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拱手 我的夫君自是最聪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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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少康重新掌管禁军, 是云羡没有想到的事。而更令她没有想到的,是纪重山调回边境,萧叙白接替刘行止,拜为丞相。

    云羡抱臂倚在门前, 眉头微蹙着, 心底却涌起一阵不详的预感。

    她不知道那天沈让究竟和容洵了什么,可这半月以来, 容洵推行政令, 变化实在太大了。

    大到, 她甚至觉得,她所努力经营的一切,都在慢慢脱离她的掌控。

    云羡伸出手来, 看着手上的掌纹, 一片落叶盘旋着飞到她手掌中,又很快落在了地上。

    “云姐姐!”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云羡一怔,赶忙抬起头来,泪水瞬间便模糊了她的视线。

    紫苏走在前面, 远远的领了一个少年, 朝着她走了过来。

    紫苏掩不住满脸的兴奋, 好像这宫里太久没有好事发生了, “娘娘, 您快瞧瞧,是谁来了?”

    云羡吸了吸鼻子,破涕为笑, 道:“君泽,你怎么……”

    刘君泽大步走到她面前,有着从前所没有的自信和洒脱感, 只一年多未见,他便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神情淡然而平和,举止没了年少时的青涩局促,眼里满含着笑意,道:“是陛下召我回来的。”

    云羡上下量着他,生怕错过什么似的,道:“陛下召你回来,必有他的用意。”

    “陛下,让我接掌皇城司。”刘君泽顿了顿,眼里流露出一抹云羡看不懂的情绪,像是扼腕,又像是无奈。

    “那沈让呢?”云羡忍不住问道。

    “沈大人身子不好,自是不堪重任了。”刘君泽垂眸着,又接过话头,道:“姐姐的身子可好些了?”

    云羡笑着道:“这些日子好像好多了,连晚上都不曾咳嗽了。”

    紫苏附和道:“可不是?依着奴婢,娘娘是有福之人,有天神护佑,一定会没事的。”

    云羡含笑摇摇头,道:“自我病了,紫苏就总信些神啊鬼啊的。”

    刘君泽看着紫苏,抿唇一笑,道:“紫苏是关心则乱,她的心和我是一样的。若姐姐能安康,别是信鬼神,便是在各地大兴佛寺,我也没有二话。”

    “越越离谱了。”云羡凛然道:“看来还是得给你们普及一下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刘君泽和紫苏相视一看,皆是一脸茫然。

    云羡宠溺的笑笑,看向刘君泽,道:“外面冷,进来喝盏茶吧。”

    刘君泽笑着应了,随她一起走了进去,紫苏自去准备茶点,偌大的暖阁中也就只剩了云羡和刘君泽两个人。

    先前云羡畏寒,便总歇在暖阁中,这些日子倒逐渐好些了,可暖阁中的炉子还是燃着的。

    云羡往里面扔了些果皮,很快便传来一阵水果的清香,夹杂着一丝丝焦味,勉强还算好闻。

    两人褪去了刚见面的喜悦,如今看上去便都有些心事重重。

    “这些日子,京中变化很大。”云羡看了他一眼,道:“陛下让你执掌皇城司,自然是看重你的本事,我也相信你可以胜任,可不知为何,我心里总有些不安。万事,还是心为上。”

    刘君泽点点头,他眼眸如黑曜石一般明亮澄澈,道:“姐姐放心,我会顾着自己的,也希望姐姐能事事以自己为先。”

    紫苏端了茶盏进来,将茶盏放在矮几上,道:“少爷不知道,娘娘日日不是操心这个,便是揪心那个,前些日子思温表少爷出了事,娘娘更是难过的厉害,一整夜一整夜的睡不着,连奴婢看着都忧心呢。”

    刘君泽将茶盏递给云羡,担忧道:“思温哥哥的事我听了,当真是可惜的紧。”

    云羡听着,脸色也不觉凝重起来,她叹了口气,道:“思温……”

    话到嘴边,终是吞了下去,只剩下一声叹息。

    刘君泽宽慰道:“如今刘念和刘行止已得了报应,姐姐也可勉强将此事放下了。”

    云羡咬着唇,道:“可我总觉得此事没这么简单,萧叙白也脱不了干系。”

    云羡怀疑萧叙白,可如今萧叙白深受重用,她心底自然是不甘的。

    刘君泽眸子暗了暗,没有接她的话茬,只道:“事情总有昭雪的一天。”

    云羡轻轻“唔”了一声,她抬起头来,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不必管这些事,只顾好自己,我就放心了。”

    “我今日来,还有一事。”刘君泽突然开口。

    他迟疑着,回应着云羡的目光,道:“三日后,由我护送你出京城。”

    云羡木然的点了点头,道:“好。”

    *

    “娘娘不必担心,陛下也是为了让您好好把身子养好,行宫里山清水秀的,倒比这里舒服多了。奴婢还听闻,行宫里的冬天景致极好,还有温泉,娘娘定会喜欢的。”

    紫苏一边替云羡理着衣裳、首饰,一边笑着劝道。

    “陛下的心意,自然是好的。”云羡淡淡着,只望着手中的紫玉扇坠出神。

    那是容洵前几日给她的,是让她留个念想,也好睹物思人。

    她明明很快就会回来了,实在不懂容洵要她睹什么物,思什么人。

    这些日子容洵来椒房殿看她的次数明显少了很多,以前不管他忙到多晚,也总会来瞧瞧她的。她犹记得有许多个深夜,她听见他进来,便故意钻到被子里,等他一坐在床边,她就探出头来吓唬他。

    晶亮亮的眸子看着他,他便总是笑,然后揉揉她的发顶,心疼的问她“怎么还不睡”,而她也总是答他,她在等他。

    一定,一定是有什么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发生了……

    云羡想着,不觉捏紧了手中的扇坠,她猛地站起身来,道:“我出去一下。”

    紫苏一愣,还没顾上给她披衣裳,云羡就已经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

    “容洵!”

    容洵听到有人唤自己,猛地一抬头,只见云羡已俏生生的站在了他面前,双目如剪秋水一般,带着盈盈的笑意。

    福瑞本侍奉在容洵身侧,见状忙低头退了下去。他惯常是个有眼色的人,这种时候,断不能扫了陛下和娘娘的兴致。

    容洵强忍着关切之意,不易察觉的吸了口气,道:“你怎么来了?朕还有事要忙。”

    他着,眼眸却迟迟不肯从她身上离开,而捏着奏折的手指,也微微的颤动起来。

    他脸色沉着,可眼眸却是热切的,而眼底的欢欣与不舍,更是掩都掩不住。

    他实在是……太想她了啊。

    “别装了。”

    云羡大步走上前来,一把握住他的手,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生生把他拉起来,道:“陪我出去玩。”

    容洵有些诧异的望着她,可身子却不由自主的跟着她走着,道:“可……”

    “就玩一天。”她半是耍赖半是撒娇的道。

    他凝望着她,突然释然一笑,道:“好,朕陪你痛痛快快的玩一天。”

    他眼中满是感怀,像是怎么看她都看不够似的。如果他们有长长久久的岁月,如果她能平安康乐,别玩一天,便是她要太阳、月亮,他也会给她。拼了命的给她。

    *

    两人换了常服,没带什么侍从,只二人骑着一匹马,自宫门前策马而去。

    深秋时节,京城处处都是红色的,那是枫叶的颜色,漫山遍野的舒展着,阳光铺洒下来,整个京城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喜悦和热烈,人行走其中,也不觉心驰神往。

    “我要去东市买首饰,还要去朱雀大街吃馄饨和糖饼,还要吃南市的酥糖,还有……”

    云羡如数家珍的着,全然没注意到身后的容洵,他含笑看着她,目光一刻都不舍得离开,在他眼里,她鼓着的脸颊是可爱的,她明亮的双眼是可爱的,甚至,她没有一个地方是不可爱的。

    “你慢慢想,朕每一家都带你去吃。”

    云羡望了望天色,道:“只怕来不及……”

    容洵笑笑,道:“今日不宵禁了。”

    “啊?”云羡一愣,道:“这么草率吗?”

    容洵握紧了缰绳,将她护在怀中,策马朝着东市跑去。

    风掠过他的脸颊,传来阵阵寒梅香气,云羡聚精会神的看着面前的摊,却知道,他总是在她身后的。

    她把珠钗插了满头,笑着道:“哪支好看?”

    容洵丝毫不嫌弃她的差品味,只仔细的看着她头上的珠钗,道:“那只玉兰花的不错,那只蝴蝶的有些俗了。”

    云羡若有所思的将那几支珠钗拿下来,递给那贩,道:“要那只玉兰花的。”

    贩千恩万谢的接了容洵的银子,将珠钗递给他。

    容洵将那珠钗插在云羡鬓边,认真看着,道:“好看。”

    云羡笑着道:“我戴什么不好看?”

    “也是。”容洵勾了勾唇,递给她一支糖葫芦,道:“方才趁着你挑珠钗,朕找了个孩子买的。听那孩子,这家的糖葫芦很是不错。”

    云羡接过糖葫芦,赞叹道:“难为那孩子肯听你指使。”

    容洵骄傲道:“朕给两份钱,他有糖葫芦吃,自是肯的。”

    云羡踮起脚尖,捂着他的耳朵,轻吻了他的唇,又很快松开,满是得意,道:“我的夫君自是最聪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