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第58章 操戈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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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逢拿着一卷竹简,靠在推开的窗扇旁憩,榻上的案几上放着一盏热腾腾的茶,扶临谷惬意得让人浑身发懒,沈晏重获肉身后就能触碰活火,疯狂让仇以山去人间购置食材,目标是最短时间内将盛逢喂胖。

    希夷境少有的晴天,黑鸦扑腾着翅膀落在窗框上,沙哑的叫声吵醒了盛逢,他缓缓睁开眼睛,看见这只傻呆呆的乌鸦爪子上系着纸卷。

    沈晏提着一大筐子菜搁在院子里的地上,旁边是一口颇为古朴的井,他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身上那套别人倾家荡产也买不起的衣服,撸起袖子就坐在井边开始专心致志洗菜。

    “用我的黑鸦给别人传信,盛逢你能耐了?”沈晏冷不丁突然问了句。

    盛逢无奈嗤笑了一声,边摇头边拆开手里的纸条,纸条是天南地北传回来的,大致意思他表达得很清楚,国安目前已经修缮完毕,而盛逢的突然消失惹怒了唐承平,并且已经被列入“全国通缉犯”的名单中。

    沈晏利索地择菜,问道:“信上什么?”

    盛逢挥走那只乌鸦,坐直身体抿了口茶:“我这算回不去了,国安已经把我设为通缉人员了,唐承平那老狐狸不逮着我怕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沈晏揪了一把烂菜叶子,将新鲜的蔬菜放进一个木盆里:“他有本事就进希夷境要人,我定让他有来无回。”

    看见沈晏端着木盆进了厨房,盛逢撩了袍子下地准备去帮忙,沈晏做菜一流,只是以前作为一只魂魄无法触到活火,所以盛逢一直误以为他对这方面一窍不通。

    “需要什么帮助吗?”盛逢整个人扒在门框上,探出一只头眨巴着眼睛看着独自忙活的沈晏。

    沈晏施了个火诀,一股火苗“蹭”得窜了起来烧着灶台下的柴火,见盛逢穿着单薄眼巴巴地趴在门框上看,沈晏赶紧走过去将他搂进来。

    “天还凉着,出来也不知道穿暖和点儿。”

    盛逢懒懒地靠在他身上,目光量着灶台上炖着的那锅鸡汤,下意识扫了眼自己腰腹越来越不明显的腹肌,一股极其强大的危机感袭来。

    沈晏再这么喂他,自己这几年保持的好身材恐怕要付之一炬。

    沈晏熟练的动作让盛逢觉得心酸,他在玉蟾枫时从来都不会让沈晏做这些脏活累活,身上更没有沾染过半点油烟气,可以想象沈晏在自己死了之后到底经历过什么。

    吃完饭仇以山就传信过来把沈晏叫了回去,盛逢躺在榻上睡着,沈晏看他睡得熟也就没叫醒他,独自回了婆娑殿,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前脚走出院门,后脚“熟睡”的盛逢就从榻上坐起了身。

    他下床随意拎起搭在椅背上的藏青色长袍,执起塞在柜子缝隙的一册卷轴坐在窗扇边翻看,忽然,他眼神变了变,余光犀利地扫向虚掩的院门。

    下一秒,盛逢极其迅速地将卷轴藏入了软垫之中,门扉摇晃,来人动作轻盈,步伐缓慢,衣摆掠过地上的落叶。

    盛逢垂着眼为自己倒了一盏茶水,坐姿慵懒,似是并不在意院内的不速之客。

    屋门被一双皲裂干瘪的手推开来,苏景然戴着兜帽手中握着一柄权杖,还未进门就听见了他的声音:“这地方可真难找啊,沈晏对你确实一往情深,你他要是知道你找我私下会面,会不会气得吐血呢?”

    盛逢细细品着茶,面无表情地看了苏景然一眼,闭口不言,这人心思深沉,即使当了他的军师这么多年,盛逢还是无法准确地猜出他具体想要做什么。

    苏景然丝毫不在乎盛逢是不是搭理自己,很不客气地坐在了盛逢对面,拿起桌上的茶具给自己倒了杯:“上次的事你别在意,十方目那群蠢货我已经惩治了,本来我想现世后就把你带回奴骨境的,结果被许多事情耽搁了。”

    着,他上去就要拉盛逢的手,结果被盛逢不着痕迹地躲开了,后者对他这伪装出来的深情人设丝毫不感冒:“苏珮,别再继续了。”

    苏景然的笑容猛地僵在了脸上,继而大笑了几声:“你让我收手,为什么不让沈晏收手?凭什么他为你复仇就可以,我如今报复他就不可以?沈祝遥,做人不能这样。”

    盛逢放下了茶盏:“我知道你想做什么,荆桓拿走了我的双生莲勾玉,你指使尸庇奴盗取沈晏的九环腰刀,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我知道。”苏景然阴惨地笑着,“天谴、魂飞魄散又怎样?阿遥,你考虑太多了,若是当初我没用性命去赌,即便有你在侧,我怎能稳坐王位十几年?”

    盛逢右手早已攥成拳,语气带了些怒意:“你拿不下地府,更拿不下希夷境。”

    苏景然忽然站起身,扶着桌案附身靠近了盛逢:“我当然可以,只要你来助我,别希夷境和地府,日后这地下、甚至国安都是我的,到时候我会比沈晏给你的更多更多,生前欠你的我都会还给你。”

    盛逢垂着眼:“我不会帮你。”

    他不可能重蹈覆辙,苏景然知道沈祝遥心软,依然想用老一套击垮他,但是盛逢不全是当初的沈祝遥,虽然承载着他们年少时的记忆,可转世千年的灵魂所携带的各种痛苦,亦不能让盛逢相信他。

    苏景然眼神中透出一丝狠厉,盛逢瞬间捕捉到了他的目光,右手一挥,那柄散着光芒的长剑已经横在了苏景然脖颈半寸处:“鬼王殿下,我杀不了你,但你从我这儿讨不到好处,这里不是你的奴骨境,你最好还是安分一点。”

    一只黑鸦自树梢而来,红瞳死死地盯着屋内的苏景然,沙哑着嗓子大声叫了两声,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苏景然深知此时不是强硬的最好机会,扶临谷虽然地势偏僻,可沈晏却在方圆百里设置了各种近乎恶毒的法阵和大批驻兵,饶是他这个修炼千年的鬼,一路上来还是废了不的力气。

    想到这儿,他态度渐渐变得温和下来,笑着拨开盛逢的长剑:“别激动,怎么千年不见性格就变得那么暴躁呢?这把剑我可是熟悉得很呢,是叫“独鹿”来着,没错吧?”

    盛逢干脆没搭理他的废话,手里的剑也没有放下的意思,一时间,两方对峙,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苏景然眼神一凛,匆忙道:“今天就不陪你玩了,下次再会。”

    完,他就化作一缕黑气顿时消失在空气中,盛逢沉着地将剑收了起来,安静坐在榻上,然而手上倒茶的举动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慌张。

    沈晏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沈晏刚踏进门就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他急忙拉开里屋的门,瞧见盛逢安然无恙地坐在榻上才稍稍松了口气,可这满屋子刚刚消散的黑气还是无法让人不在意。

    沈晏走上前:“你怎么醒了?”

    盛逢难得心虚一回,低声:“不想睡了。”

    沈晏不露声色地扫了一眼桌案上的茶盏,茶盏倒扣着放得整整齐齐,然而盛逢百密一疏,沈晏清晰地看到正对着他的桌面上留着一个湿润的盏底印。

    “自己饮茶,不觉得孤单?”沈晏故作镇定地抢了盛逢手边的茶盏,一盏茶灌进去压抑心中莫名而生的醋意。

    盛逢刹那觉得身边的冷意浪涛一般泛了上来,沈晏也是千年修炼的老鬼,他怎么会看不清这满屋凭空出现黑气,刚才自己做的事完全就是多余,欲盖弥彰。

    沈晏坐在他身边,胳膊揽着盛逢,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他的腰,沉声问道:“是谁?”

    这黑气太过浓郁,随便扯个名字搪塞又不真实,盛逢只好试图转移话题道:“屋里有点冷了,我去弄个火盆来!”

    结果还没站起身就被沈晏一把拽住腰,往后一扯又倒在榻上,若是平常的妖怪也就罢了,可这屋子的黑气一眼就能瞧出来此人来头不,沈晏不可能就这么放过盛逢。

    盛逢余光看到沈晏眸子里充斥着冰冷,心想自己这次算躲不过去了,于是道:“苏景然,你放心,他没把我怎么样。”

    沈晏听见这个名字就恨得牙痒痒:“他来找你干什么?居然跟到这儿来阴魂不散,之前我没能一鼓作气弄死他就是个最大的错误,那群守卫都干什么吃的?!”

    盛逢安抚着怒气冲冲要跑去砍人的大金毛:“没事,他不敢再对我做什么,倒是你,一定要看管好九环腰刀,不要让他再找人偷了去。”

    “那是当然。”沈晏撩开自己的袍子,九环腰刀就在他腰侧挂着,“不过他为什么要偷这个,比九环腰刀好的武器多了去了。”

    盛逢陷入了沉默,他心里再清楚不过这个原因,可他暂时还未想到破解之法,只能祈祷传中的无定骨不会被苏景然那个疯子找到。

    作者有话:

    最近开学,更得少,等安顿下来就会更多一些

    另,中国是有勾玉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