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没收到布票」……
柳先生踱着步子回来时见牛槽忙前忙后,那张平时无甚表情的木头脸上竟然隐隐约约浮着一抹笑。
柳先生以为自己看错了,擦了擦眼睛,发现牛槽那笑更大了些,不禁感叹,诡异了,木头人成精了,居然会笑了。
“哎吆,先生麻烦让下。”店二捧着一碗药路过。
柳先生见那二将药殷勤递给了牛槽,牛槽则心翼翼地捧在手上吹了吹,喂给了坐在一边扇风的琴,嗤道,这家伙不会是才发现老婆怀孕吧。
那症状,啧啧……果然是反应迟钝。
柳先生也不管他,捏着一沓布票翘着二郎腿在琴边的木椅上坐下,自顾自给自己斟了一壶茶,等着看笑话。果然,不出片刻,门口涌进来一群人。
“牛槽呢!”为首是不远处卖爆米花的老头,进了门眯了眯眼,见到牛槽就大手一挥,吆喝一众人等过了去。
牛槽喂完琴一口汤水,不紧不慢地擦手,佝着眼抬起来瞧了来人:“你还有吗?”
老头被问的一杵,啥还有,没有了,不仅没有还要收回来呢!
抬头瞧了眼牛槽,那视线枯木样定定的,偏生又看的人怕,伸手拉了拉旁边人衣角壮胆:“那布票,我,我不卖了!”
本来一句你情我愿的买卖事儿,老头儿心中有鬼,偏生的跟要架似的,周围人被他唬的一愣,个个都停下手上的事儿看了过来。老头一张脸憋的通红,旁边人瞧这阵势也吓了一跳。
“为啥子?”牛槽拍拍腿,起了身。
老头儿一众人等往后退了一步,见牛槽定定看着他,心虚道:“有人出了高价。”
话一出口,旁边的柳先生脑筋抽了抽,总觉得牛槽在往这儿看,他佯装淡定地低头喝茶,半边脸都埋在茶杯里,喝了半天头疼是放还是继续喝的时候,牛槽出声了。
“行叭。”牛槽伸手。
众人不晓得他要干什么,睁大眼看着,牛槽淡淡道:“退钱。”
不光是老头儿,连着柳先生都一个抖灵,这家伙居然这么好话?
好奇放下茶杯看去,跟牛槽眼神直直撞上,柳先生似被那了无波澜的神色给吞了下去,讷地半晌没思绪。
众人反应过来后抖抖索索地掏钱,牛槽便一手要钱,一手还货,给换了回来。
这事快起快落,快的就跟那布票从来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似的。
傍晚时分,牛槽对着空空如也的收纳盒发呆,琴捧着肚子从大厅拿了一份红豆汤给牛槽。
下午找了医生来看,其实不过怀孕一个多月,但心中多了份在意,身体也好像陡然变重了,她做什么都心谨慎地。
“牛槽哥。”琴撑着柜子,将碗放在牛槽面前,“别着急,咱们慢慢来。”
牛槽「嗯」了声,回过头来,看着琴肚子发呆。
琴被她看的脸红,一张脸比身上的红色外套还要艳丽:“作甚呢,还看不出来呢。”
转念叨叨,也不知是男是女。
她是外地孤女,在牛家村人生地不熟的,怀上孩子是安全感的第一步,如果这一步还是个男娃娃,那更是走的扎实了。
牛槽倒是没那么多想法,只觉得新奇,前一刻他还找不到媳妇哩,后一刻竟然连娃娃都出来了。
琴拍了他手一下,起身欲关窗,牛槽按着她坐下,自己站起来将一窗月色关在了外头,转身回头见琴望着收纳盒,一张粉扑扑的苹果脸染上了愁绪,晓得她是为了布票的事,宽慰地抚上琴手背:“咱们回去吧。”
“回去?”琴惊呼出声,她还想提下让牛槽去邗江县收呢。只是,又担心自个肚子,颇为难。
牛槽点点头,笃定:“回去。”
走就走,第二日,牛槽就敲响了柳先生的门。
不过凌五点,门口的天才麻麻亮,来往车辆也少,大街上多是挑着担子的生意户,豆浆油条的香气就着寥寥烟火升起人间味儿。
柳先生循着芝麻饼的视线落在牛槽手上的包裹上:“这是?”
“回了。”牛槽指了指琴肚子,“琴不方便。”
柳先生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牛槽将那诧异收入眼底,扶着琴的腰就转身离开了。
柳仕目送两人远去,回了房间坐下,敲手在桌面,牛槽在搞什么?
想了半天不得法,干脆不想了,他回了更好。柳仕拉开抽屉,里面漏出厚厚一沓布票,他嘴角浮现一抹笑。
牛槽很快买了车票,绿皮车冒出一阵烟,很快将两人送回了高山市。牛槽又包了一辆黄包车,很快拉着两人回了牛家村。
到村头的时候,六正抱着一摞布往服装厂跑,见了从黄包车上下来的牛槽愣了愣:“舅?”
怎么回来了?
牛槽点点头,招手示意六过来,六抱着布过去,牛槽接过那布,指了指琴:“把你舅妈送回去,我去厂里。”
六挠挠头,一手接过牛槽手上的包裹,一手扶着琴:“舅,你收了布票呢?”
这才一天半的功夫呢,而且柳先生怎么不见回来?
牛槽摇摇头:“没,没收到,你舅妈怀上了,先回来了。”
怀?怀啥?六一个男孩,当然不会往肚子上想,稀里糊涂地搀着琴回了家,送到房里总觉得舅妈几日不见怪怪的。
路过院子牛槽他妈抱着一捆柴火路过,用鼻子示意了琴那屋:“她咋这幅模样,娇贵的。”
六这才醒悟,是啊,娇贵,就是这感觉,怪不得觉得舅妈怪怪的,以前可不这样。
六摇摇头,如实:“不晓得。”
牛槽他娘带着婆婆惯有的特质,结婚前咋看咋好,结婚后咋看儿媳咋不顺眼,不耐烦地别过脸:“你舅呢!”
“好像去厂里了。”
牛槽他娘忍不住犯嘀咕,这么快回来她可不觉得她家儿子是完成任务了,八成是这儿媳给怂恿的,真是的,吃不了苦还跟着出去,真够讨嫌的。
六见外婆变了的脸色,忽的想到牛槽那句怀上了,声解释:“他,舅妈怀上了啥的,所以才回来的。”
「刺昂」一声,一捆柴落在地上,牛槽他妈却是来不及捡起来,猛地抓着六肩膀:“啥?你啥?”
服装厂里,牛队长正发动员工加班加点先行用收来的布料做衣服,但这旗袍裙做工精致复杂,员工们没有牛槽都没了主心骨,正对着布料发呆呢,可把牛队长给急的。
关键时刻,牛槽推门踩着一地落日进了来,一群人见了好似瞧见天神下凡了,迷茫的眼中个个亮出了光彩。哪知这光彩还没酝酿强烈,就被牛槽一句话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