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九、取舍①
九、取舍
我回到白旁边:“你看到了,他拒绝我的关心。”
白脸色挂着饶有兴味的表情——他很少露出这种看好戏的神色:“看你和孩斗嘴真有意思。”
“那不叫斗嘴,那是他在刻薄我。”我皱眉道,“那鬼一点也不可爱。”
白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忽然凑过来飞快写了一个字条:“他在看你。”
“什么?”我下意识回头去寻,又意识到白是在使坏,瞪了他一眼。
“弄不懂你,既然很关心他,为什么不直?”
我叹了口气,白可真懂我——他一直都是最懂我的。
别扭了一会儿,我还是败在了白温润的双眸中。
没错,我关心巫商——真的只有一点点,大概是上次我把他丢在火场中的愧疚作祟吧。要是他不出现在我的面前,不定我都会把这个孩忘了,可他偏偏又过来看医生来了,带着一副明显过得不太好的样子。
但他实在太——太不识好歹了,两年前他拒绝跟我走,还把我给忘了,两年后又那么趾高气扬,一点也不可爱。
我冲白坐了个鬼脸:“他又不需要我关心。”
白笑了下,不置可否。
这次我们排在巫商前头,当我们走进会诊室时,吴医生正拿着白的病历本细细思量。
他是个慈眉善目的Beta,大概六十岁上下,早年在燕北行医,后来战争响,就回到了老家吴州。老爷子没去医院坐班,也没被某个阔佬雇佣,而是自己开了家诊所,上午为家底薄的普通人看病,收取微薄的报酬,悬壶济世;下午则接待有钱有权的阔佬,规划最好的方案,要最昂贵的诊金,以反哺上午半贴半送的药物。
反正一副“老子就是有本事,你爱来来,不来滚”的架势。
我觉得这人挺有意思,也不介意被他当作冤大头宰。白却不太自在,有点恐惧的感觉,我猜他一个劲撺掇我去找巫商,也是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想看看好戏。
吴医生让白坐下,然后递给他了一瓶药剂,让他喝下去。经过两年前那档子事后,白已经被白大褂们训练出了巴普洛夫反应,他想都没想,接过那个不知成分的瓶子,就要往嘴里倒。
我一把按住白,转头看向吴医生,脸色不怎么好看:“吴医生?”
吴医生脸色比我更坏:“跟你分析成分你听得懂?我何必费那个口舌!你知道我不会害这个朋友就行了——快喝!”
白一激灵,条件反射照做了。我黑着脸看白一仰头,把药剂喝得干干净净,气得在他后脑勺敲了好几下。白想躲又不敢,捂着后脑勺很可怜地看着我。
吴医生没管我们这些互动,他睁着眼睛伸着脖子,眼也不眨地盯着白的反应:“你感觉怎么样?”
白细细感受了一番,然后摇摇头比划:“没什么感觉。”
“那就是了。”吴医生点点头,表情变得严肃,“这副药剂是为了测试精神力者的敏感度研发的,精神力者喝下后会产生持续时间不超过一分钟的幻视幻听症状,越敏感,画面和声音就越清晰强烈。这位朋友本应是高敏人群,服用后的反应相当强烈才对,但事实恰恰相反——我建议你们先把他失语的毛病放下,先解决这个首要问题,届时那个也迎刃而解了。”
吴医生为我们做的诊疗方案很保守,是精神疗法加物理疗法双管齐下,一边调理一边治疗。他我们一不赶时间二不心疼钱,当然还是要寻摸个容错率最大也最温和的解决之道。我对此没有意见,只是每周都要去见一次那刻薄老头,多少让人不爽。
这套方案耗时相当长,总共分为四个疗程,一周两次,总共要近八个月的时间。我考虑再三,准备和白重新在这里安家落户。从前住的城郊是不能呆了,和平他班长恨不得敲锣鼓把我们送走,离吴老爷子的诊所也远,我和白商量了下,决定就近在这附近租个公寓。
吴州现在是八区首屈一指的城市之一,大部分北人都举家逃到了这边,堪比战前的燕北。其余不,这儿的房子真叫一个难找。
先前我都是跟白住的旅馆,现在才发现吴医生这儿的地段很是吃香,我一外地人,捧着金子也抢不到的。
我头疼不已,退而求其次,想选远一点的地方,然后绝望的发现,但凡在吴州境内,就没有虚位以待的地方,就是个地下室,也挤满了落魄的学者文人——凡是能迈进吴州城坎儿里的,谁还没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了?
更要命的事,这次我带着白去吴医生那的时候,等今日的治疗结束,老爷子慢悠悠地提醒了一句:“仔细着些,你们的许可证是不是要过期了?”
我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一茬呢。
就像上次去燕北探亲一样,但凡这种大城,在战时都会收缩管理,不但施行宵禁——我刚醒来那会儿,坐在窗台看月亮,太平往我楼下经过,就是在巡查——还进行了严格的人口管制,谨防混入奸细。
要不我怎么,但凡能进来的都上头有人呢。
我的许可证是找巫琦开的,那狗东西给我时根本没提这一茬,想也是把这个当把柄捏在手里,就等着我回去求他了。
倒也不是不行,人情交易嘛——但我怎么就那么不爽呢。
自从回到吴州,更确切地,是重新遇到巫商那个病歪歪的不点以后,我的脑子经常一跳一跳地痛,眼前时常闪出许多莫名其妙的画面,但它们的速度太快了,我总是来不及抓住。
这等于在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我究竟丢失了什么。
既然问题出在巫商身上,我也不是没想过拎着巫商的衣领抖一抖,看看能不能像叮当猫一样抖出什么让我恢复记忆的道具,但不知为什么,每次我们在这家诊所遇到时,看到他空洞无物的表情,我总是畏惧。
那个孩,就像是一个泥潭沼泽一样,我总有种预感,一旦我接近他,就会被他拽进去。
——我就是知道。
吴医生完,手掌一挥就准备送客,我心翼翼地把白从一台精神脉冲椅上扶下来:“你还好么?”
白额上冷汗涔涔,他冲我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知道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吴医生喝了口水:“这滋味好不了的。如果把精神力者和普通人直接的差别,用一睹墙区别。一般的精神力者觉醒时,只需要薄薄的凿一个孔,精神力就会像潮水一样,缓慢地涌到这边。可这个朋友的精神力太庞大了,他的身体预知到这种危险,一开始就为他砌了一睹厚厚的高墙——如无意外,他一辈子都会当个普通人。但这些年他的遭遇像是撼动了厚墙的根基,穿了,垒墙的是他的身体,是为了让他好好的活下去,如果‘活下去’都做不到,还怎么‘好好的’?所以……”
他做了个推倒的手势:“墙塌了,他觉醒了力量——但这力量觉醒得太晚,又来的太汹涌,他未经锻炼的大脑根本无法承受,所以他水泥匠当上了瘾,就趁着那边的潮水还没全涨过来时,又飞快给自己砌了一面……”
我噗嗤笑出了声,白有点羞窘,但也跟着笑了。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这面厚厚的墙上洞,这个过程肯定是痛苦的,但也很安全,除非遇到特殊情况,否则没有比它刺激更的法子了。”
今天我们是他的最后一批病人,老爷子谈性大起,索性把我们送到了门口,还不忘叮嘱白记得每日的精神力复建(吴医生:你这根本不是锻炼,而是瘫痪多年的病人一朝做了修复手术,是复建!),并又一次提醒我记得把许可证的事儿处理了。
告别了医者仁心的吴大夫,我寻思着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这张纸片还有一周不到就过期了,而可怜的我和白还没个安身之所。
我试探了一下巫琦那边的口风,他倒是应承得相当痛快,但暗示我有点自家事要我帮忙。
我一听“自家事”三个字就头皮发麻,他要我当个手帮他搞定外敌我没意见,可自家事?我可不想搅进大家族的浑水里去,恶心又磨人。我们讨价还价了半天,他仗着拿到了把柄,硬是不肯松开。这条路算是堵死了,等本周第二次我去吴医生那时,离我和白被巡逻兵抓住并赶出城,只剩两天的时间了。
吴州的人口管理很严,我每次在吴老爷子这看病都要登记。他拿着我印出来的登记簿签名,眼睛扫到日期栏,然后一怔:“你怎么还没办好?我给你讲你没身份的话,我这边是不能给白朋友就诊的。”
之前他一直不肯叫白“白”,嫌这名字敷衍,叫起来没礼貌,像是在唤狗,现在也叫习惯了,只还执拗地要在白后面加上“朋友”三个字。
我还在为这事头疼呢,吴医生摸着下巴喃喃:“不至于啊……你们的名头这么响亮,这乱世,谁愿意得罪你这种人啊,这不通……”
这老人精身为最顶尖的那波医生,手里的资源比一个城的最高长官都来得丰厚。他在燕北的名利场滚了几十年,又来到吴州这几朝古都,对很多事的嗅觉不是一般的敏感。他深思片刻,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眼皮上下一扫,忽地抚掌:“你就没有——我懂了。”
我也若有所思起来:“你怎么忽然对这件事上心了?”
不是老爷子不好,只是他一心治病救人,从不关心这些琐碎。
吴医生唇边挂着一个意有所指的笑容:“前两天巫先生请我吃饭,在饭桌上聊起了人口管制问题。我心里想着你们也是外来人口,回来就顺嘴问了下刘。”
刘是他的助理,负责前台接待。
我点点头:“我也懂了。”
吴医生摇摇头,笑了下,然后亲自给我倒了杯茶,意味深长道:“与其去找兵,还不如直接求尊大神。”
这事儿很明显了,最近我接连碰壁,求爷爷告奶奶的还是无人问津,想必是巫商他爸看中我了——别想歪了。这个南地的无冕之王就像是在捕鱼,先是在水里下了个套,逼得我只能往唯一那个门里钻,又在我面前立了个明晃晃的饵,让我咬。
我现在好奇的就是:他费这么大波折,又是先一步封了我的门路,又是往吴医生那里递话,总不会是看中我腰细腿长,要抬回去给他做三房吧?
别扯了。
巫商他爸叫巫琼——他们那辈和巫琦一样,名都是王字旁,是个有名的痴情种子。他在跟皖南徐的女儿结婚后成立了平武军,后来巫家势大,他就干脆搬出了主宅,强占了一个女人——据是他初恋,和对方在某处别馆过一夫一妻的日子。
巫商这个孩子,就是那女人给他生下来的。外面对此有很多风言风语,因为听巫商的生母被他带走后精神一直不太正常,连带着巫商也有点邪门。
我没觉得巫琼是个痴心人,看巫商的样子就知道了,一个好父亲是觉得不会这么折腾自己儿子的。
一想到这么个货色正等着我去求他,我心里就老大不愉快。
“别拖了,赶紧的,你不急也别耽误朋友治病。”吴医生摆了摆手,找刘要来了预约单一看,掸了掸纸,笑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他一个时后来。”
巫琼在面子功夫上做的还是不错的,经常会抽空陪巫商过来看病,但吴医生不怎么吃这套,巫商似乎也是。
又要见巫商了,我的心里不上是赶紧,有点挂念,又有点心烦。最后我只是笑了下,对吴医生趣道:“巫商那孩子才是正儿八经的‘朋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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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今天的治疗结束后,吴医生把我们安排在会客室里,他继续会诊。我正问白这两天的情况,就见巫琼领着巫商进来了。我敏感地意识到,今天他来的时间提前了一点。是算到我的情况了么?
巫商今天仍旧是挑不出错的扮,礼服穿在身上很是可爱。但——我就是觉得不对味。这套衣服穿上绝不舒服,也不暖和,它只是好看,并着重强调了巫商的柔弱。大概每个人看到他的第一眼,脑子里想到的念头都是:这个可怜。
巫琼到底什么毛病?
我寻思着,上前跟他搭话。
这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之前因为我不想跟巫家有牵扯,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了。
巫琼是个位高权重的Alpha,在层层光环下衬得简直英俊逼人。我们寒暄一阵,他先是感谢了我救了他的“爱子”,我再三表示这是我该做的,他哪里哪里要谢的要谢的,如此这般你来我往数次,我顺水推舟其实想请巫先生帮个忙。
巫琼闻弦歌而知雅意,立马善解人意地提起了我的居住问题,不但要帮我开永久居住证,还要送我一套房子。
我估摸了一下这礼物的分量,不算轻,但对他来,也就几句话的事,看来他所求不大,我一下子放了心,一番感谢客套后问我该怎么报答你。
一直在旁边神游的巫商被巫琼领到了我面前,男人面容诚恳:“听您是出类拔萃的精神力者,我别无所求,只希望您好好教导一番这个孩子。”
我:“。”
啊这,我有点麻爪,万万没想法,巫琼绕了这么一个大圈,竟然是请我做家庭教师的!
?四月一日
真的很抱歉停更那么多天,实在是最近三次元非常不顺。我在微博上解释了原因,因为在这边请假真的很不方便,所以以后请假都放在微博上。
本想着周一更新,但我算跳槽换工作,前两天一直在准备面试,所以没有写,非常抱歉!
今晚十二点之前应该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