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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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审讯室出来,梁闲把本子往地上一摔, 周围人全都吓了一跳。他们瞅瞅梁闲, 又瞅瞅姚天启,默默退出战场, 给这俩人留出足够的肉搏空间。

    姚天启瞅瞅地上的记录本,自知理亏没有发火:“对不起,这事是我做错了。”

    梁闲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认了, 烧到头顶的火气散去一些,可脸色依旧不怎么好:“我最后再强调一遍,我跟师父间没有联系,如果你信不过我可以直接给我上各种监视设备,我绝对没二话, 你没必要用这种招数。”

    “你先等一下,”姚天启急忙做了个住的手势,“你以为我在猫铃铛李装窃听器是为了监视你?”

    梁闲用死鱼的目光凝视他:“不然呢?”

    姚天启哭笑不得:“你想多了,我要监视的人不是你。”

    梁闲愣了愣, 顿时想明白了:“你监视我叔儿?”

    姚天启对他这种称呼无力吐槽:“你别老叔儿叔儿的行吗,你知道他底细吗你就叫这么亲,也不怕被人家拐走卖了。”

    如果前两天姚天启跟他这话, 他还会在心里画个大大的问号,怀疑下萧元凌和叔儿的身份。可如今他已经亲眼见证猫人话了,还怕什么知不知根底的, 现在该害怕被拐走卖掉的明明是那些会人话的猫。

    他摆摆手,阻止姚天启继续唠叨下去:“我比你想象中了解他们, 我知道你因为猫的事跟我叔儿闹得挺不愉快,可我还是要劝你一句,别跟我叔儿过不去,也别弄这些手段,不然你会永远失去你的宝贝。”

    起布偶,姚天启的脸臭极了:“也不知道那混蛋给我的宝贝灌了什么迷魂汤……”

    他这话的时候,一团毛绒绒的可爱出现在走廊尽头,梁闲眼尖瞧见了,立刻捂住了姚天启喋喋不休的嘴。

    姚天启反应迅速,顺着梁闲的视线往那头一瞅,他的宝贝正蹲在几米外阴晴不定地朝着他笑。

    猫咪笑起来非常治愈,可姚天启觉得自己快被他家布偶笑致郁了。

    梁闲顺手搭上他肩膀,劝慰道:“想开点,以后别养猫了,改养狗吧。”

    姚天启倔脾气上头了:“我这辈子就养它一个,它不乐意也得跟我过!”

    没等梁闲再话,姚天启三步两步冲到布偶跟前,抱起自己的猫半江瑟狠命亲了几口。

    梁闲:“……”人生那么美好,生命如此漫长,你为何偏要作死?

    不想围观姚天启被挠成大花脸,梁闲默默退回自己的办公室,找萧元凌商量怎么撬开细高挑的嘴。

    “他不肯?”萧元凌撑着坐起来,让自个肚子上的褶子尽量少几条,“像他这等罪证确凿之人,在我卫梁国是要受尽酷刑的。”

    梁闲戳戳他的肥肚腩:“你们那套太落伍了,哪怕万分之一的屈成招概率也是不行的,就拿细高挑来,如果他有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兄弟,而那天跟老蟑螂碰面的人就是他那个兄弟呢?你噼里啪啦把人给了,他兄弟犯的罪就成他犯的罪了?”

    萧元凌若有所思,他从未想过梁闲所这种情况,但谁都无法否认这种情况有存在的可能。尤其在卫梁国那种科技不发达的环境下,很多证据确凿的案子就当真没问题了吗。

    “行了,你也别纠结了,”梁闲一点一点擀开橘猫皱成菊花的褶皱,“咱俩所处环境不同,要应对的现实问题也不一样,你把现代刑侦这一套拿去你们那也不见得管用。以你们那的科技水平,凡事都讲证据恐怕得把一堆罪犯无罪释放,到时候遭殃的还是老百姓。”

    “梁先生所言如醍醐灌顶,令在下茅塞顿开。”萧元凌两只猫爪交叠,深深一拜,肚子上的褶肉眼可见又多了两条。

    梁闲乐不可支地把他按回去:“你可消停点吧,被人瞅见你做这么人性化的动作,心把你拉去做活体解剖。”

    萧元凌肚子上的褶们抖了抖,全老实了。

    梁闲还要话,脸上多了几道红血印的姚天启低气压地走进来,偌大的办公室瞬间降了好几度。

    梁闲想笑又觉得不适合,憋得五官都变形了。

    姚天启狠狠瞪他:“笑屁笑,你没被猫挠过?”

    梁闲气死人不偿命地抱起橘猫,在他那大脑袋上亲了两口,然后他举着石化的橘猫,冲姚天启挤眉又弄眼。

    姚天启的眉头跳了又跳,仿佛随时要爆炸,可一想到自己半时前才向梁闲承认过错误,他勉强把烧到胸膛的火往下压了压:“你刚才跟细高挑得是什么情况,是你瞎编呢还是确有其事,具体怎么回事?”

    梁闲把橘猫放回窗台上,边甩酸溜溜的手臂边:“细高挑和老蟑螂确实碰过面,是我叔儿的人发现的,我叔儿他们初来乍到,对很多事都不了解,所以当时也没多想。那天咱俩去找细高挑的时候他不是也在吗,回去之后他就让手下帮着听了一下,就把这情况问出来了。”

    姚天启一听“我叔儿”就头疼,脸上那几条新鲜的伤口还在冒血珠呢,比子弹擦伤都疼。

    心疼。

    梁闲从抽屉里取出一瓶酒精,往纸巾上倒了点,直接糊姚天启的伤口上,疼得姚天启直抽气。

    “他们成天往外跑,爪子太埋汰了。”梁闲又沾了一张纸巾,让姚天启自己拿着敷脸。

    姚天启瞅瞅纸巾上的红颜色,心更疼了。

    梁闲把酒精瓶扔回抽屉里,这才:“年底年初那会缉毒大队不是在林市展开了几轮地毯式搜查吗,很多不起眼的毒贩都被抓起来了,像细高挑这种手里握着不少货的上家就指望他们散货呢,他们被抓之后最着急的就是细高挑这类人,因为他们得重新寻找出货的途径。”

    细高挑在圈子里的地位非常尴尬,论财力比不上制毒贩毒的大毒枭,论影响力又比不过老蟑螂这种常年在场子里混、人脉强大的地头蛇,他唯一的优势就是行事隐蔽,那么多下游卖家被抓都没查到他头上。

    可手里的货散不出去他比谁都着急,因为他大部分身家都换成了粉儿,这东西卖出去才是钱,留自己手里就是一包土,还是随时可能把他炸上天的不定时炸|弹。他思来想去,决定去找合作过很多次的老蟑螂。

    正巧老蟑螂也在发愁,他不怕联系不到买家,可警方盯得太紧,他这种有点名气的人不敢随意冒头。俩人一合计,决定拓展全新的贩毒网络。

    细高挑在那个老区住了好几年,对面那栋楼的变化他全部看在眼里。毕竟是在道上混的人,细高挑很清楚那栋楼里的人在做什么,大家都在做违法的事,艰难时期联手不是挺好吗。

    可即便联手目标就住在他对面,谨慎如细高挑也不会亲自出面,所以他和老蟑螂一商量,由老蟑螂扮作被骗群众混进那栋楼,找机会跟传销组织的老大通通气。

    不过他们可不敢上来就跟人家自己是贩毒的,虽然传销和贩毒都犯法,可二者量刑差得太多,他们又给不起太高利润,人家疯了才会入伙。

    “老蟑螂出主意他们可以伪装成另一伙搞传销的,就他们手里有点货,也有固定的买家,想借那栋楼的人和车往来送货,定期付给他们不菲的车马费。等双方合作几次,对方深陷其中无法脱身时再实话,到时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就不怕传销组织这头闹幺蛾子了。”梁闲道,

    “老蟑螂进入那栋楼后发生了什么,咱们和细高挑都不知道,所以咱们要啃的骨头不只是细高挑那一块。”

    姚天启边听边皱眉,他实在搞不懂这帮毒贩的脑回路——仅靠一张嘴就能搞起那么大一摊“事业”的人是好骗的吗?传销的确没有贩毒量刑重,可论脑力,搞传销的能甩大部分毒贩几条街。而细高挑和老蟑螂盯上这伙传销更不得了,人家不仅脑子好使,拳头更好使。

    不走常规路的毒贩碰上敢杀人的传销组织,鹿死谁手呢?

    反正“被警方包圆”这个答案肯定不在他们的预期中。

    ~

    审讯室内,这头还是姚天启和梁闲,那头的人又变成了传销组织的老总。

    老总十分憔悴:“二位同志,该的我都了,你们还要问什么啊?”

    梁闲板起脸,冷冷地问:“有人反应老蟑螂死亡前曾不止一次去找你,你们之间都聊了什么?”

    老总的眼神飘了飘,然后强装镇定地:“他和其他被我骗进来的人一样,发现我们是搞传销的就想走。可我能让他走吗,进来一个随时想走就走,我也干不到这么大规模了。”

    姚天启盯着他,:“我劝你最好实话实,老蟑螂找你干的买卖,你以为靠他一个人就能玩得转?他背后的人会不知道他去找你要干嘛?”

    老总又冒汗了:“我,他……唉,那子进来没两天就主动找上我,他也是干我们这行的,前不久刚被警察抄了大本营,可他们手头还有货,买家那头不知道他们出事,还催他们赶紧送货上门,他想用我们的人和车去送货,把钱先赚回来,弥补点损失。可您二位想想,我们搞传销至多卖卖三无产品,哪犯得着专门找送货的人和车。要真是像他们得那样,寄快递不是省事多了,成本还低,有必要专门找我们,还给我们开出那么高的酬劳吗。”

    老总识破老蟑螂的计谋之后,老蟑螂也不再伪装,他既然买卖谈不成他就走了,以后赚了大钱,老总这帮人也别眼红。

    老总手底下那几个一个比一个浑,看老蟑螂露出一副横相顿时来了火气,什么都不让老蟑螂走。老总也觉得不摸清老蟑螂的底细就把人放走会有危险,毕竟人家都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了,他们还不知道人家从事哪一行呢。

    “他握着我的把柄,我要是不找到他的把柄怎么能放心呢,所以我就让人盯住他,另一头派人出去调查他是哪条道上的。可我还没查出来呢,他就死了。”

    起老蟑螂的死,老总也是真的冤。他依稀能猜到老蟑螂是干哪行的,否则他也不会拒绝得那么彻底。他就是怕老蟑螂合作不成心生怨恨,往后给他使绊子,他才让手下暂时看住老蟑螂,等他抓到老蟑螂切实的把柄、彼此都有要挟的筹码之后,他就准备把人放了。

    那天晚上张哥和保安队长突然找到他老蟑螂死了,他的头都大了,可事已至此,他们除了毁尸灭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老总连夜带人上天台,用水泥砌了个长方形的水泥板。

    “第二天一早,我把整栋楼的人都叫上天台,用公司活动的名义让他们齐心协力做个石桌,那块封了尸体的水泥板正好就当桌面了。那天……”他瞅瞅梁闲,“这位同志闹事的同时有两个人冲出了那栋楼,我就预感到不妙,所以我跟其他所有人他们全部有份参与藏尸,我有藏尸那天拍摄的照片做证据,他们不想坐牢就把嘴闭紧了。”

    听完老总这话,悬在梁闲和姚天启心头的大石终于彻底落地。

    那些受害人也许不同程度地展露了人性丑陋的一面,但他们都没有真正参与犯罪,藏尸也是在未知情况下进行的,他们唯一的罪过是不该在警方问询时做假口供。而先一步逃出那栋楼的少年王根本不晓得石台的真相,还以为那就是一场普通的公司活动。

    这个结局已经是最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