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入宫(二) 你信不信,我能让你身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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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到门口, 便见刘念闪身而出,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她伸出双臂,将整个大门都遮在了身后,她抬头直视着云羡的眼睛, 里面像是蕴含着无限恨意, 咬牙道:“你如此对母亲不敬,你信不信, 我能让你身败名裂, 做不成皇后!”

    云羡冷笑一声, 道:“身败名裂?你是,像你一样吗?”

    刘念脸色瞬间涨的通红,她咬着唇, 微微的颤抖着, 望向云羡的眼眸凌厉的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还有,随你怎么做。”云羡淡淡着,将刘念的手推开,拉着紫苏向前走去。

    刘念身子微微一颤, 像是瞬间失了精气神似的, 软软的靠在门上, 突然, 她冲着云羡的背影喊道:“只要阿娘昭告天下, 你根本不是相府的姐,你便完了!”

    云羡脚下一顿,转过头来, 轻笑道:“我倒是第一次听闻,一个冒牌货能这么理直气壮的这种话。”

    刘念只觉耳边“嗡嗡”作响,像是有人重重的了她一巴掌似的, 脑子里晕乎乎的。她紧紧扒着门框,才能使自己不至于晕倒,孤注一掷道:“你别忘了,你是在凉州长大的!”

    “那又如何?”云羡眸光一暗,幽幽道:“难道你以为鸠占鹊巢,那鸠就真的能成了鹊吗?”

    “你……你欺人太甚!”刘念一跺脚,眼眶都红了起来。

    “便是欺负你了,你待如何?”云羡懒怠理她,只丢下一句话,便拂袖向前走去。

    “阿念的没错!似你这样的女儿,还不如没有!”

    徐慈心不知何时走了出来,她站在刘念身边,恶狠狠的瞪着云羡,那目光全然不似在看自己的亲生女儿,而像是看仇敌。

    她似乎是忘记了。忘记她怀胎十月产下的孩子是谁,也忘记了刘云羡曾经是多么卑微的想要得到她的爱。

    那一刻,云羡才猛然发现,原来徐慈心对刘念的感情已经使她盲目到了这种程度。

    甚至,不惜对自己的亲生女儿拔剑相向。

    云羡连头都懒得回,只继续朝前走着。她在现代社会长大,并不缺亲情,自然,也就不必卑微到用自己的委屈和痛苦去换取什么虚假的母爱。

    她第一次觉得,皇后的身份也是一件好事。可以使她看清很多人,也可以使她有底气去反抗许多事。

    “你若不选阿念入宫,我便让你做不成这个皇后!”

    云羡冷笑一声,声音却无比平静,道:“我拭目以待。”

    “轰隆隆”,天空响了一个惊雷,大雨如约而至,空气骤然冷下去,像是入了秋似的,带着秋凉的味道。可分明,如今还是盛夏。

    *

    “陛下,皇后娘娘今日可受了许多委屈,那徐氏真不是个东西!”

    福瑞着,恨恨的啐了一口,道:“陛下,您可得为娘娘做主啊!”

    殿内点着香,淡淡的白梅香气自古铜香炉中氤氲而出,如一缕烟尘,倏的升起,又很快弥散开来,再寻不见踪影。

    香屑零落,伴着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腻了一案几。

    容洵握着御笔的手指一顿,抬头望向窗外,目光淡泊辽远,道:“她用不着朕做主。”

    福瑞一愣。

    容洵似是早知道他会不懂,很快补充了一句,道:“朕听你方才所言,她并未吃亏。”

    “想来,她也并不会希望朕插手她的事。”

    容洵顿了顿,像是看足了窗外的景致,很快将目光收了回来,落在案上摊开的奏折上。

    可这一次,不知为什么,他竟有些看不进去。

    那些字清清楚楚,可浮现在他脑海里的,却是云羡倨傲而倔强的面容。

    他几乎能看到,她因微扬着头而显得过分瘦削的尖尖的下颌,以及她紧紧抿着的微微向下的唇角。

    她今日,一定很难过罢。

    再坚强的人,面对来自母亲的伤害,也总是难以招架的。

    他有些出神,御笔笔头上沾染的墨汁浓浓的挂下来,在笔端汇聚成一粒大大的珠子,笔头像是终于承受不住了似的,重重的向下滑去,在奏折上留下一滴斑驳的影子。

    “哎哟!”福瑞忍不住叹了一声,忙躬身向前,去擦那奏折上的墨汁。

    容洵由着他去擦,眸光却凝在那墨汁上,久久未曾离开。

    再开口,只觉喉间干涩灼烫,道:“不必擦了。”

    福瑞手上一顿,忙将那奏折捧上去,道:“是,奴才这就找人新誊写一份。”

    “也不必誊了。”容洵着,将那奏折接过来,很自然的开看着,全然没有嫌弃它已经脏了。

    福瑞暗自惊叹,却也不敢多言,只静静的候在一旁。

    不多时候,便有人来禀,是昭阳公主到了。

    “阿姐这时候来做什么?”也不怕淋了雨。

    福瑞已殷勤的命人奉了姜茶来,道:“许是殿下有什么要紧事呢。”

    要紧事?他不信。

    容洵抬了抬眼,只见昭阳公主身姿婀娜的走了进来,很快便出现在了他近前。

    她身上并未淋湿,只是头发上有些水汽,微的水珠凝在发丝上,晶亮亮的。

    福瑞扶了她坐下,又捧了姜茶给她,道:“殿下暖暖身子。”

    昭阳公主笑着喝了一口,道:“我哪里这样娇气了?这么点子雨,根本不算什么。从前父皇在的时候,倾盆大雨我和陛下也跪过的。”

    她正的起劲,见容洵看了她一眼,忙改了口,道:“福瑞有心了。”

    福瑞笑笑,道:“殿下有日子没进宫里来了。”

    昭阳公主道:“我忙着收拾公主府呢,等重山回来,便可舒舒服服的住下来了。”

    她着,斜睨着容洵的眼色,道:“陛下,重山这次回京祭祖,是不是就能不走了?”

    容洵轻轻放下笔,垂眸将案几上的茶盏端起来,道:“朕从未拘着纪重山,只要他想回来,随时都可留在京中。”

    昭阳公主目光有些闪烁,道:“陛下若不下令,只怕他这辈子都不会留在京城的。”

    “君王死社稷,将士守国门,素来如此。守卫边疆,是他的愿望,阿姐何不成全他?”

    容洵抬眸望向她,不知为何,竟觉得她憔悴了许多。

    “我又何不乐得随他?只是……”

    昭阳公主突然住了口,望着窗外的雨和浓墨似的天空,重重的闭上了眼睛,道:“从前,重山是纪家最特别的孩子,他不喜战争,也讨厌到军营里去,他总算捧着本书,安安静静的坐在树杈上,看见我来了,就会笑着从树上跳下来,眼睛晶亮晶亮的……”

    她绝望的看向容洵,道:“阿洵,你知道吗?我不希望因为我,让他改变原本的命运。”

    虽然,纪氏一族的命运已经被她改的乱七八糟了。

    从她嫁给纪轻舟的那一日起,就改变了。

    只是细细想来,变得又哪止他们的命?她的,容洵的,大楚的命,全都改变了。

    容洵抿了抿唇,脸色亦有些凝重,半晌,他缓缓开口,道:“朕会劝他的。”

    昭阳公主听着,眼中也沾染了些喜色,道:“他素来最敬重你,一定肯听你的。”

    容洵瞧着她又哭又笑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这个阿姐,还是孩子气。有时候他都分不清,她究竟是真的,还是演的。

    昭阳公主得了容洵的许诺,总算是心满意足,安安静静的喝完了手中的姜茶。

    她见容洵忙着批奏折,便与福瑞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来,道:“那选秀,陛下当真就选了云羡一人?”

    福瑞忙不迭的点头,道:“是呢。不过陛下将选秀之权交给了皇后娘娘。”

    “这倒是新鲜,”昭阳公主轻笑,道:“她选了谁了?”

    福瑞笑着道:“还未选定人选呢。奴才私心里想着,大约是不会选人进来的。”

    他着,回头看了容洵一眼,见他面无表情,便压低了声音,道:“哪有人愿意与旁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呢?”

    “你倒是通透。”昭阳公主笑着摇摇头。

    福瑞有些羞赧的看了她一眼,道:“奴才也是自己忖度的。”

    冷不丁的,身后传来容洵冷冷的声音,道:“你想的倒不少,看来还是太闲了些。”

    福瑞忙回过头来,赔笑着道:“奴才日日只想着如何侍奉好陛下,旁的……都是梦里想的。”

    容洵没理他,只继续去看那奏折。

    福瑞噤若寒蝉的站在原地,低眉顺眼的,再不敢多一个字。

    昭阳公主歪着身子道:“你别理他,咱们接着咱们的。”

    福瑞心翼翼的挪过来,凑在昭阳公主身边,道:“再,只怕奴才这脑袋就保不住了。”

    “当真惹恼了他,你便随我回公主府去,我看谁敢欺负公主府的人。”

    昭阳公主挑了挑眉,示威似的看了容洵一眼,惹得福瑞也忍不住捂嘴轻笑起来,道:“奴才有殿下护着,这脑袋就算保住了。”

    “那你接着。”昭阳公主催促道。

    “是。”福瑞点点头,接着道:“旁的倒没什么,只是皇后娘娘若不选人入宫,只怕陛下制衡朝臣的法子便不能奏效了。”

    昭阳公主道:“这有什么,选十个人是制衡,选一个人也是制衡,各有各的法子罢了。”

    “殿下的是,倒是奴才多虑了。”福瑞微微颔首。

    昭阳公主笑笑,看向容洵,道:“我只是好奇,陛下怎么就选了云羡一人?难不成,陛下当真对她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