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46章 锋芒九
盛逢整个人的意识都昏昏沉沉的,缩在沈晏怀里,似乎是闻到退烧药的苦味隐约有些抗拒,刻意将头往沈晏怀里偏了偏,嘴唇仍旧是半点血色都没有,看得沈晏心如刀绞。
沈晏调整了一下姿势,将盛逢圈在自己臂弯里,腾出另一只手用勺子在玻璃杯里搅动了几下,只舀出来一点放到盛逢嘴边。
“乖,张张嘴,喝了药就不难受了。”沈晏动作非常轻柔似是很怕盛逢呛到,勺子就搁在他嘴边,等盛逢缓缓张开嘴,有了喝药的意识他才继续接着喂下一勺。
沈晏连哄带骗地让盛逢喝完一杯退烧药也花了不少时间,喝完了药盛逢还一直紧攥着他的衣角,盛逢内心深处到底有多不安他立刻就感受到了。
到底什么事让你变成这副模样的?沈晏面色不由变得有些阴沉,眼神中不知不觉透露出来一丝杀气。
他就这么保持同一个姿势搂着盛逢坐了将近半个时,直到盛逢睡熟过去他才总算放心,给床上人掖了掖被子,关门出去收拾地上那些带血的玻璃碴。
手头的事情刚收拾完,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沈晏怕影响盛逢休息,赶紧上前开了门,跟门外的黄戎辛迎面撞了个正着。
沈晏那次出裹尸阵也多亏了黄戎辛身携罗盘精通八卦在前带路,深知盛逢最敬重的便是黄戎辛,态度上也比对待他人恭敬许多,他先是给黄戎辛沏了茶,毫不逾矩地自报家门,简单概括了刚才所发生的事情。
黄戎辛知晓沈晏的名号,可见到他本人如此规矩,倒也没什么偏见:“想不到林天成那人竟成了冤魂,还恬不知耻地来骚扰逢,真该让无常给他勾到十八层地狱去。”
沈晏难得有那么正经的时候,他问道:“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明明我走之前还好好的。”
黄戎辛叹了口气,这事在热搜上挂了不知道多少天了,舆论也是直往一边倒,他也懒得再因为沈晏的身份对其有所隐瞒,于是向他和盘托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沈晏听完沉默了许久,他火气上头,差点就想当即传信给仇以山废除之前“希夷境禁止鬼怪食人”的那条命令了,但他好歹也是上位多年的鬼王,对于人间的事,他无奈自己暂时也管不了太多。
不过如果让他为盛逢咽下这口气,这是不可能的。
沈晏站起身冲黄戎辛行了个标准的拜礼,道:“黄组长,还劳烦您替我在这里照看盛逢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黄戎辛望着他信步往外走的身影,连忙问道:“外头正下着雨,你这突然要去哪儿啊?”
沈晏心下已经有了算,平淡回道:“人间的事我管不了,这下面的事我自认为还是能管一管的。”
北风呼啸着,天色昏沉。
林天成慌不择路逃往了距离市区最远的一处风景区,这两个多时他不敢有半刻停歇,生怕那厉害人物追上来将他撕成两半,飘至半山腰处他才敢扶着人工搭建的栏杆好好休息一下。
冷不丁从山上传来一阵空灵的声音,像是亡灵的催命符:“林先生,你可让本座好找啊。”
沈晏穿着华贵的交领广袖长袍,手里把玩着一只玉箫淡然地坐在林天成头顶的一块大石头上,纷纷扬扬的雨丝穿过他的身体,却不曾湿他那如瀑的长发。
林天成吓得一愣,转头就往回跑。
没跑几步,一抬头就又看见沈晏沿着台阶从山下走来,林天成欲哭无泪,身体靠在石壁上瑟瑟发抖,腆着笑:“这位大人,你……你不能……”
话还没完,沈晏就伸出一只手来死死攥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提至半空,双眼充斥着杀戮前的危险信号。
林天成挣扎着,嘴里还威胁道:“你……你不能杀我,我是……我是林逢他爹!你你喜欢他是吧,你……你要是杀了我,他一定……一定会找你报仇的……!”
沈晏眼神中的杀气更盛,山风猎猎吹起他的衣摆,他一手提着林天成的衣领,目光下移似是思索了片刻。
林天成本来以为是沈晏有所忌惮,瞬间只觉斗转星移,乾坤变换,下一秒他就如同弃物一般被重重扔在冰冷的大殿中。
仇以山正在婆娑殿中认真用毛笔书写着出征人员名单,见沈晏突然凭空撕开一道直通希夷境的接壤通道也是吓了一跳,连忙招呼人将敞开的殿门关紧。
沈晏稳稳落在殿中,一挥手制止了奴仆们慌忙拿貂裘给自己披上的动作,上去一脚就狠狠地踩在林天成的肩膀上,只听咔的一声,肩膀被碾得粉碎,林天成痛呼一声,冷汗直下。
“本座给了你多少机会?”沈晏单手拎起林天成的后脖颈,骤然毫不留情地砸向婆娑殿中的一只雕龙画凤的石柱。
“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石柱被砸得凹下去一个坑,仇以山隐在暗处低垂着眼,大气都不敢出,他很少见自家鬼王生这么大火气,上回生气炸塌了希夷境的一座山,这回不会是婆娑殿吧。
又得花不少钱整修了。
林天成只是个普通亡魂,沈晏这一击用上了十成十的力,直接硬生生将他砸得昏死过去,瘫软在地上没了生息。
沈晏拳头紧攥了攥,他一开始就没算让林天成死,以他所见,这么个祸害遗千年的东西就这么死了一了百了也未免太过容易,这种东西要活着折磨才会更有意思。
仇以山瞧着沈晏周身的杀意退了不少,便从阴影里挪了出来:“殿下,此人当如何处置?”
沈晏疲于应付林天成,他一门心思扑在那边昏迷的盛逢身上,不耐烦地回道:“希夷境所有刑罚给他上一遍,记住人别给弄死了,他要是死了,你给他陪葬。”
想找死,你还不配。
仇以山恭敬地目送沈晏离去,又瞧了瞧地上的一大堆烂摊子,无奈叹了口气,指挥穿着盔甲的骷髅鬼将林天成抬去希夷境的地牢深处。
……
沈晏回去有些匆忙,忘了换件干净衣裳,衣袖上沾了点林天成的血,一进门黄戎辛就感受到了沈晏身上未消的杀气和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他皱了皱眉,却没什么。
临走时黄戎辛嘱咐道:“这几天我比较忙,刚给逢熬了点粥在锅里温着,你没有肉身做不成饭,中午晚上我会让他师娘做些饭菜掂过来。”
沈晏认真听着,等黄戎辛不话要往楼下走,他刚想关门却被黄戎辛伸回来的手给挡住了,他量了一眼沈晏:“我不管你是什么鬼王,别趁我徒弟虚弱就动手动脚,还有,把你这身衣服上的血清一清,逢闻到血腥气会做噩梦。”
沈晏被骂的一愣,等回过味来都已经听不到黄戎辛离去的脚步声了,他慢吞吞地关上防盗门,想起柜子里翻出来的那一瓶药,走到衣架处从盛逢衣服的口袋里掏出手机查了查。
搜索浏览器上赫然写着“抗抑郁”三个字,沈晏之前为了融入活人社会做了不少功课,这个名词他也在书里看到过。
这瓶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沈晏完全没想到盛逢竟然曾被自己亲生父亲的冤魂逼到抑郁的状态,他若有所思地去锅里盛了一碗热腾腾的粥,脱了沾着血的外袍,悄悄开了卧室的门。
盛逢醒了,他呆呆地靠在床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看见沈晏端着粥从门外走进来,眸子里才稍微有了点光亮。
沈晏尽量将动作放得轻缓,将粥放在床头伸手摸了摸盛逢的额头,幸好不怎么烫了,盛逢受过惊吓这才刚刚清醒,沈晏很怕再因为什么大动作而吓到他。
“林……走了吗?”盛逢声音有些嘶哑,脸色依旧很苍白。
沈晏看到自己视如珍宝的人在仅仅两天的时间里被折腾成这幅样子,心里难受得要命,他伸手揽住盛逢的肩将他带进怀里,柔声道:“走了走了,我不会再让他骚扰你了。”
盛逢卸下了身上所有的防备,任由沈晏将他抱在怀里:“的时候只有我妈疼我,长大了只有师父疼我,我以为我呆在国安尽心尽力地办案,这辈子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过去了,为什么他们连一丁点属于我的荣誉都不肯给我,是我做错了吗?”
泪水湿了沈晏的衣襟,他知道盛逢现在极其需要一个宣泄口,将这八年来受的苦水全部倾倒出来,他低声哄着:“逢乖,我家盛组长什么时候做错过事,那是他们仗势欺人,等希夷境那边的事情一结束,我就带着人过去砸了它。”
盛逢本来心里还难受着,结果被沈晏一句话给逗得忍不住笑了出来,他道:“你怎么老是话这么不靠谱。”
看见盛逢高兴了些,沈晏暗暗松了口气,开始放肆起来:“什么叫不靠谱,本座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顿了顿,悄声问道,“林天成,真是你杀的?”
盛逢的笑容在一瞬间便凝固了,他瞳孔微缩,微微低下头有些不敢直视沈晏带着寻问的眼神,沈晏看着他这心虚又惹人怜爱的样子喜欢得不行,凑在他耳边道:“盛组长,你确实比我想象的要迷人得多。”
他挑起盛逢的下巴与之深吻,盛逢对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往后缩了缩,却又被沈晏死死箍住了腰动弹不得,只能微微张开嘴在他怀里将身体放松。
昏暗的环境里耳边只能听见雨落在窗子上噼里啪啦的响声、风声和暧昧不清的交缠。
沈晏几乎是强硬逼迫自己停下想要继续的动作,坐在床沿缓了半晌才堪堪忍住,他想要胜仗之后光明正大地得到盛逢,而不是现在。
盛逢被他亲的七荤八素,半个人都只靠沈晏一手揽着,沈晏瞧见他这个样子,咬牙切齿地:“你再露出这种表情,下次别怪我忍不住办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