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沈飞云几乎已经断定,简亦善同苏浪有往来。
一想到两年来,苏浪笑看他百般求见,失魂落魄,却一直冷眼旁观。
他心中便有一把无明业火,简直快烧得他理智全无,差点就要上前拽住简亦善的衣领,好问出苏浪的下落。
沈飞云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
不能草惊蛇。
他定了定神,长舒一口气,颔首道:“我去过流岫城几次,辛含雪都祁郁文不便剑客,还以为你见到了祁郁文,也能一并见到苏浪。”
简亦善不由自主地皱眉,问:“怎么,你很想见苏浪?我还以为,你几次三番地拜谒流岫城主,是为了求见祁郁文。”
沈飞云嗤笑一声,简亦善这般认为,肯定也是苏浪的意思。
看来苏浪以为,他必然更加喜欢祁郁文。
毕竟他和“祁郁文”拜过堂成过亲,相处了大半年的时间,比他与苏浪熟络许多。
沈飞云还想再试探一二,话刚在嘴边了个转,就听得外面有人走动,听脚步声与呼吸声,来人武功不低。
他顿时收声,抬手摸了摸火炉上的酒壶,觉得清酒已温,便执柄倒了一杯,悠闲地看向来人。
“阁主。”一位俊朗健壮的男人立在门口,喊了一声施红英,却极有规矩地停住,并没有再进来,也没有多一个字。
施红英紧了紧衣领,端坐起来,抬手招呼:“进来。”
男人迈步之时,她冲简亦善翩然一笑,眨了下眼,解释道:“我的手下,骆湖,你别疑心。”
这句话,颇有越描越黑之嫌,生怕简亦善不往暧^昧处想。
果然,简亦善闻言,脸色一黑。
简亦善的位置离门近,骆湖走到桌边,也不挑选位置,直接在他身旁坐下,正好在施红英对面偏左一些。
“什么事?”施红英边问,边伸出酒杯,示意沈飞云帮她添酒。
简亦善也不甘示弱,拿出酒杯,正贴着施红英的手背,挑衅般瞥了身旁的骆湖一眼。
沈飞云颇觉好笑,端起酒壶,给他们各倒了大半杯,又翻起一盏酒杯倒满,推到骆湖手边。
“多谢。”骆湖怔了一下,接过酒杯,放在手边不动。
他接着皱眉道:“武林大会多数已安排妥当,请柬也早早派人分发下去,回春堂、天琴宗、渡缘坞、飞霜阁、叩悲轩等都答应要来,只是……”
施红英将酒杯举到唇边饮酒,听他欲言又止,便移开半寸,挑了挑眉,并不话,只耐心地等待下一句话。
她果然了解自己的手下。
骆湖没有叫她久等,看了眼多余的沈飞云和简亦善二人,犹豫一下,立即继续跟上。
“只是圣火教的人竟然是最先到的,我们明明没有递请柬,似乎来者不善。”
施红英果然变了脸色,收起了之前调笑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她一口饮尽杯中清酒,冲沈飞云点点头,道“我还有事要处理,先行一步,你们两弟兄好好喝酒,睡个好觉。”
完,将酒杯往桌上一搁,就要起身离开。
“不急。”沈飞云拉住她的衣袖,将人按回榻上。
“圣火教教主早在两年前被……祁郁文杀死……而公子莫听风也尸骨无存……”
到莫无涯和莫听风二人,沈飞云语气有些怪异。
他很快恢复,顺畅道:“剩下的五位长老,两位死于湖水老人之手,一位被你毒死,一位死于内斗。只剩下一位长老闫肆,又何惧之有?”
施红英点点头,却依旧不放心,沉声道:“圣火教行事诡异,不按常理出牌,我给他们下毒,和他们结下梁子,恐怕他们这次前来,不怀好意,我不能坐视不理。”
“我陪你回去一趟。”沈飞云笑了笑,神色却极认真。
施红英松了一口气,脸上终于又重新带了笑模样,柔声道:“还是你懂得疼人。”到这次,撇了撇简亦善,“不像有的人,不给我添堵就不错了。”
简亦善脸色更黑,张了张嘴,好似要些什么,可最终还是咽回肚子中,什么也没有出口,只好低头喝酒掩饰神情。
施红英收回目光,看向沈飞云,请求道:“既然你要帮忙,不如帮到底,我还有一件事,你也一并应允了吧。”
即便请人帮忙,麻烦人,她也得落落大方,没有任何忸怩遮掩。
这反倒叫沈飞云心生好感。
“什么事?”
“这次武林大会,由我们落英阁举办,地点就在长安边郊。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比武,若是我们输得凄惨,恐怕得不偿失,没有博得江湖豪杰的青眼,反而叫人看笑话。”
沈飞云笃定道:“放心,你武功高强,无人敢看轻。”
“多谢。”施红英忍俊不禁,“反正你师父淡泊名利,你也不代表践雪山庄,不如以落英阁的名义出战,你意下如何?”
沈飞云挑了挑眉,思忖道:“有何不可?”
“一言为定!”施红英喜不自胜,伸出手掌。
沈飞云瞧了,很快反应过来,便同她击掌,算是敲定了这件事。
简亦善见他们聊得开心,酸溜溜道:“红英,这种大事,你竟只念着沈飞云,是不是在你心中,他比我更加重要?”
“没有的事。”施红英白了他一眼,“你的武功又不好,去了能做什么?况且你从度支中郎提拔到户部尚书,别告诉我你有多余的时间。况且难得一天休沐,你难道愿意放弃在温柔乡享乐,来我这刀剑窝里丧命?”
她不待简亦善再开口多,直接起身,冲沈飞云甜甜一笑。
“骆湖,我们先走了。还有沈大侠,你要帮忙,现在还为时尚早,等我去瞧瞧圣火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之后有事再来请你出山。”
“务必叨唠我。”沈飞云边,边将施红英与骆湖的杯盏收拢。
不多时,脚步声逐渐消失在楼道间,而楼下又响起车轮辘辘之声,轧着冰雪远去。
沈飞云这才抬眼看向简亦善,心想终于能够好好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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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施红英端坐在车马中,并不避讳骆湖,直接将沈飞云的衣袍脱下,换了一袭黛色厚袄。
“总算是搭上线了。”她将月白绸衫递给骆湖,“还以为这沈飞云是个纨绔子弟,整日风流浪荡没个正形,一定好勾搭,没想到一年来油盐不进,对我客客气气。”
骆湖并不搭话,只任由她一个人絮絮叨叨,发着牢骚。
“这件衣服你仔细收好,”施红英吩咐道,“这可是有价无市的天山冰蚕丝,只有许清韵才有养殖的手艺。”
“是。”骆湖将绸衫心翼翼地叠好,搁在腿上。
施红英冷冷道:“皇帝就要死了,最多再撑上十天半个月,绝熬不过月底。不枉我在‘一点金’中下药,转手多次,终于撇清干系,好不容易将这蛊毒下到他身上。”
“阁主英明。”骆湖适时搭话。
“如今太子失势已成定局。”施红英到这里,不免有些得意,“剩下的就只有简亦尘和简亦善两人,皇帝一死,必传位给其中一人。”
“阁主认为谁会上位?”
“都有可能。若是简亦善上位,我办完武林大会,以我和他的关系,落英阁的江湖地位再无人能够撼动。若是简亦尘上位……”
她略微停顿,从怀中抽出一封信,扫了一眼,懒懒地继续:“若是这胡奴上位,我也不赖,同他了五年交道,他再冷血狠心,也不得不卖我个面子。”
完,她将手中的信笺递了过去,笑道:“瞧瞧。”
骆湖接过一看,是简亦尘递来的命令,要落英阁在兖州举办武林大会,在皇帝死后,叫兖州牧发动叛乱,引去沈照,为他制造时机,顺便将江湖人士一网尽。
“我们并未在兖州举办,而是定在了长安边郊。”骆湖道。
“不错,听他的就完蛋。”施红英伸出拇指笔划了一下,“兖州就这么一点点地方,能有多大动静。最好叫青州、徐州、扬州,一并反了,这才堪堪能敌沈照。”
她拿出一张地图,指了指扬州,道:“可惜胡奴收买不了这大块地方,这里的人心向陈王,如今正盼着简亦善上位。”
“青州倒是有他的人脉,”施红英忍不住叹服,“就连青州圣火教分坛的何祐,都和他一个鼻子出气,更别提还有醉春楼的陆擎冬。”
“阁主认为简亦尘更有希望?”骆湖问。
“不定。”施红英闭上双眼,摇了摇头,“三年前的简亦善还很愚蠢,胡奴要赢轻而易举。可二年前简亦善变得聪明许多,接住了皇帝抛给他的重担,一步步爬到今天这地位。”
她叹息道:“难……一切都难……我们只好做两手的准备。最好再多一个沈飞云,如能牵制沈照,方是制胜法门。”
“阁主英明。”
施红英倏地睁开双眼,冲骆湖冷冷一笑,伸手掐住他的脸,指甲陷入肉中,再重分毫,就会划开皮肉,叫他破相。
“你一直以来都很听话,”她淡然道,“我这才放心将一切告诉你。但你若以为我很宠你,一边瞧不起我,一边将我的恩宠视为理所当然,攀附我往上爬,却觉得全是你自身的能耐……
“那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你。我眼中虽能容纳沙子,却绝容不下钉子。不听话的钉子,不用别人告知,我自己第一个亲自动手拔出。”
“这话不难听懂,你觉得呢?”施红英松开劲道,柔柔地抚摸他的脸颊。
骆湖点点头,“我是阁主最趁手的那柄刀,最听话的那条狗。”
施红英这才感到满意,慢悠悠道:“多的是盯着你一言一行,想要取而代之的人,你仔细点,可别走错一步,万劫不复。”
“属下明白。”
这一切对话,都被隔板挡住。
马车冒着风雪前行,一刻不停地驶向远方。
作者有话要:讲真,里的计谋真的很降智,我写的时候情不自禁笑了出来,我真就这点智商,大家凑合着看吧。
然后这一卷收尾,下一卷夫夫归隐金陵,好好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