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身份 皇后并非刘行止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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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洵没话, 可云羡却觉得他眼中的晦暗之色更深,像是浓重的化不开的雾气,只有望向她的时候,才透出一抹光亮来。

    云羡心底涌起一抹不详, 冷得她牙齿都忍不住起颤来。

    沈让去帮萧叙白,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沈让已经和萧叙白勾结在了一起, 而萧叙白是要谋反的, 没有谁比沈让更清楚这一点。

    也就是, 沈让背叛了容洵,也背叛了他们的情谊。

    “云羡?”

    容洵轻声唤她,将她拥得更紧了些, 眼中藏着深深的痛惜, 道:“你怎么了?”

    云羡拼命摇了摇头,她攥着自己的领口,大口的呼吸着,尽量稳住自己的情绪, 道:“我没事, 只是沈让他……”

    容洵正要开口, 便见福瑞在门外躬身道:“陛下?”

    “何事?”耳边响起容洵淡淡的声音。

    “沈指挥使求见。”

    云羡手指忍不住一蜷, 不安的看向容洵。

    容洵握着她的肩的手掌紧了紧, 低头看着她,道:“别担心,朕去去就来。”

    容洵推了门出去, 他担心风凉,便反身将门关上了。

    隔着窗棂,云羡可以清楚的看到容洵映在门上的影子, 他背脊挺拔,一身朝服站在阳光下,令他看上去恍如谪仙般好看和伟岸。

    看得出,他的唇紧紧抿着,冕上的旒珠垂下来,越发显得他眉目深沉。他的手贴在身前,手指轻轻捻着袖口,不知他心底在想些什么,是怒不可遏,抑或是浑不在意,他都不会显露出来。

    可云羡瞧着,无端的就觉得心疼。

    她病了,便龟缩在这里,由他遮风挡雨。可他累了,却无从躲避,甚至连最信任的人,也会捅他一刀。

    福瑞躬身道:“陛下,沈大人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许多位大人,看着像是来势汹汹。”

    容洵牵起嘴角,声音淡然而醇厚,道:“无妨。”

    福瑞有些忧心,道:“萧大人也在。”

    容洵朝着门里的方向看了看,像是怕惊扰到云羡似的,道:“出去。”

    两人很快离开了,门外又变成原本空落落的样子,空得好像只看得到明媚的阳光。

    云羡眯了眯眼,抬起手来,隔断了那束光,道:“紫苏。”

    紫苏应声而入,道:“娘娘。”

    “走,我们去紫檀殿瞧瞧。”

    *

    紫檀殿。

    “陛下,臣已查到了杀害刘念的凶手。”

    沈让跪在地上,义正言辞道:“此人已被臣押入了皇城司大牢,昨夜审了一夜,他终于承认,是丞相大人指使他潜入皇城司大牢,杀害刘念。”

    刘行止本是因着沈让查到杀害刘念凶手才随着他们到这里的,如今见他反咬一口,登时气白了脸,指着他的鼻子,道:“沈让!你血口喷人!”

    “沈让,慎言。”容洵神情淡漠,冷眼看着他,道:“丞相是刘念的父亲,怎会指使旁人杀害她?”

    沈让看了刘行止一眼,道:“虎毒尚且不食子,丞相大人却可为了保全家族声望而杀死自己的亲生女儿,其城府不可谓不深。”

    “你!”刘行止强压着眉间的愠怒,道:“老夫倒是要听听,你是怎么把白的描成黑的!”

    沈让呈上一份口供,上面隐约有着斑斑血迹,道:“这是那凶手的供词,可供陛下一观。若是丞相大人想要对质,臣大可以命人提了他来,只是他如今已不成人形,大殿之上,恐怕会吓到陛下和各位大人。”

    福瑞眼中划过一抹不忍,将那供词接过来,放在容洵身前的案几上。

    容洵眼角的余光冷冷扫过那供词,道:“屈成招,不足为信。”

    沈让心底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道:“除了这个,他还供出了别的,或许可以证明他是丞相大人的亲信。”

    “哦?”容洵抬了抬眼,极闲适的向后靠着,道:“来听听。”

    沈让眸底晦暗,道:“他还,丞相大人要谋反。”

    “沈光亭!”刘行止已然怒到了极致,他再也忍无可忍,连指着沈让鼻子的手都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像一条破了的棉絮,胡乱随风摆动着,已然是到了强弩之末。

    他猛地跪下来,痛心疾首道:“陛下,沈让如此污蔑老臣,臣实在是冤枉啊!臣二十岁入仕,如今已有三十余年了,臣待陛下一片赤诚,天地可鉴啊!”

    容洵眉眼有些阴鸷,他轮廓深,眼珠极黑,加上喜怒不形于色,本就让人觉得不可捉摸,冷峻至极,偏又生得极好看,便显得这十分的深沉之中,又带了三分出尘绮丽,无端的,便更觉他诡谲莫测。

    沈让望着他,心下也不觉一颤,像是生怕他识破了什么,急急埋下头去,道:“丞相大人,你你一片赤诚,那你豢养的三百死士,作何解释?”

    刘行止冷嗤一声,道:“京中世家豪强多豢养死士,又有何奇怪?”

    “那你贪墨治理水患的银钱,又作何解释?”

    沈让的声音一阵沉过一阵,直在刘行止的命门上,他的腿脚忍不住哆嗦起来,这些事他都做得极心,沈让又从何知晓?

    头上大滴的汗滴下来,道:“陛下,是臣糊涂,臣……”

    “沈让,下去。”容洵断了刘行止的话,声音清冷而平静,好像这一切原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似的。

    沈让道了声“是”,顿了顿,道:“还有一事,臣的人拦截到了丞相大人与匈奴单于的通信,丞相大人勾结匈奴,看样子,是要来一出里应外合。”

    “刘行止!”

    容洵猛地拍响案几,道:“你倒解释给朕听听,这也是你一时糊涂吗?”

    刘行止颓然的抬起头来,苦涩道:“陛下,笔迹可以模仿,这书信只怕是有人构陷啊!”

    沈让冷目灼灼,道:“丞相大人,我早料到你会这么,不过,此事我还有人证。”

    “那人被你到如斯地步,自然是你要他什么,他便什么了。”刘行止嘶吼道。

    “陛下,臣的证人,是萧叙白萧大人。”

    沈让掷地有声,几乎是嘲笑一般看向刘行止的脸,道:“萧大人是丞相大人的爱徒,若非丞相大人太过逾矩,萧大人绝不忍揭发丞相大人的恶行。”

    “萧……”刘行止绝望的看向萧叙白,带着一丝浅薄而卑微的希望,道:“叙白,你……”

    萧叙白没想到沈让会如此公然的点到自己的名字,他虽答应提供些线索,却从来没想过要在大殿之上与刘行止闹到这种地步。

    萧叙白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像是全然没听到沈让的话似的。

    “萧大人?”沈让催促道。

    萧叙白知道此时已是骑虎难下了,若他不证实此事是刘行止一人所为,只怕沈让就会让他成为下一个刘行止。

    与虎谋皮,不过如此。

    他不动声色的攥紧了衣袖,掩饰着自己的心绪,道:“是。”

    容洵眯了眯眼,道:“丞相私通外敌,此事可当真?”

    萧叙白面上划过一抹隐痛,道:“确有此事。臣怕恩师酿成大错,所以告诉了沈大人,只求恩师能悬崖勒马,陛下也能看在恩师尚未铸成大错的份儿上,网开一面。”

    “萧叙白!”刘行止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连责骂的话都懒得再。

    容洵定睛看着刘行止,眼眸之中却平静无波,没有痛惜,没有惊讶,也没有愤恨。

    沈让不觉有些心惊,一时间,他竟分不清容洵究竟是城府太深,还是他根本早就知道了这一切。

    “将刘行止收押天牢,朕亲自审他。”容洵金口又开。

    “是!”侍卫们应声而入,将刘行止拖了下去。

    萧叙白不忍再看,只避过头去,面上却是仓皇一片。他咬紧了牙关,将这为人胁迫的屈辱硬生生的吞了下去。

    等有朝一日,他一定,一定把今日所受的一切都从沈让身上讨回来……

    “陛下!”有官员站了出来,道:“刘行止勾结外敌,吃里爬外,这样的人,岂能做国丈?”

    “臣请陛下废后!”

    “皇后父亲私德有亏,只怕会为天下人所不齿!臣请陛下三思啊!”

    ……

    官员们接二连三的站了出来,他们都是大楚的肱骨之臣,平日里也是针锋相对的时候多,可面对这件事,他们却难得的一致。

    萧叙白没想到此事会发展到如此地步,平白的会将云羡拉下水,可他方才已然让容洵起了疑,若再多言,只怕会把自己也一道折进去。

    他不敢话,只微微垂眸,拼命掩饰着心中的波澜。

    云羡在门外,听着大臣们废后的论调一阵高过一阵,心也不觉揪了起来。

    “娘娘……”紫苏不安的看着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道:“咱们回去罢,别听这些事了,陛下总会处置好的。”

    云羡眸中有些意味不明,她低声道了声“你先回去”,便推门走了进去。

    众人齐齐望向她,她挺直了背脊,使自己配得上一国皇后的尊容,刚要开口,便听得容洵清冷的声音响起。

    “朕已查明,皇后并非刘行止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