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完全亮的时候，熬了整宿的众人终于有了倦意, 陈默搬进云王的房间暂住, 李这个倒霉蛋只能可怜巴巴睡客厅的沙发。

    将睡未睡之际，李冻僵的脑子稍稍灵光了点——他们藏身的冷库里存了不少肉制品, 所以冷库的温度极低，他穿这么单薄是怎么熬过一天一宿的？记忆中，自己陷入黑暗时隐约能感觉到有一股热流源源不断涌入体内……该不会是武侠里常的内功吧？他之前被撵出去晒路灯之前好像听云叔叫他的救命恩人“陈将军”来着。

    将军呀……

    可惜再强大的好奇心也抵不住长期未睡的困倦, 李缩成个球，把自己挤在沙发的角落里沉沉睡去。

    梁闲不晓得自己睡了多久，睁开眼的时候好半天都没想起自己身在何方。幸好萧元凌醒得比他早，早早准备好温牛奶，梁闲喝完才觉得灵魂回到了躯壳。

    “叔儿回来了吗？”梁闲看看窗外, 外面黑咕隆咚的，只有路灯孤零零地在道边苟延残喘。

    萧元凌摇头：“昨晚走后就一直没回来，四儿跟去了，不会有事的。”

    梁闲抓抓头发：“我什么时候我怕叔儿出事了, 我是怕他把其他人整出事。”

    萧元凌沉默两秒，艰难地：“皇叔有分寸，不会乱来的。”

    梁闲瞅瞅他：你话前敢摸摸良心吗？

    萧元凌摸摸鼻子, 扭头不肯看他。

    这时，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萧哥，梁哥, 你俩起来了吗？有饭吃吗？我好饿啊。”

    梁闲开门一瞅，李正抱着肚子蹲在他门口, 活像三天没要着饭的丐帮弟子。

    梁闲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你老大不的人连外卖都不会叫？”

    李更委屈了：“我手机没电了呀。”

    梁闲嘴角抽了抽：“没电不会充吗？”

    李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然后朝梁闲真诚地伸出手：“把充电器借我用用呗。”

    梁闲忍住胖揍李一顿的冲动，把人推给萧元凌去拿充电器，他自己则来到客厅，向坐在沙发上的陈默嘘寒问暖：“师父，您不会也一天没吃饭吧？”

    陈默笑了：“刚睡醒，还不太饿。”

    梁闲看看时间已经后半夜，外头的饭店早关门了，连夜市吃都收摊了。

    哇哇哇。

    “要不，”梁闲跃跃欲试地搓搓手，“我给你们煮碗面？”

    “你？”被吵醒的姚天启揉着睡眼一出门就被这个晴天霹雳震得差点挥刀砍人，“你就拉倒吧。师父在冷库里冻那一天就没吃饭，要是吃你一碗面，能不能见到明早的太阳都不好。”

    梁闲不满地斜楞他：“你会不会话，我做饭是难吃了点，可哪次把你们吃坏过？”

    姚天启“嗤”了一声：“你是没把人的胃吃坏，可你把我们的心灵彻底摧残了，你知道咱那些同事每回破了案子回家吃顿口味正常的饭有多激动吗，你平时就不刷刷朋友圈吗。”

    梁闲倔强地扭头：“谁稀罕看你们的朋友圈。”

    那段关系紧张的岁月里，他跟同事们的朋友圈都是相互屏蔽的，谁都不想在相对私密的社交平台上看到对方一丁点消息。

    “行了，”发走李的萧元凌一出来就被如此幼稚的互呛弄无语了，“冰箱里有点东西，让伙夫随便弄点吃的将就一下，天亮之后再去买菜做顿好的慰劳陈……陈老师和李。”

    ~

    天光再次放亮之际，梁闲等人精神饱满地出了门，他们今天的任务很简单：把李和他的同学们送上飞机。姚天启跟林市的同事了招呼，会有专门的人去机场接这几个孩子。萧元凌也给留守家里的猫猫军们发了信息，让他们没事多去李的学校转转，务必保证李的安全。

    李有心赖着不走，可在领教过对方神乎其神的盯梢本领后，他意识到这场仗不是他这个炮灰想参与就能参与的，把自己赔进去是事，帮倒忙可就害人害己了。

    “我听你们的先回去，”李吸吸鼻子，毫不掩饰内心的遗憾，“我回去等你们，你们早点回来。”

    梁闲揉揉他的脑袋：“回去之后好好读书，别到处惹事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别等哪天把自己的命作没了再后悔。”

    李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跟赶来汇合的同学登上返回林市的飞机。

    送走李这个大灯泡，众人话不再遮遮掩掩，陈默首先讲了他失踪这半年来的发现。

    “我已知的天灵教众有十三人，全都隐藏在木市，有两个比较安分，规规矩矩扮演着他们在现代的身份，其余人全都或多或少和境内外的不法势力有勾结。三个人在架斗殴中死亡，不过他们都和我一样寄居在别人的身体里，肉身的死亡是否会导致穿越者死亡，我不确定。”

    他顿了顿，继续：“他们在现代的行事都很谨慎，应该是很怕暴露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所以那天我发现有人追地铁的时候很意外，这不符合他们一贯的风格。”

    他原计划是盯着那个追地铁的子，看看是否能多挖出几个穿越者，从而获得更多天灵教的信息。盯了一会他就发现那人也在盯梢，目标是个他有点眼熟的伙子。

    陈默虽然记不起自己跟李碰面的场景，却能排除李是穿越者的可能。一个穿越者为什么要盯一个现代人？是这个现代人洞悉了穿越者的秘密，还是现代人身上有穿越者在意的东西？

    无论哪种可能，他都不能见死不救。

    由于摸不清这个新冒出来的穿越者底细，他担心李有危险而放弃放长线钓大鱼，并在李拼命逃窜的过程中搭救了一把。彼时正好饭店开冷库取货，陈默以他那八倍放慢都不见得看清的速度拖着来不及反应的李藏了进去。

    陈默苦笑着：“我以为在里头躲半天，等那个人走了我们就能赶在冷库再开门的时候出来……失策了。”

    那家饭店每天早上都会采购新鲜食材，只有不够用的时候才会动用冷库里的东西，有时候好几天都开不了一次门。陈默不清楚这一点，他和李躲进去一整天还不见门开，才意识到自己失算了，他有内功倒不怕，可李那身板冻一会就不行了，他只好时不时给李输送内力，帮李撑到了梁闲等人前来营救。

    “师父，”梁闲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实话实，“那帮人会跟踪李，应该是想从他身上寻到您的线索。而且我们猜测他们不是天灵教的人，或者不是送您过来的天灵教了。”

    之前聊天就提过这一点，所以陈默并不意外，他沉思片刻，：“据我掌握的这些穿越者资料来看，他们最晚过来的也是三年前了。我原本还在好奇为什么这三年里没有其他天灵教众过来，现在看来，天灵教一定又发生了什么，秘宝也再度易主了。”

    “秘宝……”姚天启把天石摆到桌子上，“既然秘宝脱胎于天石，那天石应该也能带人穿越吧？”

    陈默点了点头，随即又摇头：“黄家祖上也有如此猜测，也曾做过尝试。可天石体积比秘宝大了几十倍，激发它所需要的条件更为苛刻，而它具体的穿越效果也没人知晓，还是不要它的主意了。还有，你们可能还不知道，秘宝有一定迷惑人心的作用，你们天天跟这块天石在一起，可别被它影响了。”

    几个人有点傻眼：“迷惑人心？”

    陈默把天石重新装进包里，这才：“这也是我先祖无意中发现的，用现代科技解释就是天石多多少少带点辐射，辐射可能会影响人的大脑，让人产生幻觉。”

    姚天启若有所思：“这么来，周庄灭门案一家六口死亡时定格的表情是因为在秘宝的作用下产生了幻觉，根本意识不到死亡的痛苦？”

    陈默没见过现场，不敢随便下结论：“我只能有这个可能。”

    梁闲还是想不通取血为什么非要杀人，又为什么要把尸体摆成那样，陈默解释：“我们那个时代的人就跟这里几千年的人一样，迷信一切超自然的力量。天石来自天外，本就充满神秘色彩，天灵教易主后，他们不晓得秘宝的使用方法，以为只有用活人和鲜血来祭祀才能启动秘宝。我被秘宝送走之后，他们肯定会更加坚定地这么认为，所以才会发生后面那些令人发指的血案。”

    他们正着，屋门再次被暴力撞开，一个人影如闪电般飞了进来，重重摔在桌子旁边的地板上。

    大金链子金表在门口摆了个骚包的造型，然后扭着九曲十八弯的步伐走进来，赶在地上那位挣扎着爬起来的档口照着那人胸口就是一脚，那人一口血喷得老高。

    云王仿佛受到了惊吓，尖叫着跳起老高，一头扎到姚天启的胸膛。

    差点也吐血的姚天启：“……有话好好，咱能不动手动脚吗？”

    云王哆嗦着扒住姚天启，伸手朝后头一指：“他还吐血吗？”

    姚天启瞅瞅跟开了特效似的哥们，突然有点同情他：“还吐呢。”

    云王的声音闷闷地从姚天启的肩窝传出来：“他好可怜……吐这么久怕是活不了了，要不咱们研究研究怎么毁尸灭迹吧。”

    姚天启：“……”

    梁闲：“……”

    地上那位：“我好像还能坚持坚持。”

    云王扭回头，好看的脸上满是凶相，他幽幽地：“本王好久没开荤了，今儿总算能加菜了。”

    好不容易止住喷血那位听了这话，憋在胸口这口血“哇”地吐出来，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