逢微微低下了头。七组的工资是国安全组最高的,干的活也是最危险的,盛逢从来不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存的钱其实早就能在环内买个不错的房子了。
“师父,我还……我还不想搬家。”盛逢坐在沙发上,两只白皙修长的手捧着杯子,头发还有些乱,话语气莫名带着一股委屈劲儿,“这儿住得就挺好。”
黄戎辛气不一处来:“你装成这副样子给谁看?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这些年一叫你搬家你就百般推脱,你当我傻?死过人的房子住着怎么可能舒服!”他指着盛逢,咬牙切齿,“你住这种房子,时间长了那是要折寿的!”
盛逢也不是没见过黄戎辛吹胡子瞪眼的样子,他不敢硬刚,只能嘟嘟囔囔:“折就折呗,反正我老得比普通人慢。”
“你什么?”黄戎辛厉声质问道,“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盛逢,已经十四年了……”
眼看着时针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了七点,黄戎辛深知盛逢这子除了会下方便面,也做不出个什么囫囵玩意儿,为了避免他把厨房炸掉,黄戎辛选择自掏腰包请他去外头吃一顿。
八百里烈火焚烧中的希夷境,妖魔横行,恶鬼当道,树干粗细的大蟒盘踞在高耸入云的界碑之上,不见天日的夜幕中散发出光怪陆离的星辉,此处既是孤魂野鬼的栖息处,也是孤魂野鬼的埋葬处。
沈晏一路接受着各路妖魔的膜拜,面色阴冷地登上大殿,殿上该是刚举行了盛宴,散落在地毯上的牛羊骨头还带着血丝,伥鬼醉的不轻,靠着柱子瘫在地上呼呼大睡。
见自家主人回来,仆人们收拾席案的速度又加快了些,地毯上滚落的骨头迅速被仆人一一收走,醉倒的几名鬼众也在沈晏的示意下被人拖下去。
自界碑行来一人,五官清秀,神色淡然,众鬼见他纷纷屏退,妖魔见他敬畏三分,他撩着白袍不卑不亢地一路走到供希夷境鬼怪享乐的婆娑殿中,似是早已料到沈晏会在此迎接他。
“谢兄,多年不见,别来无恙。”沈晏惬意地靠在美人榻上,还不忘吃着宠儿送到嘴边的水果。
谢必安也不恼,千百年来,他好像一直都挂着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尸庇奴所在方位我地府已然知晓,大人若是继续与我地府合作共赢,相信不日便能追回大人丢失之物。”
沈晏挥挥手,他坐直了身体,几名宠儿会意起身退出大殿。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固,两方锋芒角逐,最后还是沈晏破了死寂,他望着谢必安,微微一笑,道:
“那女鬼是受了尸庇奴影响才造势祸乱人间,在尸庇奴还没抓获之前,他仍是我希夷境的人,这责任本王自然不会推脱。”他漫不经心地从高处走下来,眼神泛冷,“白无常,你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
谢必安神色淡然,对于沈晏眼中赤裸裸的威胁视若无睹,他笑着:“区区凡人,何足挂齿,大人多虑。要特殊,是他魂魄中带了一丝神性,能通阴阳两界罢了。”
“只是这样?”
“不然依大人之见,还能怎样?”谢必安答得坦然,沈晏虽然心中存疑,可仅凭寥寥几句也找不出谢必安话语中的破绽,只得作罢。
要人间就不如地府过得自在逍遥,纸嫁娘垮着张脸极不情愿地坐在工位上,由于国安七组一层楼都是禁烟区,她只能攥着不冒烟的烟杆来慰藉自己。
天南地北则是跟着盛逢到处跑,从早上八点到中午十二点,就国安这二十多层楼,他上下跑了不止十趟,连中午吃饭的时候都在掀那一沓报告看。
蜉蝣女坐在桌子上放空,见到天南地北忙跳下桌去,抽了张纸嫁娘工位上的湿巾递给他,道:“天南哥,擦一下。”
天南地北接过湿巾揩了揩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便给蜉蝣女理理头发鞭子,纸嫁娘转过椅子面对着天南地北,嘴里嚼着口香糖:“今天怎么这么忙?”
“这不是颜亭哥请假了吗,之前报告什么的一直都是他来整理归档,纸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懂这些。”天南地北摸摸蜉蝣女的头,从兜里掏出来一颗棒棒糖放进蜉蝣女手里,嘘声道,“别让组长发现了。”
“颜亭什么时候回来啊,老大一天也见不着人,现在整个办公室没一个能看的,搞得我心情都不好了。”纸嫁娘这出了名的“为老不尊”也是令天南地北叹服。
“让你上班还是让你在这儿选美?下个月的实习生要不然换你来筛?专挑好看的做你男宠?”盛逢刚理完所有的资料,还没踏进办公室就听见纸嫁娘那句惊天地泣鬼神的哀嚎,“纸糊的人,事儿还挺密。天南地北,你跟我出去一趟。”
纸嫁娘敢怒不敢言,装作自己压根没过刚才的那句话,等盛逢走远才总算长舒一口气。
蜉蝣女拿着棒棒糖跑到走廊最尽头那面落地窗前,踮起脚往外眺望,她目送着盛逢的车驶离国安,本想冲着他们招招手,结果一个不心,手里的棒棒糖滑落,掉在了十九楼的天台上。
她扒着窗台,双脚努力踩着窗框,眼睁睁看着糖静静地躺在那儿,仿佛近在咫尺,她伸长了胳膊往下探,身体前倾严重,就快要没了支撑一头栽下去。
忽然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整个人拦了下来,托抱着放在了地上。
“丫头,糖没有了可以再要,命没有了就什么都没了。”
蜉蝣女警惕地看了突然出现沈晏一眼,量了对方今天这一身花花绿绿的装扮,再想想之前天南地北向她阐述的一切,不由觉得这真是个古怪的可疑分子。
“丫头,你们盛组长呢?”沈晏玩着自己额前头发,仿佛对自己今天这一身花衬衣配沙滩裤的非主流穿搭非常满意。
蜉蝣女盯着他回答:“盛哥刚刚出去了,你有事吗?”
沈晏无所谓地在走廊里飘来飘去,引来许多过路鬼魂工作人员的窃窃私语,他一点也不在意地问:“丫头,你们办公室在哪儿呢?”
纸嫁娘欢迎所有长得好看的生物的到来,但她由衷地觉得面前这个至少一八六的男人,白瞎长了这么张漂亮的脸——一件不知道从哪儿地摊淘来的花衬衣,底下配了个再廉价不过的大裤衩,差一双凉拖和一把蒲扇就能缩在村门口当大爷了。
穿衣品味确实有待提高。
“帅哥,还要多谢你上次救了我们,这个……”纸嫁娘顿了顿,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你上次那套衣服不好看吗,为什么要换这套?”
“那个啊,那个穿着热死了,比起那个我更喜欢穿这个,又方便还凉快,怎么了?不好看吗?”沈晏那股莫名自信差点都让纸嫁娘怀疑是自己的品味出了差错。
“没事,你开心就好。”
作者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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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日更,开心的话加更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