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夜露深重,两个穿得一看就不像干好事的人前后脚穿行于隐蔽的巷, 背人的哥们满脸水汽, 不晓得是累得还是被露水染的。
没背人那位嫌弃地:“我看你这功夫算白练了。”
背人的很委屈:“不是我功夫不行,是他越来越重了。”
没背人那位皱眉:“别是要咽气吧。”虽然都是这点斤两, 死人却比活人沉得多。
背人的使劲往上抬了抬:“不好啊,他伤得太重了。”
没背人那位看看天上的月牙,估摸一下时间, :“要不你找个地方藏一会,我去请主上亲自过来。”
背人的猛喘两口气,腿有点软:“行吧,你快去快回,可别主上来了, 咱们却交出个死人。”
没背人那位撒腿就没影了。
背人的放慢脚步,单手控制好背上光头的平衡,腾出左手擦擦脑门上哗哗往下淌的汗水。
一阵带着水汽的夜风顺着不远处的十字路口吹过来,背人的愈加心浮气躁, 身体被后头这坨死猪肉压成了个问号的同时,他的后脖颈痒痒得厉害。
他转动脖子,想缓解这种刺痒, 可随着他的动作,这种痒感却更加明显,几乎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他使劲一晃悠, 些许黑色长丝从背后飘到了身前,他眨巴着眼睛看了半天, 突然意识到这是头发。
他的头发早就剃了,他背上这位也是个光头,那么这几缕长头发是哪来的?
凉飕飕的风不停吹着他奇痒难耐的后脖颈,他浑身恶寒,迷信的思维开始疯狂攻击他脆弱的心肝。不过到底是杀人如麻止之人,怕到深时就被一股狠厉取代,他恶向胆边生,单手托着光头的大腿,另一只手拔出了腰间的匕首,猛地转回身,看也不看便向后头刺去。
他这一刀刺空了,身后空无一人。
牙齿细微的磕碰声在寂静的夜晚听起来怪吓人的,可这里没有别人,被吓得只有他自己,以至于他都辨不清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还是那东西发出来。
“谁?别跟老子装神弄鬼。”他壮着胆子低吼道。
“哦。”飘飘忽忽的声音从他脑后传来,他僵硬了一瞬,然后触电似的想把背上的光头甩下来。可那光头却像粘在了他身上,任凭他怎么跳哒,对方仍好好趴在他身上。
他惊恐莫名:“你……”
脑子半途转了个弯,他意识到什么,语气变得凶狠起来:“好大的胆子,竟敢戏耍你爷爷……”
他的狠话还没放完,人就软趴趴摔到地上,背上那位没急着下来,而是瓷瓷实实体验了一把自由落体的肉垫触感。
“命运的后脖颈被人揪住还敢大放厥词,一看就是当猫时间太短。”光头变了腔调,懒洋洋从那人身上爬起来。两道黑影闪电般出现在暗巷里,规规矩矩站到他旁边,既不敢乱看也不敢笑。
“你俩挺闲是不?”大光瓢下面耷拉出几缕长发的男人从口袋里掏出面镜子塞到其中一个人手里:“你给我拿好了。”
然后他冲另一个人:“赶紧把他衣服换上,人处理掉。”
“王爷,”举着镜子的人憋了半天,实在没忍住,“已经有兄弟跟上先走那人了,您又何必……”多此一举。
易容版云王翻翻眼皮:“长夜漫漫,不找点乐子,你对得起我身上这些被咬出来的伤口吗?”
那人瞅瞅云王这一身血呼啦的造型,乖乖闭了嘴。
云王对着镜子把碍事的头发全塞回光瓢里,拍拍硕大的脑壳,十分满意自己的形象。他为了假扮光头,特意在那间地下室待了一天。虽然他身上的伤口大部分都是化妆出来的,可为了追求逼真效果,他身上的血都是真的,这股血腥气刺激了那群倒了霉被四儿抓回来的老鼠,所以他正经没少挨咬。
幸好现代医学够发达,咬成这样也不用担心一命呜呼,要是在他们那个时代,他可不敢玩这么大。
云王准备就绪的同时,另一个人也假扮好了背他那人,举镜子这位揣起镜子,扛起地上那仅剩一块遮羞布的倒霉蛋,默默消失。
“你这是几天没洗澡了?”云王闻闻身上,除了血腥气和老鼠味,还有一股淡淡的馊味,铁定是背他那人蹭到他身上的。
换装这位眨着无辜的双眼,表情委屈坏了:您就知足吧,这么一身他穿身上什么了吗。
云王还想抱怨两句,整个人却突然软了,扑通倒在地上,脑袋一歪,跟死了一样。
换装这位吓一跳,刚要凑过来瞅瞅怎么回事就听到巷子外头传来隐隐的脚步声,他立即坐到云王身前,一脸凝重与焦急。
三条人影闪进暗巷,最前面的人就是回去通风报信那位,他压低声音:“老五,人怎么样了?”
换装这位立刻起身,朝话者身后那位抱拳施礼,边:“不太好,刚才醒过一次,了些胡话,又晕了。”
最前面那人上前探探云王的颈脉,眉头拧成个疙瘩,他对身后的高瘦男人:“主上,怕是挺不住了。”
高瘦男人脸色不太好,他带过来的人本就不多,死一个便少一个,他更没料到派去抓李的人会出事。
他沉声问:“你们确定他提到了秘宝?”
被替换成护卫的老五信誓旦旦保证:“属下的确听到了。”
主上沉吟片刻,从衣兜里取出个药瓶,宝贝似的倒出一颗绿色的药丸。
老二和护在主上身后的老三脸色都变了,这是能在瞬间提升人体潜力的药丸,只要还有一口气,吃了这药就能再战二百回合。可这药不过是在透析活人最后的生命力,药劲过后,神仙难救。
老二接药的手微微颤抖,他亲自将药喂进光头口中,片刻而已,光头就睁开了双眼,眼中精光四溢,哪像垂死之人。老二在心底叹了口气,有点兔死狐悲的感伤。
光头一跃而起,朝主上恭敬一拜:“属下参见主上。”
主上摆摆手:“你可是听到秘宝的消息?”
光头用力点头:“是,属下被姓萧的拿去,后被他们关押在密室中。他们这几日所聊之事,属下听得一清二楚。”
主上眉头又紧了两分,虽然现代的房子确实挺隔音,但也没到阻隔响动的地步,姓萧的两叔侄如此谨慎,又岂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让个俘虏听到他们的谈话?
假扮的老五立刻抱拳:“那密室隐于地下,本是很难听到外界的动静,不过那房子年头有点多,密室屋顶有些许破损,想来姓萧的两叔侄也想不到他们用来折磨人的老鼠会把那破损啃大。”
密室里的情况只有老五和被救出来的光头知道,听老五这么一,老二率先看向光头身上的血点。刚才时间紧急,他也没有多问,还以为这是姓萧的动刑留下的伤,没想到竟是被老鼠啃出来的。
这姓萧的两叔侄比他们这帮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可怕多了。
主上似乎也没料到,眼底闪过一抹杀意。
光头精神很亢奋,道:“属下听他们秘宝乃是天石所炼,主上手握的秘宝并非全部,其中一个零件当年由黄家子孙带走,如今就在萧家叔侄身上。有了那零件,秘宝便能轻松启动,不必消耗大量人血,更不用活人献祭了。”
“你没听错?”老二的眼睛也亮了,他转回身冲主上:“若是能够拿回秘宝的零件,主上便可以返回卫梁国,残缺数十年的秘宝在主上手中合而为一,这可是大功劳一件。恭喜主上,贺喜主上。”
其余人全部跪倒,口中高呼:“恭喜主上,贺喜主上。”
主上也挺激动,只是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可知那零件在谁身上。”
光头迟疑片刻,不太确定地:“这一点属下不能确定,不过那日云王外出时曾宝贝要随身携带,放到家里容易丢,因而属下猜想那零件就在云王身上。”
“在云王身上?”主上眯起眼睛,他费了好大劲,设了好大一局才把云王坑死,现在告诉他东西在云王身上?但凡早点,他是不是就直接把云王的尸首抢回来了,现在可倒好,尸体在医院,萧元凌和他的护卫们也都在医院,即便东西还在云王身上,他们想拿也难于登天。何况云王死都死了,萧元凌还会把宝贝留在向来与他面和心不和的云王身上?
光头跃跃欲试:“属下愿头阵,祝主上夺回宝物。”
其余人镇臂高呼:“属下愿一同前往。”
主上瞧瞧光头,药效能维持一个时辰左右,一个时辰后,这就是个死人。左右都是死,还不如放出去探探对手的深浅。
光头斗志昂扬地出发了,主上看看将亮的天色,心里有点期待,又有点不安。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呢。
“主上,”不停巡视巷口的老三奔回来,“萧家叔侄的人搜到附近了。”
主上思绪被断,只得暂时放下这茬,先顾眼前:“都散了吧,盯住医院那边的动静。”
“是。”
几道人影嗖嗖上房,暗巷重回寂静。
唯有扒在附近某栋楼边沿上的光头优哉游哉地掏出手机,拨通了姚天启的电话:“喂亲爱的,准备实施b计划。”
那边的姚天启静默两秒:“……你错了。”
对着嘟嘟的手机,云王的腮帮子鼓得像包子。这子,三天不是想上房揭瓦了,看他待会洗劫医院的时候不得你屁股开花。
怀揣“高远志向”的云王一跃从楼顶跃下,雄赳赳气昂昂踏上了劫自己尸体的不归路。