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梁闲急着去查死者身份,留两只猫蹲在窗台一角窃窃私语。
云王皱着猫脸:“凌儿再不去哄哄闲儿, 就不怕他以后天天给你做饭吃?”
萧元凌表情很悲壮:“该的话本王都了, 梁先生若肯原谅,定是不会再计较。”
云王一脸恨铁不成钢:“光有什么用, 你哄了吗?”
萧元凌有点懵:“哄?何为哄?”
“你连哄人都不会?”云王一爪捂脸,“你就回忆回忆时候你哭,你父皇母后还有宫女太监们是怎么哄你的。”
萧元凌认真想了半天:“本王六岁那年练武伤了手臂, 曾哭过。”
云王眼前一亮:“然后呢?”
萧元凌表情严肃:“本王掉一滴眼泪,教本王武功的侍卫便用藤条抽本王一下。”
云王:“……你父皇没管管?”
“管了的,”萧元凌在云王期盼的目光中慢慢,“父皇赏了那侍卫一百金,他管教得对。”
云王:“……”
萧元凌很淡定:“而后父皇又用藤条抽了本王十下。”
云王狠狠地用爪子抹抹自己的脸:“都是皇家出品, 我突然觉得我爹那才是亲爹,你爹……”
他同情地上下瞅瞅这个大侄子,不敢想象卫梁国唯一皇子的童年竟然过得这么苦逼。
萧元凌却不在意:“父皇和侍卫教得对,战场上瞬息之间便生死两隔, 若是连那一点点伤都挺不住又如何能率领将士胜利而归。”
“道理我都懂,”云王挠挠胡子,“可你才六岁啊, 你看看现在的孩子,十六还天天作妖呢。”
萧元凌感同身受:“所以从严格管束很有必要。”
云王:“……你已经被傻了,我不跟你计较。”
布偶烦躁地在窗台上走来走去, 思考怎么能让这块木头开开窍。橘猫默默瞧着他来来回回,实在烦得慌, 抬起粗壮的后腿轻轻一踢,毫无心理准备的布偶大头朝下就栽地上了。
云王:“……”怪不得这熊孩子从到大都跟自己作对,敢情是把从他爹那吸收的怨气都发泄到自己这个当叔叔的身上了?
萧元凌丝毫不觉得自己过分,他探着大脑袋望望在地板上四仰八叉的布偶,心情舒畅地勾起了嘴角。
路过这间办公室的人们目睹这一幕,纷纷对布偶投去同情的目光:没有爸爸庇护的可爱也太惨了。
此时,可爱的爸爸姚天启同志正一脸铁青地带人从传销组织那栋楼下来,转向对面那栋楼的三层。就在刚刚,留守的同事给他电话,他们带回去的细高挑毒瘾犯了。
一听那子是个瘾君子,姚天启大概就明白了,怪不得他愿意帮素不相识的“邻居”扯谎,怪不得碰见命案也不敢报警,怪不得他撞见的“鬼”比他们扮出来的还吓人——
这子不仅心里有鬼,精神还飘呢。
每个瘾君子背后都可能牵扯出一条潜伏在城市黑暗处、不为人知的毒脉,然而姚天启没想到细高挑身后这条会如此好挖。看着从细高挑家搜出来的一大包白色粉末,现场所有人都震惊了,这个分量要破林市的最高纪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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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天一夜的搜索查询,梁闲终于弄清楚了死者的身份,他多方听才知道这名死者有个外号叫老蟑螂,而老蟑螂三个字在林市竟然有点名气,是个在瘾君子圈内很受推崇的卖家。
“又是个贩毒的?”回来的姚天启瞅了眼老蟑螂的资料,眉头就皱起来了,“他和细高挑会不会认识?”
梁闲刚听人完细高挑家的发现,也产生了此类怀疑:“他的望远镜既不是看星星的也不是看女大学生的,他看得就是这个老蟑螂。”
姚天启也没想到从一起传销案子里能挖出这么多层案中案,立刻召集人手再对那栋楼带出来的所有人进行新一轮的询问。这次他们没有隐瞒死者的身份,而得知死者是毒贩的受害人们也一改之前的推诿装傻,全都积极起来:
“我就知道那子不是好人,正常人哪有瘦成他那样的,窗户栅栏那么窄,我连大腿都伸不出去。”
“他每天都在宿舍里神神叨叨的,还总去找老总,我怀疑我们老总和他有勾结,但我是无辜的,我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做犯法的事。”
“警察同志,我举报了毒贩是不是有功啊,有奖励没有?”
问几次就能整理出几个版本笔录的梁闲一顿,他抬头瞅瞅对面的青年男子,问:“你你举报了毒贩?”
青年兴奋地点头:“对对,是我举报他的。自从他住进我们宿舍我就觉得他有问题,那天晚上他开窗户往外钻,我立刻就举报了,要不就让他跑了。警察同志,我这也算为民除害吧?”
姚天启问:“你跟谁举报的?”
青年答:“巡逻的保安,楼里每天晚上都有人巡逻,那天我发现他要从窗户逃跑就偷偷出了门,正好碰上保安队长。”
青年交代了一个之前从未有过的版本:老蟑螂大半夜裹着塑料布企图跳窗,男青年偷偷出门举报,张哥和保安队长冲进屋使得原本能顺利逃脱的老蟑螂失去平衡,最终丧命于铁窗中。
顺着这个思路,他们又询问了四楼同屋的其他人,在梁闲和姚天启完美搭配的旁敲侧击下,有人漏了嘴:
“传销犯法这事很多人都知道,有的人进来之后发现自己被骗了就想方设法逃走,保安再多也盯不住这么多人,所以我们才会被集中在那栋楼的中心区域,既方便他们管理,也方便我们同宿舍的人彼此监督。如果发现有人想逃走,举报的人就可以重获自由。”
试图逃走的人会被关进八楼隔出来的单间里,每天不是遭受毒就是挨饿,什么时候屈服什么时候才能重见天日。在老蟑螂丧命前,有两个人曾因被举报而关进黑屋,放出来的时候人脱了一层皮,所以对受害人们来,黑屋是堪比地狱的存在。
举报他们的人确实离开了那栋楼,于是那段时间人们疯狂举报,很多没有逃跑念头的人纷纷中枪。
组织的老总脑筋还算灵光,他清楚这么闹下去只会人心惶惶,别怂恿这帮人继续发展下线了,万一逼急了,他们团结起来闹事就麻烦了。
后来举报制度就变成必须人赃并获,胡乱举报无法换得自由。可楼内防护措施做得那么严密,想逃跑又谈何容易,有人尝试掰窗外的铁条却无功而返,时间长了,人们既没了逃走的想法也断了举报换自由的念头。
老蟑螂入住四楼之后,同宿舍的人发现他经常会去找老总和几个组织的高层,也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某一天深夜,老蟑螂脱掉外套和裤子,身上披了一层不知从哪弄来的塑料布,企图从窗户逃走。
他的计划没有问题,实施也很顺利,他唯一没想到的就是这栋楼竟然还有举报机制,他一个刚住进来没几天、和宿舍人没什么交流的新手自然不晓得这些,结果他眼瞅就出逃成功,却被巡逻的张哥和保安队长堵了个正着。
老蟑螂很瘦,可他毕竟是个发育正常的成年人,头部大一些,只能从铁条有弯曲的缝隙中穿过去。他正踩在窗台外面努力拔脑袋呢,房门突然开了,张哥和保安队长骂骂咧咧冲进来。
谁都不是省油的灯,两方人马一碰面就爆发了口水战,老蟑螂一时半会钻不出去,只好像被枷锁卡住似的和张哥保安对峙。
张哥和保安发了狠,扬言今天他要是钻不出去就让他死在这,俩人找了拖把棍,照着老蟑螂的腿脚就戳。
窗外只有很窄的地方能落脚,老蟑螂被他们戳得好几次差点掉下去。吓得半死的同时,老蟑螂还不忘喊一嗓子“你们这是在犯罪”,这也是他在人世间得最后一句话。
目睹老蟑螂死亡全过程的室友们吓得目瞪口呆,连举报他的青年人都不敢提重获自由的事。
张哥和保安队长警告他们,今日老蟑螂的死他们每个人都有份,如果谁敢出去,大不了大伙一起吃枪子。
敲完这屋子的人,张哥和保安队长商量着要让其他房间的人也都闭嘴。隔壁和楼上都好,唯独楼下三楼有些麻烦:老蟑螂被窗外栅栏卡死的时候双脚正好垂到三楼,很可能被楼下的人瞧见了。
张哥和保安够狠,直接拖着老蟑螂的尸体去了三楼,各种忽悠加吓唬让这帮本来就被深夜这动静吓个半死的人们全部闭嘴,即使警方将他们解救出来,他们也不敢实话。
这是大伙最终版本的辞,然而张哥和保安的恐吓真能达到让所有人闭嘴的目的吗?还是这些人有份参与石桌藏尸才不敢实话?
如果老总让所有人参与石桌藏尸,为什么唯独放过那个误入传销的少年王?亦或王其实也参与了?
未解之谜太多,可无论梁闲和姚天启怎么问都没能再挖出新的破绽,也只能依照现有证据,默认这个最终版了。
传销组织这头的进度告一段落,紧接着就该审讯细高挑了。
这子硬抗了两拨毒瘾,整个人都蔫了,任由梁闲和姚天启怎么问,他都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摆明了宁死也不配合。
“你以为你不话就没事了?”梁闲森森一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和老蟑螂那点勾当,你以为瞒得住?”
细高挑面无表情缩在凳子上,仿佛没听见梁闲什么。
“友情提示一下,”梁闲靠在椅背上,凌厉的双眼死死盯着对面人的脸,“老蟑螂住平房,他的邻居家养了只猫,平时也不关着。那只猫很皮,经常会跑到老蟑螂家里,某一天那只猫钻进了老蟑螂的床底下,然后你就去了老蟑螂的家。”
细高挑随着梁闲娓娓道来的讲述回忆着,老蟑螂家貌似是有这么一只猫。
梁闲见他听进去了,嘴边泛起淡淡笑意:“你一定不知道那只猫的主人有偷窥癖,每次你去老蟑螂家,你俩就关门拉窗帘,时间久了,它的主人以为你们有奸情,就在猫脖子上系了个铃铛,铃铛里面藏了个巧的窃听器。可惜他没听到想象中的声音,却听到了你们的交易。”
旁边的姚天启虎躯一震,差点把手边的水杯碰掉地上。
梁闲纳闷地瞅瞅他:你咋了?
姚天启有点心虚:你都知道了?
梁闲一脑袋问号:我知道啥了?
姚天启正襟危坐,拒绝再和梁闲有眼神的交流。
梁闲挠头,他是从萧元凌那得知老蟑螂的邻居养了只猫,猫主自然没有偷听的习惯,可“猫”本身就会听,老蟑螂和细高挑最后一次碰面都了什么,他已经全都知道了。
可他既不能找只猫来做人证,也不能让变成人却没有户口的穿越者来作证,所以他只能诈诈细高挑,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他瞅瞅细高挑,除了最开始的惊慌之外就没有其他反应了。
倒是姚天启这反应有点奇怪。
一道灵光在梁闲脑海中划过——姚天启前阵子出差去外地的时候,送到他家的布偶脖子上就挂着个铃铛。
无论是以前的照片还是近期在办公室游荡,布偶身上从来没有挂件,为什么偏偏送到他家的时候猫脖子上挂个铃铛?
难不成姚天启仍然怀疑他跟师父暗地里有联络,把布偶送去他家就为不声不响监视他?
梁闲的脸一下子就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