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寿衣做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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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龙虬镇这块自古对结婚甚是看重,赶前好几个月挑选好日子不,还禁忌多多,什么结婚前必须家中三年没办过丧事,结婚时女方必须穿新鞋且不能踩到新郎的鞋子,结婚后女方不能回娘家过年等等,一系列流程下来折腾地牛槽跟琴够呛,连带着作为童子的六子都苦不堪言,直嚷嚷着以后绝不娶媳妇,被自家亲娘呼了好大一巴掌。

    直到一周后,牛槽总算按照流程弄完松口气,阿斌踩着春日料峭敲响了桃木门。

    “谁啊?”牛槽老娘正扒拉在两口窗前偷听哩,闻言不耐烦伸手擦了擦围兜,开门见阿斌一脸慌张,“咋了,花又跟你闹了?”

    阿斌脸一红,连连摆手,想起正事脸色又白了:“是前村的丁医生。”

    “丁医生咋了?”

    丁医生是周围几个村唯一的医生,平日里大家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去找他看病,虽然大队办起了合作医疗,但赤脚医生依旧没有什么好药材,丁医生为了给乡民们治病总是挎着个篮子满山采药,后来还利用休息时间在房前屋后园边坡沟沿上一锨一撅开了2亩荒地种植药材,解决了药源不足问题,节省了合作医疗开支。可以,丁医生在周围人心中可谓德高望重。

    “死了?”牛槽老娘讷讷着布满麸皮的嘴,就剩这一句。

    阿斌重重叹了口气:“丁医生白天要参加集体劳动,只能晚上去采长好的药草,昨晚,嗨,一脚踩到沟渠里……摔死了。”

    牛槽娘一个趔趄,心凉了半截儿。昨夜下雨,电闪雷鸣地人心里发慌,大坝上还劈死了一株老槐树,竟是给老医生送葬了。

    半晌回过神来,扶着门框想着叫上牛槽他爹一起去搭把手帮忙料理后事,毕竟家中这三个娃儿从到大受了人家不少恩惠,阿斌却搓着手有些难开口:“婶儿,有个事儿,得请你帮忙。”

    “啥事?”牛槽娘见阿斌这模样心里咯噔了下,寻思着莫不是抬棺材之类的活儿?

    家中幺儿刚办了喜事,他们现在又住一起,去了不吉利,可丁医生又……实在不行就让大儿子去,反正平日里少接触就行了。

    牛槽娘定主意,刚想应了阿斌,哪承阿斌一开口,生生给刹住了。

    “是,是想托牛槽哥帮忙裁个寿衣。”

    “什么?”牛槽娘惊呼出声,又踉跄了一步,将将抵着桃木门才站稳,“寿衣?”

    反应过来一口回绝了,绝对不行,就算是天王老子死了也不能让刚结婚的牛槽做寿衣,这不是触霉头吗?

    连连摆手推上了门,也不管阿斌在门口,栓上门栓,头也不回地进屋了。

    阿斌推了两下,见门栓地牢固,只能摇摇头先行离开。

    这丁家村前头有阿斌本家,先前借拖拉机的就跟阿斌他娘这边沾亲带故,此番央求给丁医生做寿衣的事情是私下托人来探的。

    也是没办法,若是可能谁也不愿意来触人家新人霉头,实在是五里八乡找不到第二个裁缝了,丁医生又去的突然,若是去镇上裁缝店,得排个个把月的队,届时人都腐了,当然等不得。

    倒是寻常人也罢了,借身好衣服,铺盖一卷,直接往土里埋了便可,但丁医生不一样。

    在这个医疗紧俏的年代,周围好些人的命都是丁医生赤着脚背着背篓一针一药救回来的,就连牛队长他儿子五都欠丁医生一条命。

    “牛队长,你就帮忙去吧。”大队门口,丁队长叹着气亲自来道。

    牛队长知道丁医生去世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村里好些人无心干活,纷纷去了丁家村送人,从村头到村尾都是送殡的,人们纷纷红了眼圈,沉默不语地帮忙扯孝帽、设灵棚,往日里聒噪喧嚣的乡人难得安静,气氛肃静。

    丁队长瞧着老医生穿着一身粗布衫心中不忍,不待孩子们什么主动来了牛家村。

    “老丁,不是我不帮,你也知道,牛槽他刚结婚啊。”牛队长眉头愁的跟麻绳了个结似的,丁医生的恩情他忘不掉,家中这根独苗儿生出来没多久突然高烧不退,什么跳大神的叫魂的都找过,孩子烧的人都迷糊了,最后是丁医生深一脚浅一脚冒着大雨去县城抓了药才治好的。可以,若不是丁医生,五这条命保不住。

    五在角落吃饭,听到两个大人唉声叹气,竖着耳朵听了个明白,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掀开帘子撒腿就跑,他妈拉都拉不住。

    一路跑到牛槽家,瞧着夫妻俩在吃饭,跳上台阶就坐在了木凳上。

    “嘿,这孩子,喝汤吗?”琴笑眯眯招呼。

    牛槽见五乌黑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儿,晓得这子有话,不急不缓地等着他开口。

    果然,东西按捺不住性子:“牛槽哥,我时候是不是差点死了?”

    牛槽知道这事,点点头:“前面村子的丁医生救了你。”

    五一把抓住牛槽胳膊:“牛槽哥,那你帮帮他吧。”

    牛槽他娘没敢把丁医生死了的这事告诉牛槽,两口刚结婚成日你侬我侬也没出个门,自然不晓得村里人都去吊唁了,此番五前来求情他才晓得。

    “丁医生死了?”牛槽放下筷子。

    五点点头,如实了一遍具体情况,牛槽听完一张木头脸无甚表情,半晌没动。

    堂屋东边门开了,老娘盛了一碗饭走进来,见五赶紧招呼他下来吃饭,却见牛槽将碗一放,拉着五跑了。

    “他俩,这是干啥去?”牛槽他娘指着牛槽背影问琴。

    琴表情有些复杂,没话。

    牛槽他娘很快晓得了自家儿子这是去干啥,还是牛队长亲自领来的,逢人夸牛槽是个破除封建迷信的大好人。

    “我呸,破除封建迷信,他家那关老爷的牌位啥时候给我撤了再吧!”

    牛槽他娘一听头上的翠色簪子都给骂掉了还不消停,指着大门骂,“脑子进浆糊了,刚结婚给死人做衣服?”

    牛槽已经管不着了,早拾起家当就往外跑,拦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